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店里所有的人都很有眼力见地离开了,诸伏景光犹豫了几秒,也没有跟进去。
不大不小的半封闭区域内,弥漫着男人的低气压和女孩微弱的抽噎声,那氛围看起来就不太妙。
降谷零走到她身边,没有坐下。
春苏趴在桌子上,臂弯里的眼睛瞥见身边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男士皮鞋,她的生物雷达似乎是感受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
迅速直起身,那种危险的气息好像更强烈了。
好像……姐姐是和她说过,今天降谷零也会来这里。
她抬起头,哭得红红的眼睛看到了那张不算熟悉的脸,金发蓝眸,小麦色的皮肤,穿着西装又冷着脸的样子让她感到有些害怕。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这样,春苏还是觉得,内心对他抱有一丝好感,甚至更多。
因为真的很喜欢这个类型吗?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难道是那个梦?
她觉得降谷零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对她很温柔才对,但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都不知道是怎么植入她的心,好像上辈子就存在一样。
这一刻春苏突然想到了一些话。
“其实他真的……真的很喜欢你。”这是藤原千夏。
“藤原,他真的很喜欢你。”这是诸伏景光。
“搞不好是喜欢你呢。”这是宫野志保。
好像身边的人都在说,他很喜欢自己。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姐姐告诉她的办法,再做一下最后的挣扎?
春苏紧张地握住拳头,妃色的美甲片嵌入手心的软肉,有一种尖锐的疼痛感,但她也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犹豫了几秒,强迫自己直视男人的眼睛,用带着很重鼻音的声音,小声问他:“降谷君,可不可以不结婚?”
话刚说完,春苏就后悔了。
因为她发现,男人的表情好像更差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瞬间向她袭来,春苏下意识地往旁边的椅子靠,却不料这微弱的想要逃走的小动作,彻底激怒了降谷零。
他揽住她的腰,毫不费力地把她从椅子上捞起来,又将她放在吧台上,有力的胳膊紧紧箍着她的腰,两个人瞬间拉近到一个远小于社交安全距离的程度。
贵宾间的吧台偏高,几乎和窗台的高度相仿,春苏坐在上面双脚悬空,这样的高度弥补了她的身高,让她能与一米八多的降谷零趋近平视。
这样很适合接吻的高度,让春苏的脑海中闪过某个画面。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坐在窗台上,被面前这个男人按在玻璃窗上接吻。
又来了,这种不存在的记忆,但却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她看到对方紧蹙的眉峰,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眼眶甚至有些微微发红,明明是很好看的一张脸,现在的表情却显得格外难看。
真的是生了好大气的模样。
“你不想和我结婚?”他似乎是强忍着什么情绪,这样问她。
温热的呼吸离她很近,这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体验。属于成熟男性的荷尔蒙让春苏觉得有些害羞,她的脸瞬间变得比眼睛还要红。
水汪汪的漂亮眼睛看着他,清纯又无辜的样子让人很想欺负一下。
春苏小声说:“这种事……现在肯定不想啊,降谷君,我们又不是很熟。”
他们认识的时间那么短,算上这一次,也才见过三次面。
春苏想,怎么可以和只见过三次的男人结婚呢?
这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法,但是这句话落在降谷零的耳中却变了一种意思。
她好像在拼命否认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想要拼命远离他。
就算知道她现在什么都忘记了,降谷零也没办法让自己平心静气地接受她的话。
男人的唇勾起一个很危险的弧度,自嘲般地冷笑了一下,灰蓝色的眼睛几乎冷到了冰点,反问她:“睡过都不算很熟吗?”
他的话太过露/骨,甚至带了几分疯狂的意味。
这让春苏直接愣住了,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地就被他吻住。
等到她意识到现在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男人已经撬开了她的唇,湿热灵活的舌头钻进去狠狠地索取着,几乎将她亲得全身发软。
春苏用力地推着他的胳膊和肩膀,拼命地想要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却不料被男人抓住手腕,将两只手都反剪至身后。
他的手掌宽大有力,单手就能握住她的一双手腕,另一只手压着她的肩膀,让她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失去对身体的自由掌控,是一种让人恐惧的感觉。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大活人。
春苏挣扎未果,于是狠心咬住对方的唇,淡淡的腥甜味在这个吻中铺散开来。
降谷零吃痛,只能放开她。
在他的记忆中,女孩对他一向千依百顺、温柔可爱,看到他受一点小伤都会很心疼,自然不忍心伤害他。
他吻过她很多次,以前也有亲得过火让她恼怒的时候,但她却从来没有咬过他。
正因如此,现在这份对降谷零来说不痛不痒的小伤,也足以超出他的预料。
下一秒,更加超出他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女孩抬手在他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指甲划过脸颊,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小麦色皮肤下毛细血管里的血液慢慢地渗出来。
她的力气不算大,对比降谷零曾经为了完成任务而受过的伤来说,这点痛完全不算什么。
但这份不算什么的痛感,对他来说却有着强烈的震撼。
她以一种伤害他的方式在拒绝他、反抗他,只是因为他吻了她。
十年前,乌丸春苏就算被降谷零欺骗到痛彻心扉,也从来没有伤害过他,生气的时候嘴上说着不想见他,却还是熬夜等他来偷偷看自己。
后来,哪怕是付出了极高的代价离开,过不了几天也会主动回来找他。
降谷零重新认真地将面前的女孩打量一番。
现在的她哭得像只小花猫,漂亮的小脸上黏着深深浅浅的泪痕,两瓣唇红/肿不堪,看着楚楚可怜,薄薄的肩膀不停地抖着,盛满泪水的眼睛戒备又恐惧地看着他,一副害怕得不行的模样。
他突然想起,诸伏景光和他说过很多次的那句话:“失去记忆的藤原春苏,和乌丸春苏就像两个不同的人。”
乌丸春苏几乎一颗心都扑在科研工作上,所以在十九岁的年纪,就独自带队成为科研组长,在国家级别的学术会议上做发言代表。
除了约会,她很少打扮自己,也很少穿裙子,更不擅长穿高跟鞋,没有打过耳洞,也从来不用卷发棒。
而藤原春苏却和她不同,她的学术能力在同龄人中算是佼佼者,但十九岁还没有拿到博士学位,依然是研究生。或许是因为将一部分精力用在打扮上了。
她喜欢穿裙子,就算穿着高跟鞋逛街也如履平地,有时会把自己的直发烫出淡淡的波浪卷。每次见面,她的耳朵上都会换不同的装饰,美甲片的颜色也不一样。
她们的穿衣风格更是天差地别,乌丸春苏不喜欢暴露过多的衣服,但藤原春苏好像很喜欢穿吊带裙,肩膀和锁骨会露出大片白嫩的皮肤。
她似乎知道自己美在哪里,而且很会展示。
降谷零舔了舔被女孩咬破的唇,腥甜的味道尝起来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和枪/伤刀/伤完全是不一样的滋味。
他好像是发现了某种新奇的世界,并对此表露出极大的兴趣。
春苏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
她慌乱地拿起桌子上的手包,跳下桌子,却不料太过紧张没有站稳,直接摔在地上。
膝盖跪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砖上,疼痛的感觉无比强烈。
但当她看到男人向自己靠近时,只能咬牙强迫自己放下这份疼痛,拼命爬起来,拎着包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刚一出门,春苏就撞上了诸伏景光。
“藤原?”诸伏景光看她这副样子,显然有些意外,“你没事吧?”
女孩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透,眼睛和嘴唇都是肿的,钻石耳环掉了一只,头发有些乱,裙子上被压出乱七八糟的褶皱。
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春苏什么都没说,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诸伏景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降谷零就从店里追了出来。
他的脸色好像没有进店前那么差,但是脸上和唇上都挂了彩,又是一副不把人追回来绝不善罢甘休的表情。
总感觉……看着更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