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皇宫,御书房。
暗卫呈上有关七夕刺杀的密信,萧清寒抬了抬手,轻击案桌。
去年,叛军异起,攻破京城,皇帝从皇宫中逃离,至今仍不知所踪,他领兵从边疆回京后才堪堪平定叛乱。
大多叛军意被关押俘虏,但有不少在混乱之中逃亡至江南一带。
京城平定后,他忙于登基事宜便忽略了这些叛军余孽,倒是让他们越发自由起来,动作更是频繁,已经大胆到将手伸进上京城来。
该好好清理一番了。
先皇在位时,成天作乐,反是将这朝中大臣胃口养得越来越大,他如今登基不久,除了楚国公一家,他并无可用之人。
如今上京城里还要倚靠楚国公一家,自是不能外派他们出京。
晋国公府常年不理朝务,一心扑在他那外室身上,也无心朝廷,反倒他国公府世子谢斐辞才华出众,行事冷静自持。
需得在前朝提拔一个心腹,谢斐辞是绝对的人选。
想到这里,萧清寒抬手压在“作乱猖獗”几字之上。
“宣谢副都御史进宫。”
站在一旁的御前太监总管徐和正要领旨出去,却被坤宁宫的太监撞了个正面。
徐和看着是坤宁宫的人也没敢拦着,萧清寒听见外面的动静,问道:“可是皇后又有何事了?”
小太监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回道:“娘娘说,她整日在宫中有些烦闷,想出宫一趟。”
“胡闹!”萧清寒皱眉呵斥,“她尚在孕中,怎可随意出宫。”
书房中没人敢接话,片刻后,他暗叹了一口气,“把元安也唤进宫来吧,让她去陪陪皇后。”
得了旨意,徐和便连忙出宫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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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清跟在自家公子多年,什么样的语气,他自然在清楚不过。
自知自己犯了错,连忙溜走将国公府府医拎了过来。
片刻后,府医颤抖着着手抬起发黑的银针,“世子,这、这有毒啊!”
谢斐辞“嗯”了一声,随后平静问道:“什么毒?”
“砒、砒/霜。”
“只有这一种?”
府医见世子面上毫不意外,就连语气也是平日里温和的模样,似乎此事与他毫无关系,他一顿,“啊、是。”
两个杯子当时被滚落在一处,相互溅上了不少,清茶里自然是沾上了果茶里的□□。
谢斐辞点了点头,抬手便让人下去了。
前世她用得“归梦”一药,这一世应当不会有变。
“公子,宫中来人,召您入宫。”长清在一旁提醒他。
于此同时,还未回府发江明令也被唤进宫中,也在进宫的路上。
沉重的宫门前,江明令下了马车,一转身便看见刚刚分别不久的人。
许是陛下传召匆忙,他连衣袍也没换,还是早上那件月白色的圆领锦袍,墨发高束,正在低头说着什么,只是此时面上却并无笑意。
江明令脚步一停,不想和他打照面,正要转身当作没看见的时候,对方朝这边看了一眼。
轻扬的眼尾似乎在笑,也似乎没有。
江明令扯了个笑脸,十分惊喜,“......舟之哥哥!”
“郡主?”谢斐辞惊讶,随后反应过来问道:“郡主也进宫?”
“是啊,陛下传召。”
江明令小跑过去,站在谢斐辞身边,小声道:“居然又见到舟之哥哥了,我和舟之哥哥好有缘!”
“......是么?”谢斐辞笑了一下。
江明令只当没听见,继续自说自话打探着,“舟之哥哥也是被陛下召进宫的吗?”
“嗯。”
“那陛下召舟之哥哥有什么事?”
“不知。”
“舟之哥哥好生冷漠。”
说完,谢斐辞原本微扬的眉眼一顿,动作的僵硬转瞬即逝。
很快,他似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停下步伐看向她,墨色的眸子中倒映着江明令一人,显得格外深情。
“陛下召我许是要事相商,却未说是何事。”
“......?”
面对这般眼神,江明令不由地躲开了眼神对视,指尖蜷了蜷,为了不被看出自己心虚,她忙慌点了点头。
也未走多久,两人的方向不同,江明令停步和谢斐辞告别。
御书房前。
萧清寒被案桌前的奏折折磨了许久,出来透透气,只是这一推门就看见这对临时分别的鸳鸯。
一个恋恋不舍,一个耐心安慰。
原本他因为前朝之事,打算提拔谢斐辞便起了利用起元安的婚事的心思,心中有愧。
现今见这二人的模样,一时间他心中宽慰了不少。
他笑着同徐和道:“待朕忙完了,让元安留下。”
天上的浮云飘动,时不时地遮住天上的太阳,不知不觉中已经日薄西山了。
萧清寒这才放走了谢斐辞。
“元安郡主已经在外等许久了。”
“让她进来罢。”
江明令在外无聊地摆弄着从地上捡来的枯叶,听见徐和唤她,她立马扔下枯叶,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陛下!”
萧清寒笑了笑,接着继续抬笔批阅奏折。
“这几日谢斐辞对你可还好?”
江明令一愣,有点不明白他想问什么?
“嗯?”萧清寒见她未回答,便放下狼毫,严肃问道:“元安不满意谢斐辞?”
江明令摇了摇头,“没有,我很喜欢舟之哥哥。”
就算她不喜欢,这道圣旨就能随便撤掉么?
萧清寒知道,她这位表妹看着单纯,心里通透着呢。
若只有单纯乖巧,怎么会将她周围的人哄得心花怒放,“朕将元安的婚事牵扯进朝堂之中,元安可埋怨朕?”
江明令低头,“......不怨的。”
“......也罢,朕知道你心中有怨。”
“......”知道还问。
“这点小心思朕还能看不出来?”萧清寒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小时候你就这样,想说又不敢说的时候,就喜欢低着头。”
江明令有些惊讶抬头。
她从小就擅长装作乖巧听话的模样,她知道自己最擅长什么,也知道怎么说话做事最讨人喜欢。
她费心琢磨十多年了,上京城谁人不说,楚国公府的元安郡主懂事知礼,最是惹人欢心,讨人喜欢。
有时候她自己也会怀疑,她自己真实的模样。
江明令看着他没说什么。
“那时候你还没这般能遮掩心思,有心都能看出来。”萧清寒看了一眼天色,时辰也不早了,正了正脸色。
“朕给你一份无字圣旨,若是日后谢斐辞欺负你,你拿它出来便可。”
江明令眼睛一亮,也不再过多纠结,连忙点了点头。
有了这张圣旨,她暗害谢斐辞以后就算是被查出来,也可以脱身了!
江明令正要领旨离开,突然想起前世谢斐辞成婚第二日便被外派出京,又回头问道:“陛下,您召舟之哥哥有什么事?”
“命他出京办事。”萧清寒没有细说。
“我可不可以也跟着一起?”
“不行。”萧清寒听闻后面色不太好看,严声拒绝,“你要知道,此去一路危险重重,你一个姑娘家怎能受的了。”
江明令着急,她去就是因为路上有危险。
不然谁愿意去多事。
这一路的危险,书中格外详细描述过,若不是谢斐辞武力值高、运气好,或许就回不来了。
江明令摸了摸鼻子。
他都背后下毒了。
她也在背后悄悄搞点小动作不过分吧。
想了想,她换了一番说辞,“陛下,方才我去坤宁宫的时候,皇后还在同我抱怨,这些日子陛下忙于政务,已经许久未陪她了。”
“皇后对陛下是爱,见不到会思念,”似乎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江明令咬牙纠结了一下,随后拉低了底线坚定道:“我想,我对舟之哥哥的感情也是一样的!”
“......当真?”这两人才见几面啊。
“自然是真的,陛下不知,当日第一眼见到舟之哥哥时,我便喜欢上了......”
江明令还在用心的想台词,没注意到身后停顿的脚步声,直到上首的皇帝唤了一声“舟之”,她猛地愣住。
还没等她想该如何解释的时候,听见身旁落定的声音,她一时没敢回头。
只听见谢斐辞语气顿了顿,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郡主?”
“啊舟之哥哥……好巧。”江明令台词断了,一时没能接上。
御书房中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萧清寒自然也察觉到了,他咳了一声,“......舟之怎么又回来了?”
“天色渐晚,郡主一人出宫不安全。”
“舟之哥哥你真好!”
被隔绝在外的皇帝,轻抿了抿唇。
不知为何总感觉这两人又深情又奇怪。
萧清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就开始将两人拉回正题,“元安,此事不可儿戏,朕说了不行就不行。”
江明令两眼巴巴,可怜兮兮的。
但萧清寒只当没看见,无视了她。
江明令看着没戏,就把主意放到了谢斐辞身上。
他轻扬的眼尾很是惹人,一副不会拒绝别人的样子,一看就很好说话。
“舟之哥哥,我想和你一起出京。”
谢斐辞看着女孩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原本明亮的眸子此刻灰暗了不少,让人忍不住怜惜。
他结合起方才听到的那番话,心中有了猜测,“出京路上艰险,郡主千金之躯,怎可受得,陛下的话不无道理。”
“我不怕的。”
女孩的眼眶越发红了,更是委屈,更是令人心软。
谢斐辞眸光一闪,他轻轻扬起唇角,妥协般转向萧清寒,“陛下。”
他这副模样,似乎是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萧清寒看着底下两人当着他的面眼神交换,皱了皱眉,将手上的狼毫一放,冷着声音,“江明令。”
江明令噤了声,陛下真的生气了。
“你先出去!”
江明令瘪了瘪嘴,望着谢斐辞依依不舍地离开。
“......朕不吃人。”萧清寒看着江明令的模样,一肚子气。
知道江明令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书房中的人才出声。
“陛下。”
“元安她自小乖巧,几乎是从不反抗,这次能看出来,她是真想与你一起。”
“臣会保护好郡主。”谢斐辞顿了顿,目光坚定道:“如若回京,臣没能安全带回郡主,臣以死谢罪。”
萧清寒动了动唇,叹了一口气,“也好,这一路上你们也能增加增加感情,日后也好成婚。”
“元安心思浅,但也通透,能看出来她对你确实不一样。”
谢斐辞垂眸,“臣明白,定不会让郡主失望。”
江明令一直在外等着,直到被人唤进去,她一进去便看到谢斐辞带着浅浅地笑容。
她睁大了眼睛,惊喜道:“是陛下同意了吗?”
“是。”谢斐辞顿了顿继续道:“但郡主,此路危险重重,郡主要做好准备。”
危险重重......他反复琢磨起这几个字。
江明令笑颜采采,跟在他身边开心道:“我不怕,而且我也会好好照顾舟之哥哥的。”
她一定会好、好、照、顾......
“嗯,我也会保护好郡主。”
看这两人的样子,萧清寒失语,随后挥了挥手,要赶人走,“朕同意了没用,此事还得只要姑母和楚国公同意了。”
在两人临走之时,他突然想起什么,故意开口说了一句,“确实是好些时日未陪皇后了,估计今天啊,她又要和朕闹呢。”
说着脸上还挂着享受的笑容。
谢斐辞:“......”
“......”江明令僵硬地夸了一句,“陛下和娘娘的感情当真是惹人羡慕。”
想了想,江明令看向谢斐辞,“舟之哥哥,我们日后也会像陛下和娘娘一样吗?”
谢斐辞:“自然......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