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零,你在说什么呢?”诸伏景光走到降谷零身旁,疑惑道,“什么孩子?”
然而,还没等降谷零解释,诸伏景光垂眸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蓝色的瞳孔瞬间震惊地收缩。
“乌丸?!”他显得有些激动。
听见这个陌生的名字,春苏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是说我吗?我不姓乌丸啊,我姓藤原。”
“藤原?”
萩原研二也走到她面前,盯着那张十年未见的面孔,也难免震惊了一下。
他想到了最近收到的消息,然后很快调整好表情,问降谷零:“难道这就是你那位传说中的相亲对象?”
“是。”降谷零很爽快地承认了。
“我还奇怪,单身十年的你怎么会突然铁树开花,”诸伏景光盯着女孩那张和乌丸春苏一模一样的脸,忍不住说,“原来是这样。”
伊达航对乌丸春苏的脸几乎没什么印象,但他看到这么年轻的女孩,总是惦记着刚才的话题,于是问道:“降谷,你刚才说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问题一经提出,四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春苏的身上。
松田阵平看了看神色紧张的女孩,又看了看同期好友,于是忍不住问:“你们不会是……奉子成婚?”
这话题有些过于劲爆,于是几个人开始探讨。
“这样吗?可是我记得藤原议员家的女儿已经三十多岁了啊,怎么会看起来这么年轻?”这是萩原研二。
“我听说藤原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从/政,一直在日本,小女儿在国外留学,不知道有没有成年。”这是松田阵平。
“肯定成年了啊,拜托,零不会做出这种事吧。虽然……我一直以为他的相亲对象是三十多岁的那位藤原。”这是诸伏景光。
“就算成年了也是很离谱的年龄差啊,毛利前辈也只是比兰小姐大二十岁而已。”这是伊达航。
伊达航的话刚说出口,在场的所有人好像都被禁言了一样。
“稍微打断一下各位,但请容许我解释一下……”春苏小心翼翼地举起手,然后对降谷零身旁的四位解释道,“我和降谷君只是在昨天见过一面,我们没有孩子,还有,我今年十九岁,以日本的法律来算已经成年了。”
她看了看四位,又看了看面色平静的降谷零。
对方没说话,似乎在等她解释着什么。
春苏无奈地说:“抱歉,降谷君,我没有孩子,昨天你看到的是个枕头。”
沉默,沉默。
几秒钟后,还是萩原研二憋不住笑,欢快地吐槽了一句:“所以零酱被嫌弃了,未婚少女宁愿假装怀孕都不想嫁给奔四老男人吗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是这么个意思,但是拜托,别这样真实好吗?
很伤人的!
话音刚落,小麦色的英俊面孔上浮现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明明是笑着的样子,但看起来却格外诡异。
如果春苏有着十年前的记忆,她应该知道这个表情是专属于“波本”的。
长腿一跨,男人朝她所在的方向迈了一步。
春苏不自觉地想往后退,却被男人抓住了手腕。
水润的黑眸撞进那抹翻滚着浓郁暗色的灰蓝色,明明是笑着的表情,却让春苏觉得后背发凉。
他的手掌泛着滚烫的温度,力气又很大,仿佛要将她的手腕捏得熔化。
“这样也好,”降谷零捏着她的手腕,将她往前拽了一下,强迫她更靠近自己,并对她说,“可以正常拍婚纱照了。”
说完,他放开了手。
春苏的手腕瞬间无力地垂了下去。
男人收回笑容,又恢复和下属通电话时认真严肃的模样。
他擦过她的肩膀离开大厅,朝包厢的方向走去,对结婚这件事完全是一副不容拒绝的态度。
一行人也跟着他离开。
过了几秒,诸伏景光又退了回来。
“乌……不是,”他似乎没有习惯这个称呼,但还是很尊重她的名字,“藤原是吧?你先别害怕,零不是故意吓你的。”
春苏抬起头看他,对方有着比降谷零温柔许多的气场,那种毫无压迫感的气质是伪装不出来的。
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一下,似乎是想问些什么,但她终究没有对陌生人提问的勇气。
诸伏景光很认真地对她说:“藤原,他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吗?
春苏完全看不出降谷零到底哪里喜欢自己,也不懂对方为什么会这样说。
这真的不算逼婚吗?
她脸色发白,眼眸垂下,流露出一种泫然欲泣的表情。
这一次不是装的,是真的。
诸伏景光突然回想起,十年前在公安大厦电梯里,与乌丸春苏偶遇的那个场景。
他有点崩溃,怎么十年过去了,这剧情还是该死地眼熟。
就在这时,宫野志保刷卡结账完回来找她了。
她远远瞧着藤原春苏的状态有些奇怪,又看到一个明显比她年长许多的男人,在她旁边手足无措的样子。
这画面怎么看都觉得很糟糕。
“苏格兰?”宫野志保走到春苏旁边,将她拉开,然后以一种护崽的态度问,“你要干什么?”
诸伏景光连忙解释:“雪莉,你想多了,我是看她脸色不好。”
“脸色不好也是因为你们,”宫野志保不假思索地问,“刚才波本和她见面了?”
诸伏景光:“是……零一直都不太擅长哄女孩子。”
“以前在组织的时候,我看他挺擅长的啊,”宫野志保吐槽道,“轮到春苏就不擅长了?”
诸伏景光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说:“毕竟是真心喜欢的人,和逢场作戏的区别很大。”
宫野志保:“我求求波本还是和春苏逢场作戏吧,被这种人真心喜欢对心脏不好。”
一旁僵了好久的藤原春苏,脑子里不停地思考着。
波本、雪莉、苏格兰。
还有……乌丸。
陌生的名字争先恐后地钻入她的脑子,让她感觉陌生。
但这些名字听起来又那么熟悉,好像上辈子听过。
春苏问:“波本是谁?”
宫野志保先是一愣,然后眨了眨眼睛,语气冰冷地说:“一个渣男。”
诸伏景光:“雪莉,这样说是不是有点……”
“那就算是混蛋吧。”宫野志保一边说,一边点了点头。
随后,春苏被她拉着离开了饭店,只留下诸伏景光一个人在大厅。
作为警校同期几人中,和降谷零关系最为亲密、也是最清楚降谷零和乌丸春苏之间的纠葛的那个人,诸伏景光忍不住叹了口气。
等他回到包厢,就看到其他几位同期围着自家竹马八卦。
萩原研二好像对这种事最感兴趣,一问就是最关键的问题:“所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降谷零想了想,然后说:“很快。”
松田阵平又问:“很快是多快?”
“你还想多快啊?”诸伏景光回到座位,打断了众人的八卦,然后对降谷零说,“零,严格意义来说,昨天是你们第一次见面,结婚没必要这么快吧。你知不知道,你又吓到她了。”
降谷零看了看他,没说话。
诸伏景光继续说:“我知道你等了很多年,但是——”
“十年,”降谷零打断他的话,一字一顿道,“我等了她十年。”
从她一声不响地消失,到他们再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对乌丸春苏来说,这十年里她忘记了一切烦恼,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
但降谷零在这十年里,思念的痛苦却从未停止,每分每秒都在折磨他的心脏。
她让他彻底爱上她,却在达成目的后潇洒地转身离开,只留他一个人在原地,等待了这么久。
就像主人搬家后被丢弃的狗,永远只能在原地无休止地等待。
“这些我都明白,”诸伏景光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你这么拼命到这个位置,就是为了再见到她的这一天,但有必要用这么强硬的态度吗?我看她都快哭了。”
想要和议员家的女儿结婚,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就算降谷零这样优秀的人,也需要付出很多努力,才能走到今天的位置。
既然议员的女儿免不了和重要人物联姻,那么他要在藤原春苏联姻之前,成为那个重要人物。
然而,伊达航不太清楚两人之间的纠葛,只能如实说出心中的想法:“降谷,我以为你是为了日本。”
毕竟,这位曾经发表过“我的恋人是这个国家”的炸裂宣言。
“班长,这可不一样,”萩原研二说,“日本又不会自己跑掉,但是喜欢的女生会甩掉不再感兴趣的男生哦。”
伊达航:“好像是这样,对方甚至假装怀孕来躲开降谷。”
松田阵平:“如果是真怀孕的话,降谷,你会怎么样?”
这问题问得极其尖锐,就连诸伏景光都有些好奇降谷零的回答。
降谷零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面色平静地说:“孩子和男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须和我结婚。”
他的神色和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好像在阐述一个很客观的事实。
哪怕这句话听起来就很恐怖。
诸伏景光:“零,你没在开玩笑吧。”
他突然觉得,面前的竹马变得更陌生了。
这种陌生感他已经快十年没有见到了,上一次见到还是在乌丸春苏离开日本后,降谷零不眠不休拼命寻找她的踪迹时。
降谷零:“对她,我从不开玩笑。”
……疯了吧,这人。
这是诸伏景光一瞬间就冒出的想法。
已经失去了曾经记忆的春苏,或许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对人类来说,“十年”是一个多么绝望的时间跨度。
这样漫长的时间,会把骑士般的忠犬染成彻头彻尾的黑色,变成死死咬住她脖颈的狂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