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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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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我让你撤回来,不代表我们放弃之前所有的努力。”课长拍着安室透双肩,“我有预感,对那个组织,上头会有大动作。”

“既然如此,我更不应该退出。”安室透始终坚持,“真正决战之时,里应外合才能事半功倍。”

北川琢真劝不动了,同类都一样,下定决心的事无人能左右。

“降谷先生!”风见跟在安室透身后,自知失言主动请罪,“非常抱歉,是我……”

“风见。”安室透不介意,北川琢真是他的上司,有权知道实际情况。他现在的侧重点在那个名叫清水怜治的人身上,“那人说过些什么?”

“他认罪。”谈起正事,风见立马恢复精神。课长把他请出办公室后,他又去了问询室,自己还没开口问,对方就认罪了。“清水泠治承认他是在做违禁研究,是研究事故致地下研究所爆炸。”

“哦?真有趣。”安室透倒想会会这个所谓的研究员了,“照片是怎么回事?”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好像正在收拾东西。我想,应该是我们去得太突然,他没来得及将其藏到其他地方,只好随身掩藏。问询室里有点闷,他脱外套时掉出来的。可我们怎么问,他都保持沉默。”

问询室是四面实墙,不开排风系统,整个屋子就会又闷又热。风见不会自作主张做如此不礼貌的“待客”行为,大概是那个正在气头上的课长暗示。风见不坦白,安室透也不挑明,大家心照不宣,明白就好。

“还有,降谷先生,勝浦海上爆炸案从千叶县转过来了,交由千叶公安和我们共同调查。”

表面上是共同,实际上还是警察厅主权,千叶县警协助。毕竟,那伙人是从东京把人掳走的。安室透视线掠过风见眼底的乌青,“风见,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

风见瞬间愣住,问询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家上司是担心他的身体,还是将他排除在问询人员身份之外!

监听、录像……该关的都关了。

安室透手提文件袋,隔桌坐在清水怜治对面。

“清水怜治。”安室透从文件袋内拿出一个文件夹,从出生到上大学及至进入社会,都是精英规划行走的路线。简洁完美毫无瑕疵的人生履历,那上面迄今为止,他的工作都是某知名医院副部长。安室透把资料往清水怜治眼前推近,“这是你吗?”

眼前四十五岁的男人端坐在椅子上,与作为询问人员的安室透冷静对视,神态自在从容。

清水怜治倒也诚实。听得安室透问话,清水怜治如实答道:“不是。”

安室透问道:“你是谁?”

“清水怜治。”

安室透一页一页翻着他的资料,单刀直入:“你跟结城晓人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藏你?”

“没有任何关系。”

在警校学过如何审问,后来安室透正式参与工作,与审问相关的事情也参与过不少。清水怜志承认犯罪事实,他有耐心跟对方慢慢耗。风见把清水怜治送到的是询问室而非审问室,就是因为这个人有另一重身份的可能,公安与警察再不睦也得从多方面考量。

来询问的途中,风见详细汇报了他们在勝浦之后的行动过程。

东京是他们的大本营,腾浦海上爆炸一事自千叶县警赶到之后,他们当时所有以支援为名的公安收到指令都从外地撤回,千叶县警会与警察厅实实时沟通做到信息同步。风见赶回警察厅,正撞见课长铁青着脸从警备局局长办公室甩袖而出。风见没敢多问,默默跟随课长身后,大脑快速组织语言。

“勝浦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不需多说。”课长抢在他准备汇报之前说,抽出笔在便签纸上写了串地址,并给风见发了张照片,笔尖指着照片上其中一人,“你带人去这个地方,将他带回来,秘密行动,不得张扬。”

风见还没跟上课长的思绪,“这人是……”

“带回来就知道了。”

“可……以何名义?”风见有些为难,即使他们是公安有特权,但抓人不能师出无名;而且,一同入像的还有结城晓人。

“爆炸犯。”课长说,“协查手令马上下来,得快,不能让结城晓人收到风声。”

风见接令,以最快的速度将人领到警察厅,为避免事态恶化,激化公安与警察的矛盾,风见请示将人安排在询问室。

课长还在气头上,吩咐下属别管清水怜志,先晾着他,这一晾就晾了两小时。风见悄悄通知安室透消息,而里边被闷到汗流浃背的清水怜志慢慢喝光五瓶矿泉水,最后热到实在没办法,他小心翼翼地去脱身上外套。即使他动作再轻再慢,外衣口袋里的照片还是在他脱下叠放的时候掉了出来。恰好,正面朝上;又凑巧,逢上风见和课长进询问室。清水怜志还未来得及拾起照片,风见就不禁低声吐出一个名字。

课长拿过照片,问风见:“你认识?”

风见有些心虚。

课长把照片正面朝向清水怜志:“她是你什么人?”

清水端然而坐,平静答道:“什么人都不是,没有关系。”

原本心情极差的课长见两人这般反应,气更粗了,立马把风见叫到办公室。一通形色“威压”之下,风见就老实交待了他所知道的从去年十月开始直属上司降谷零与白露之间的你来我往,当中不免会牵出多年前的旧案和结城家,风见有幸挨了一向以好脾气著称的北川琢真的训。

“降谷先生。”

安室透在问询室没待两分钟就出来,风见见状心知定是遇到了硬骨头。

“怎么样?”

“他不松口。”安室透问道,“课长有拿出清水怜志是芝浦爆炸案凶犯的证据吗?”

“没有。”风见说,“协查手令是配合调查。”

“既然没有直接证据,那他为什么要爽快承认自己就是爆炸凶手呢?”安室透推测,“他想阻止我们查下去,就此息事宁人。”

风见忽然想到什么,他说:“降从先生,课长看到照片有些不对劲。”

“你也看出来了。”安室透笑着。

风见尴尬地推了推眼镜:“我是后来回想起的。”

安室透说:“课长所处的位置不同,思虑的方向与我们不一样,是自然;不过,我也想知道课长为何对白露的反应如此大。”

“其实……”风见接道,“倒不是看到照片,是我跟课长汇报白露的存在之后,他神情就不对了。”

“存在啊……”安室透把手中的照片递给风见,“你看看,这是她几岁?”

风见第N次看照片了,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大约十二三岁,相差不会超过两岁。”他只见过白露照片,还是安室透偷拍给他的。从照片上辨别,风见认为还是有区别的:毕竟一张是奔三的人像,一张还是未满十四岁的女童。风见跟课长说一模一样,转的是安室透给他的话。

安室透没想到风见给课长传了句断章取义的话:“我的意思是白露跟水原光长得一样。”

“是,抱歉!”风见郁闷了,他也没见过水原光,连照片都没看到过一眼。

“无妨。”安室透没生气,“意思差不多,意义也不大。”

“风见。”

“是。”

“你知道人的脸部骨胳多少岁定型吧。”

风见答着:“一般情况是二十岁左右。降谷先生,跟白露有关系?”

安室透冷笑一声:“鬼知道她是谁?还有,我让你查的檜原那栋房子的情况,查得怎样?”

风见抹了一把汗,他快忙死了。“屋主的信息已经查到,不过屋主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其他有关房子的详情,后期还在走访调查。”

安室透把他拦在课长办公室门外,“走访的事情不着急,你先把基础信息发给我。

“是。”

“课长。”安室透进屋带上门,很自然坐到上司对面的沙发椅里。

北川琢真笑眯眯的问道:“有收获吗?”

安室透反问:“课长在我到之前应该也询问过,您有收获吗?”

“你小子……”北川琢真对下属的置气之语好气又好笑,“什么都不肯说,光有一个承认失误导致爆炸的口供,无证据定不了案,证据才是关键的。”

“或许,并不是坏事,案子不止有我们查。”安室透拿出照片,“课长,这次是我的失误。”

北川琢真很欣慰:“你看出来了?”

“我见到的白露是水原光的模样,她跟照片上的白露有细微的区别。同卵双生长相一样,但后期成长会受环境和行为习惯的影响而发生不同的改变,特别是从小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两种环境里,这种变化会更明显。陌生人或许会难以分辨,长期生活在一起的亲近之人很容易就能认出来。”安室透指尖抚过照片上的人脸,“她还是未成年,骨胳未发育完全,骨像定格在这个年纪,已过中年的人脸骨胳不应该还是孩童时期的大小。”他指着人脸下方,“课长,你看,我先前还以为是老照片年深日久的凹凸感,其实不是。照片上这个孩子下颌骨两边各有一处凹陷。”

安室透有疑惑:“课长,有一点我不明白,你既没见过白露,也没时间查她,你是怎知照片上不是她本人。”

“我没见过你口中的白露。”北川琢真靠进沙发椅里,微微一叹,“但我知道一件事。”

安室透等着课长后续。

北川琢真拿起照片,流露出惋惜,“这张照片是我第二次见,第一次是在十六年前的中国云南。当年,我还在外事情报部,出国执行一项国际恐怖分子的任务。在国外,请求当地警方的协助,当时配合我们一起执行任务的是当局缉毒警察,因为我们要抓的人和他们正办的跨国贩毒组织是一样的。”

安室透静静听着,没打断课长叙述间的沉吟。算着彼此的年龄,十六年前是他们14岁的年纪。

“当地警察对那个组织已经调查了很久,我们过去之后不过一月,就收网了。那个贩毒组织研发新型毒品,他们抓了各个年龄段的人以活人试药。”北川琢真指尖敲着照片,“照片上这个孩子就在试药的人群当中。”

安室透不禁坐直身体,北川琢真抬手摇了摇,“根据调查结果,那批试药的人当中,没一个活口。”

“孩子家庭背景……”安室透很关心这个问题。当年真正的白露身亡,当地警察至少跟受害者家属接触过,也就是白氏夫妇。

北川琢真回忆着:“他们都是受害者,找到遗体归还家属后,就不宜再多追问。况且,家属在报失踪案时,警察都会仔细调查各自的家庭背景以及社会关系。贩毒组织将那些失去生命的人扔到大山里,哪儿近哪儿方便就往哪儿丢,警察在不同的山里搜了大半个多月才找齐那些遇害者。”北川琢真闭目痛心不已,“我对这个孩子印象深刻是因为,上百个人里只有她的遗体不完整。根据审问口供,这个孩子是最后一个失去呼吸被丢弃的,可偏偏只有她的遗体被野兽撕咬残缺不全。”

安室透强迫自己冷静,“确认是白露本人吗?”

“脸部被损坏,无法从外表识别。警察采取了白家父母的DNA样本比对,确认是他们的女儿。”北川琢真说,“结果出来之后,白家父母双双投河自尽了。”

办公室里静寂了很久,微风从未关的窗户里绕进来,也有另人窒息的抑郁。他们保家卫国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不再流离失所骨肉分离,守卫好国家也守护好千千万万个家。可有些时候,他们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不是万家安康,而且罪犯变本加厉的报复及加害时,那种虚乏的无力感会深入骨髓。

下决心踏上这条路的人绝不后悔,事实令人痛愤,但他们都不能泄气畏缩妥协。不惜以命前仆后继就是为家国不被蛀虫腐蚀,如果连他们都放弃了,国家就会成为罪恶的摇篮。

降谷零绝不允许有这种事情发生。

“时间不对!”安室透突然出声打破死寂。

“什么时间?”北川琢真惊于他没来由的发言。

安室透言简意赅地说明前期结城雅人约他讲过的事。

“当时结城雅人说的是十五年前。”安室透强调着,“我确信我没听错,他说的是十五年前,水原光拿着血液找他帮忙做DNA鉴定。”

北川琢真怀疑着:“会不会是他记错时间?”

“我想不会。他对水原光验血的事印象深刻,话里话外又有合作的意思,不会跟我这儿故意混淆时间。”安室透紫灰色眸中掠过一道锐利的光,“他那儿肯定有水原光的DNA数据。”

安室透说:“如果白露死于14岁,那水原光15岁验的血是谁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北川琢真不反对大胆假设,再小心求证,“可科学数据证明那是事实,白家一家三口都没了,当地警察最终以此结案。”他想了想,“如果,结城雅人所记时间没错。就只有两种可能……”

安室透接道:“第一,白家人使用偷梁换柱之计做局;第二,就是内部问题了。我们不了解外国警务,但要知道白露是不是真的,就只有找去结城雅人了。”

北川琢真笑了笑:“那位家主有合作的心思,他既然肯将多年前的事情告之你,为何独独隐瞒白露的真实身份?你想过没?”

安室透心底有根摇曳的火苗,潜意识里盼望火苗顶端燃烧的是他所愿的期望。北川琢真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如果你现在认识的人是当年火场侥幸逃过一劫的孩子,当受害者变成加害者,你会怎么做?还有,她若真逃了出来,火场的尸体又是谁的?只怪当年验证火场尸体身份时没做DNA检测呀!”

受害者变成加害者!

安室透心里沉甸甸的。这么多年时移世易,他们早非昔日青春懵懂的少年。

北川琢真浇了一盆凉水,见安室透心事郁结的神情,他打算再浇一桶。

“降谷,你有没想过其他可能?”北川琢真说,“比如,整容。”

“有这个可能。”安室透醒神醒得快。

“我的兵,不会因这点事儿消沉。”北川非常满意下属的理性,但他还是更在乎下属的安危,“外人整容成水原光的模样接近你,你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安室透想到自己接触的白露未对他造成实际意义的伤害,反倒是有意无意的都在掩护他。

“白露、水原光或其他什么人都罢,结果未可知。”安室透说反手指向门外,“我们现在要敲开里面那人的嘴。课长,借电脑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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