第四十章 虚耗
仓库大门被撞开时，河村忍正在往自己身上一圈一圈地绑东西，他没任何掩饰跟遮盖，暴露在他腰间的雷】管让所有人止住了脚步。他慢条斯理又小心翼翼地绑着，地上还整整齐齐铺了三排。见撞门进来的结城晓人等人，竟不慌不忙地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语重心长地劝道：“晓人少爷，别再前进了。”
结城晓人腮帮僵硬，额间青筋暴突，他往后退几步，收起冲进来时举起的手【枪。平复自己的语调，开门见山开始谈判模式：“你想要什么？”
河村忍还在一边给自己身上绑炸【药，一边对结城晓人他们往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你们往后退。”
结城晓人做了后退的手势。大家挪动脚步谨慎地跟着结城晓人的步调后移，一直到他们退至大门两步之外的距离，河村忍才又满意地点点脑袋。
茱蒂见势不妙，悄然退到爆炸犯视线死角处。这回不是通知冲矢昴了，而是报警。结城晓人余光瞥见她的动作，眼睛死盯着仓库内的河村忍，脚下慢慢移到茱蒂身侧，以两人能听到的微小音量报出一个号码：“打这个号过去，速度更快。”
茱蒂知道他是警察，但具体职务跟警衔不知，不解地轻声问了句：“这是你们组织犯罪第五课的负责人吗？”
结城晓人冷冷回道：“我就是。你只需要照我说的做，接电话的人知道该怎么安排。”
“知道了。”茱蒂也不再犹疑。
河村忍身后摆了一排金属桶，身前架了几台机器。
手下人回来跟结城晓人汇报，与这并排的几个大仓库都装了十几罐汽油。河村忍又心平气和地提醒他们：“别妄图从其他仓库移动那些罐子，否则我就引爆自己。你们做什么，监视器里都能清楚地看着呢。
一行人面面相觑，都把目光聚集在结城晓人身上，等着他这个老板的指令。
“说说你的条件吧。”结城晓人不跟他废话，再次提出他要的要求。
河村忍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你们找到绫小姐了吧，等等她。”不知是在结城家工作多年的习惯还是他骨子里是个丧心病狂到变态的人，那一派淡然不焦不躁的神态，仿佛绑架杀人跟吃饭喝茶一样稀松平常。
结城晓人拧着两道浓眉，不悦：“你要见她。”
“对。”河村忍淡淡地回道。
结城晓人把枪收回枪套里，答应得很干脆：“行，等着吧。”
他目光一刻不离河村忍。这边开着时时通话的茱蒂听到那头的人轻声说道：“具体情况我了解了，在支援到来之前，请控制好现场，我这就带绫过去。
结城晓人说得没错，急袭部队来得很快，之后的疏散工作做得迅速而安静。
冲矢昴赶到的时候，两方奇妙的对峙出现小小的松动。河村忍时不时聊起曾经的事，结城晓人吩咐人泡了茶，两人竟然聊起了家常。但守在外面的警察不敢丝毫懈怠，看似眉目舒展的结城晓人时刻警惕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揣测对方每个表情后的含义。
排爆部队几度试图通过摄像盲区移开易爆物，可每一次他们还没靠近仓库河村忍便横眉摁着遥控要挟。两次之后，河村忍给出最后警告：事不过三，他不怕死。警察若再有下一次动作，他就引爆玉石俱焚。
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不敢再轻动。结城晓人摊开地图寻找着什么，不觉间，他从原来仓库门边的位置踱到外面，里面陡然响起一阵嘶吼。
在场看守的人皆是一惊，有些反应快的甚至条件反射性的要卧倒。结城晓人也被这一声吼叫惊得大跨步进前查情况，里边身绑炸药的人又恢复了一派淡然，遥遥地指着他鼻尖，说：“你想走了吗？不能走啊，你得和我一起等着绫小姐。”
结城晓人眉峰猛地收紧，手上的纸质地图被他攥成了一团纸球。对面的河村忍勾勾嘴角，挤出些许得意的笑，满意瞧着他升腾起的怒意。
一边观察的冲矢昴几人对视几眼，隐约间明白了什么。这场以多逼少的僵局，看似警方在上风，实际上他们都被那个亡命之徒牵制着。特别是结城晓人，河村忍不惜以同归于尽的架势都要绊住他，一定另有目的。
关于河村忍的身份，警方的系统资料库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户籍所在地警署反馈回的信息都正常。栗原旧案中相关人员的亲属中也没有查到有河村这个人。也就是说，没有查到河村忍翻旧案的动机，所以目前警方抽调了一部分人员调查当年栗原案的主理人宫崎正臣，他们认为找到他才可以解开这件案子真正的主使者。
冲矢昴捡起地上的地图纸团，他们挪到人墙之后，展开那张地图看到画了几个红圈的地点，镜片后眯起的双眼闪过一丝凛光：河村忍背后有势力支持他，那股势力大到可以让他光明正大的跟警方和结城家对战。而他们这一系列行动恐怕不止翻旧案或复仇那么简单。
冲矢昴拿着地图给旁边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往地图标注的红圈找去。
芝浦一带是他们寻的第二个红圈标记点，比他们早到的便衣民警们非常认真地履行各自的职责。
发现异常的地方是一家便利店，一个男人从店内出来正撞上背对着他的茱蒂。茱蒂下意识道了声“对下起”，男人低着头没应她，径直走了。
冲矢昴顺势看向男人走出来的方向，敏锐的直觉让他感觉到了便利店内一瞬间移开的目光。他没马上进去打草惊蛇，叫上卡迈尔和茱蒂走到更远的地方对那个店进行观察。店里有三三两两的顾客进出，选购结账没什么异常特别。
他们远距离观察了二十来分钟，卡迈尔狐疑地问：“是不是我们多疑了？”
冲矢昴推了推眼镜，胸有成竹：“不，就是这儿。”
茱蒂也觉察出不对劲，具体是哪里违和，她说不上来。
“那些进店购买的人中，有些是重复进店的，虽然做了伪装。”冲矢昴耐心把自己的发现解释给他们听，“如果站在高处，应该能看到那些重复进出店的人散去的各个方向，对方也在收集警方的实时动态，并谋划着什么。”
“那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卡迈尔问。
“先盯着。”冲矢昴不急着通知日本警方。他要等，要知道这场对战的背后有没有组织的影子。这才是他们来日本要执行的任务。
意外就在他做决定的几分钟后发生了。
爆炸发生前，一辆中型灰色面包车疾驰而去。卡迈尔主动申请，他去追，决不会再次让他们跑了。
原先换装进便利店的人出去之后就没再返回，冲矢昴留意附近离开的可疑车辆，喊上茱蒂，他们去追人。就在他们经过那间仓库的时候，地面骤然鼓动，冲矢昴危机感陡升，猛踩油门冲过相距最近的仓库边缘线。车后爆起的碎石砾砸到车顶，砸出叮叮咚咚的声响，车内两人俱都惊魂不已。
刚缓过神来，就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讯息。茱蒂还惊魂未定，冲矢昴冷静下来让她给柯南分享实时位置。高架车祸发生之时，卡迈尔正在和他们通电话，称对手不管不顾的在别他的车。高速行驶中的车辆没有哪个白痴车主会随意停车，除非发生意外情况。当然，冲矢昴不是叫卡迈尔制造意外。但是，有没有意外也不是某个人决定的，当对手不达目地不择手段亡命之心胜过顾惜自身性命时，那会不会发生意外就另当别论了。
两人在高架另一条车道中眼睁睁看着卡迈尔的车随着敌人的面包车一起往桥下掉去，电话里卡迈尔留给他们的声音是“不用担心”。
柯南习惯性地捏着下颌，连续发生的事件密而杂，每一场意外似乎都能明确清晰凶手的目标，但在这一团乱麻的信息中始终抓不到关键线索。
柯南说：“得重新梳理一遍整个案件。”
“整件事是围绕结城家开始的，现在事情已经恶化到如此地步，他们若还缄口不言，影响的恐怕不止是他们公众心中的形象和信誉，还涉嫌知情不报和包庇了。”茱蒂说道。
柯南想起不久前接触的结城雅人，“到底怎样想的？”
茱蒂没听到柯南的嘀咕，问：“说什么？”
“没什么？”柯南沉重地摇摇头，转而问道：“昴先生有什么看法。”
冲矢昴笑道：“直接问。”
“问谁？”茱蒂和柯南对视一眼，不解。
“有一个人……”冲矢昴未说完，茱蒂便接道：“你是说白露？”
冲矢昴不置可否。
“绑孩子多半是幌子，至于晚上那几场车祸……”冲矢昴微微一哂，略过。“把结城警视拖住的亡命之徒要见结城小组多半也是假的。”
柯南赞同：“没错。他要见结城绫，无论见面谈及什么都会有第三方在场。”
茱蒂明白过来：“所以，那个男人说要见结城绫，其实是在传达另一个信息。”
柯南说：“昴先生说的直接问，是指的问结城绫吗？”
冲矢昴对此依然不置一词。
他们几人所知的可用信息都有限，警方那边不会透露太多给他们外人，最多能从目暮警官那里得到有关结城晴子的案件调查进度。失踪、车祸、杀人、媒体、爆炸等等，这些都是眼前发生的事，结城家作为目标也在明处，但唯独缺少串连起整个案件的线。
他们回到日之出，意外的是，河村忍束手了。
柯南在现场寻了几圈，问了不同守卫警员，都没找到结城晓人的影子。他拨打结城雅人的手机，电话接通后的对面人声嘈杂哭闹不止。
“找到绫了吗？”对方似乎是没时间跟他客套。
“没有。”柯南很遗憾。他听到那头极其无奈的叹气声：“这孩子！”
柯南说：“大哥哥，结城警视和绫姐姐还有那个……”柯南斟酌着言词，“那个白露姐姐的联系方式能发份给我吗？所有的。”
听筒对面沉默半晌，柯南静静等着。最后他到听对方给了“行”的回复。
结城绫的电话一直是忙音。而结城晓人似乎是十分忌讳不相干的人参与到案子当中，柯南告之他妹妹再次失踪后，并没得到意想中的回应，只有一句“知道了”。柯南免不了挫败沮丧，剩下几个号码全都是一个人的。他对白露这个女人知之甚少，也没有同对方打交道的经验。联系方式握在手上，犹豫着是否要拨通那些号码，拨通后又该从何说起。
“柯南。”冲矢昴和茱蒂走近，问他，“怎样？”
“结城警视的态度……”柯南微微摇着头。“你们呢？”
茱蒂说：“我们问了结城警视的下属，打听到，河村忍是听到爆炸后主动自投的，由结城警视亲自押送回警视厅。”
“意思是结城警视现在在去警视厅的路上。”在此之前柯南听到他波澜不惊的语气，以为他又是收到某些信息单独追查去了。“这么看来，结城绫确实是听懂了河村忍的暗示，真正要见结城绫的另有其人。”
冲矢昴说：“现在证实了河村忍是敌人树起的靶子，绊住结城晓人的缓兵。”
柯南有些虚乏，从医院出来大半天了滴水未进，他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摸了摸凹扁的胃部，撑起脑袋：“结城警视不肯开口，现在上哪儿去找结城绫。”两人都清楚柯南指的是结城家安装在结城绫身上的定位，就是不知这定位除了手机是否还有其他的物件。
就在这时茱蒂电话响起，她接起来听到熟悉的声音，不觉精神一震。她打开免提，“卡迈尔，你说。”
“已经跟上了，现在江东区。”
“这么快？”
卡迈尔说：“他们有人接应，水下都有。”
茱蒂说：“水下？你怎么样？”
“没事。”卡迈尔喉咙不适般轻咳着，“一点擦伤。”
三人未多言，都默契地往停车地跑去。
冲矢昴问：“他们发现你了，对不对？”
“在水下就发现了。”
“注意安全！”
卡迈尔去说道：“放心，绝对咬死他们。”他顿了顿，“对了，赤井先生，我好像看见了结城小姐。”
柯南忙问：“你确定？”
卡迈尔犹疑着：“我只见过结城小姐的照片。那个人穿着中长蓝色连帽风衣，帽子扣着脑袋上的，侧面扫过一眼。”
柯南追问：“其他外貌特征呢？”
“身高大概在166cm左右，黑色裤子，鞋子白色。”
“是她，没错了。”柯南肯定，那是结城绫今天的穿着。“卡迈尔先生，一定跟紧，拜托了！但也一定注意自己安全。”
卡迈尔无比坚定地“嗯”了一声：“我把实时定位发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