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
“你还想做什么。”从贺袁泽那里得知钟余现身，重新获取到钟余的手机定位信息之后，钟鸿飞第一时间安排好工作的事情，让人开车追着定位走。
他还是小瞧钟余了。
不过也没办法，这么多年的相处，钟鸿飞眼睁睁看着对方从刚回来的小心翼翼充满期待到满满的不甘心想要努力证明自己求得家人认可，到后来所有的情绪都从她的眼里褪去。
她好像平静的接受了所有的不公平，不再期待什么，不再极力想要挽留什么。
即便是顾驰烨悔婚的时候，她的表现也比所有人预料的要平静。
“但是我想要一个答案。”
“我希望他能站在我面前亲口对我说。”
她唯一的反抗也就是这么两句话而已，没想到这也成了她不甘心不自量力的最大佐证，让她失踪了三个月了无音讯，回来的时候仿佛变了一个人。
但一开始的时候，钟鸿飞依旧不是很在意，她变不变都没什么所谓，翻不起多大的浪来。
说到底还是过去长年累积的认知误导了他的判断，钟鸿飞现在已经完全无法预测钟余的下一步行动。
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我回来的时候就说了，没人给我做主，之前我没能力，也不能自己给自己做主，发生什么事情都只能忍着，最好是让自己干脆变成一个没人在意的透明人才好，让周围的人失去欺负我的兴趣。”
“效果有，但是不大。”
“不过我好歹好好的活了下来，没有缺胳膊断腿，也算是吃穿不愁。比起那些很努力工作才能挣扎着活着，斤斤计较算着钱过日子的人，我已经很幸运了。”
“往上看会知道自己的藐小，不容易为了一点两点的成就沾沾自喜，而是更加努力的想要跳出自己所在的圈子去看外面更为广阔的世界。”
“但一直往上看会很累的，尤其在自己不管怎么做都改变不了自己所处环境的情况下。”
“所以，我只能往下看。”
“我往下看，看别人，也看以前的自己，在对比中找到自己处境比别人比过去好的地方，这种生活态度，之前有个专业名词叫做阿Q精神胜利法。”
“不过后来大家很少再用这词语，更喜欢说——摆烂。”
“其实我真的觉得，就这么活下去也不算太糟糕。”
“为什么要一直逼我呢？”
钟余的语气一直都很平静，但说得话实在是有点危险，前面的司机忍不住往后面看了好几眼。
“美女，好死不如赖活着啊，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别想不开啊。”
“放心，我想得很开。”
“欺负我的人还好好的，我自己赴死算怎么回事。”钟余是对司机说，也是故意让电话那头的钟鸿飞听到，“没有为我做主，亲人也不为我做主，那我只能靠自己自救。”
“我是个守法的良好公民，你们行事不讲究，我不能像你们那样做事。”
“你不是想知道我去哪？”
“当然是去警局啊。”
钟余理所当然道，“有事情找警察叔叔，小时候课本上是这么说的。”钟余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那边再打过来的时候钟余怎么都没理会了。
司机大叔后知后觉，哦，是了，他们现在是在去警局的路上，立马就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这妹子看着情绪稳定，总不能在警察局这么多警察看着还能出事。
钟余开口就是要报案，重案，手里有证据，指名道姓只给康从宁。
警局中有挺多人对钟余映像挺深刻的，她的身份和上次经历的那个案子加在一起简直离谱加倍。
更何况钟余回来后没多久在会所捣乱，害得季同住院，因为事情闹得比较大，牵扯的人又多，市局很多人都有耳闻。
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想管他们那摊子事情来着。
好在康从宁就在局里，也比较重视这件事，听到消息直接就过来了。
“这里人太多，我们换个地方。”
钟余不怕康从宁有问题，上次她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康从宁在市局身份有些特殊，要不然自己这个烫手山芋也不会被康从宁接手。
钟余让无常印帮忙简单查了一下对方的事情。
康从宁是从其他地方调过来的，空降兵，表面上看跟林泽这边大大小小的势力没啥关系，纯粹的外来户。
康从宁被调过来的时间不长，还在磨合期，做事十分稳健，不争不抢，交给自己的活不管简单麻烦的都好好干，不属于自己的活不随便打听。也从未因为不公平待遇在公开场合表达过自己的不满，吐槽都没有。
温水煮青蛙似的，在大家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康从宁用自己的方式在市局稳稳当当的落了脚。
钟余忍耐多年，其他的不必说，察言观色这条学得杠杠的，这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从康从宁身上看到了不甘现状的野望。
即便他常常安安分分的没事就在档案室里看市局之前的案子，保温杯里配枸杞，任由其他人打量。
“这里很安全，也没有其他人，有什么事你可以说了。”
“我手里有两样东西。”
“一份有问题的账本，应该不全，但已经牵扯了不少人。”
“还有一具相对保存完整的尸体，和几个很关键的证人。”
“只要你敢查，最次也能把季同关起来。”
康从宁手中的茶壶差点抓不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
“我主要不确定你为什么被调过来，敢不敢做这件事。”
“你要是愿意，我们甚至可以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让你真正在这里站稳脚跟。或者说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我听到有小道消息传言，你的空降有些奇怪，所以局里面一开始选择晾着你。”
“不过这些事情我不大清楚也管不着，我就是想要确认一下，我把证据交给你，给你一个你一直等的立功机会。”
“听起来像一个赌徒。”
“不过我告诉你，你可以相信我，你说。”康从宁看着钟余向她保证不管面对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一直查下去。
“我等着。”钟余大致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下，直接把东西交给了康从宁，要说她多信任对方也没有。
只是康从宁从各方面来说都挺合适的，而且她直觉对方过来这边不简单。
就算万一有问题她也不怕，备份是个好习惯，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学会给自己留条后路。
“他们不知道那具尸体的存在，这件事不用急，我会把这具关键的尸体藏好保证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你看什么时候需要她的时候直接跟我说就行，我想办法让人给你送过来，你要是想自己去拿也行。”
“对了，我来警局的事情我家人知道了，他们知道了季同那边很快也会知道。”
钟余摊手，“他们挺麻烦的。”
“我会说报案的原因是因为有人追杀我，至于他们信不信信多少不好说，我反正就是要找季同的茬！”
“我当时掉下山崖就是因为他们，后来我晕了什么都不知道，指不定就是他们把我给卖了。”
“我能活下来是运气好，但他们想要置我于死地是真的，杀人未遂也是起了杀心，理由有，行动有，我回来之后之所以躲起来也是因为有人一直跟踪调查我。”
“能立案吗？”
“证据不是很充分。”康从宁委婉，“不过你失踪三个月是真的，差点死了也是真的，当时出事的时候他们就在你身边这件事…”
“我有录音，可惜手机没了，不知道在谁手里。”
“那拿不出来等于没有。”
“但这件事查起来并不难，当时的事情有意外的成分。我最后是被谁带走可能不好查，我是被他们带到山上，回去的时候就缺了我一个人。”
“他们默认我包括我家里不会调查这件事，做事的时候大大方方的并不隐藏，漏洞一大堆。”
康从宁点头，“我会看着办。”
“上道！”钟余给对方点了个赞，“我会给他们多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明明生活在法治时代，她们中很多人到死都没能把自己的声音发出去，在不为人知的阴影里直接丢掉了年轻的生命。”
“很多人知道，但是不敢开口。”
“有些人想开口，却被强迫闭嘴。”
“我知道一些受害人的位置，却没勇气去劝说他们站出来，其实我没亲自见到人，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她只是比较新人李晶晶，李晶晶既然走了一遍没让人站出来说愿意作证，那她去效果也不一定大。
还不如干脆不找了，等警察这边把事情查清了，他们看到希望了，愿意作证的自己过来，不愿意的也算了，反正也还有其他证人，也不用所有人都要站出来面对这些糟心事。
“这本来就是我们警察的责任。”
“你说的对，所以我把事情推给了你。”钟余叹气，“我家里人恐怕已经到了。”钟余用程慕茵给的手机加了康从宁。
“有事常联系。”
钟余回到警务大厅的时候果然见到了钟鸿飞。
“康警官果然是个大好人。”钟余先发制人，“他答应我会调查我落崖的事情。”
康从宁点点头，“钟余小姐作为当事人对当时的事情提出异议，坚持说这不是一起普通的意外事件。”
“这就是一起意外。”钟鸿飞斩钉截铁给事情定性。
“二姐在之前的事情中受到了刺激，行事偏激，听不进去家里人的话。实际上落崖的事情真的就是一场意外。她回来不依不饶，季同都因为这住院，她才知道害怕躲了起来。”
“我以为她已经知道错了，没想到她为了不负责任，竟然想出虚假报案这种事。”
“二姐她现在脑子不大清醒，我会带她回去让爸妈好好教育教育，就不用浪费警力了。”
钟鸿飞客客气气跟康从宁说完又看向钟余，“季同跟意姐关系好，我会拜托她帮忙从中调和，你不用太担心。实在不必要因为这件事躲躲藏藏还要报案。”
“我们家里都不想把事情闹大。”钟鸿飞再一次强调钟家的态度，康从宁够聪明的话就不要吃力不讨好自找麻烦。
“钟余小姐回来这件事就是我负责的。”
“实际上这些天我一直记得这件事。钟余小姐从落崖到三个月后在隔壁省的某个小山村被发现，中间还直接没有这三个月的记忆，这太奇怪了。”
“那村子里的人说，人是他们从别处买的，还有些猎奇的传言。”
“我一直比较在意这件事，一直想有机会跟钟余小姐再见一面。”
“这里面，可能涉及人口买卖。”
“钟余小姐这次特意来找我，她逻辑清晰，神情清明，说的疑点都存在，符合立案的条件。”
“之前这个案子就是我负责的，我已经打算申请立案调查。”
“就是这样。”钟余拍手鼓掌，“我说过，你们不在乎我经历了什么吃了什么苦头被谁害了，我在乎。”
“不能因为我还活着，就当做一切不存在，这明明是一件可怕的案子。他们能做到这种程度，受害者肯定不止我一个人。”
“其他人可能都没机会开口报案，我作为当事人，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那些可能没机会开口的受害者我也要报案。”
“而且，我这些天不是躲你们，我查到了一点证据。”
“什么？！”钟鸿飞没想到钟余真的敢把事情拼命往大了闹。
“事情还未查清，无可奉告。”
“因为我跟他说，我怀疑我的家人也有问题，不能说。”
“你怀疑我们？”
“你这表情真有意思。”钟余双手抱胸，“你们的行为不值得怀疑。”
“我是失踪了三个月，不是三天。”
“你们没报警，没找人。我被找回来之后也冷冷淡淡的，我说是他们害我掉的山崖，你们让我不要无理取闹。”
“季同摔了下去，你们倒是相信得很快，好像亲眼看到我把他推下去的一样，我哪里敢留在原地等你们先我麻烦。”
“我躲藏的这段时间，发现不止一个人在找我，要不是我够警惕，现在还能不能站在这里都不好说。”
“你们这样的行为，我怀疑有什么不对？”
“我只能靠自己。”
钟余后退两步表示自己跟钟鸿飞划清界限的意思，“我就是要查，我偏要查。”
见钟余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就要跟他们鱼死网破的态度，钟鸿飞深吸一口气看着康从宁。
“康警官一定要查的话我们会配合。”
“只是二姐的情况实在让人担心。不知道那三个月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回来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这次好不容易找到她，实在不放心她继续一个人在外面。”
“没什么其他事，我就先带二姐回家了。”
康从宁这回很配合，“该说的都说了，我本来就让她先回去等通知，我们会尽快开始调查这件事。”
“好的，如果有需要我们会配合。”
钟余对他们的不信任达到了极致，钟鸿飞本来以为自己只能强行把钟余带回家，没想到钟余突然十分配合。
钟鸿飞一口气上不来咽不下去，冷笑，“你现在倒是不怕了？”
“那当然。”
“我的事情过了明路，康从宁是我专门挑选的人，我相信他肯定会调查。”
“我要是这时候再出什么事，那肯定第一个怀疑你们这群人。”
“我找康从宁要了电话。”
“警民配合，共建和谐友好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