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虞芮有些诧异的反应,并未引起殷宛眉怀疑。
她倒退了两步,扑闪扑闪着睫毛,茫然不解地微微启开了唇,“殷小姐,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能理解为挑拨离间么?”装模做样,虞芮是能拿出手来的。
殷宛眉的双眸在郁郁浓荫的庭院中显出某种亮色,她似是对这个话题很是感兴趣,摆出一副高位的姿态乏善可陈道:“你和他不过是这戏折中的戏子,不论改变了什么都是枉然,这当中没有你能期待的转机。”
戏折中的戏子...这种说法不正是剧本?虞芮松了一口气,这些信息她早就知道了。
殷宛眉话音一转,语锋稍稍出鞘便让虞芮听了心头一震。
“世子殿下日后将是罪人,无法赦免的罪人。”
说到无法赦免时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说这句话的时候,殷宛眉的脸上竟不知何时挂起莫名其妙的笑容。
虞芮在一刹那间被震住了,还未等她言语,身旁的秋叶先发制人,“你这个坏人妖言惑众,我恩公也是你轻易能诋毁的!”说着就要上前对殷宛眉动手。
虞芮当然拦不住秋叶,且秋叶又是个死脑筋。
正当虞芮以为这一拳殷宛眉必挨上时,秋叶强劲的掌风被迎刃而解,她们和殷宛眉之间也出现了一人。
毫无疑问,秋叶的掌风正是被这人化解的。
那人眼眸清凉,冷冷的射向秋叶,是虞芮从未见过的肃意和严厉。
“谁让你来这里的?”问的人是秋叶。
秋叶此刻畏畏缩缩变了一番样子,试探道:“我和虞姐姐一起...”
谢随含眸打断。“自己去领罚。”似乎没有给她过多解释的机会。
处置完秋叶之后。谢随才凝眸看向虞芮。
说不清楚什么感觉,有一种疏离感悄然滋生。虞芮尚且还是小孩子心性之时,突然发觉,谢随好似长大了。
不是长高了,不是模样变了,是突然的一瞬间,正如此时此刻,她恼羞和怯意交织,而她只能定定地翘首望着他。
……
从殷宛眉处离开后,虞芮说了出来自踏入宛城地界便心存已久的芥蒂。
“给你添麻烦了。”
谢随稍冷的眉眼看向她时回了春色,“郡主去哪里都不是添麻烦,更何况——”
说话间,稀稀落落的小巧桂花落在她发间,沁脾幽香,抬起头发现是一片桂花树。
“你不知道,我看见你出现的时候心底有多欣愉。”
他话音定下,顺手摘下虞芮乌发间一朵朵嫩黄的四瓣小花,落花曳地,满地黄金灿烂。
虞芮表情微变,直愣愣看向对面之人的眼神开始飘忽闪烁,不觉中耳尖被抹上嫣红,看起来格外显眼。
接着一股力道攀升她的耳垂,准确来说是捏了捏,随即一股痒意涌上心尖尖。她忍住酥酥麻麻的笑意,拍下那只作祟的手,佯装嗔怪,“谢随你这是在作甚!”
此刻,温热的气息拂来,“哄郡主呗,刚刚脸色那么臭,再不哄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她,脸色臭?有吗?
她不是全程都淡漠如水有理有据吗?
“少污蔑我!我可没有!除了偷偷溜去紫竹苑,我今天全程可都是非常地冷静……”
看着声音逐渐成倍增大辩解的虞芮,谢随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等虞芮充分地辩解过后,谢随悠悠开口:“所以偷偷溜去紫竹苑原来是你的主意?”
听见这话,虞芮反应了一会儿,有些心虚,“所以,”
“你罚秋叶是觉得她是……”
谢随没说话,却轻点了点头。
远在刑司的秋叶:冤啊,六月飞雪呐。
虞芮羞愧得脸有些红,而谢随接下来的一番话更是让她面红耳赤。
“罚她更多的是因为,我以为是秋叶要回来,为了不被我惩罚找了你来一起,说是你想来。”似乎是在为上一条帮虞芮开脱,但是谢随仔细注视的神情却暴露了他:他明明是期待着虞芮接下来的反应。
虞芮的声音变小,嗫嚅道:“那你应该罚我,不该罚秋叶…”
“罚谁?”谢随突然靠近,故意问了一遍,“罚你?那罚你什么好……”
“不如就罚郡主亲我一口。”谢随语气不再轻佻,眼神里也带着半分认真瞧她。
她被这眼神瞧得有些发慌,只是别开谢随凑近的脸,避开刚刚谈及的内容道:“所以你误会秋叶了,你不该罚她。”
“……她喜欢被罚。”
虞芮: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这是可以说的吗!
“对她惩罚的内容就是吃十个烧饼,相信她,吃得下。”
这虞芮倒是不怀疑。
但谢随这么一解释显得她思想多不纯洁了似的,虞芮清了清嗓子,其实本来也不用清,说道:“我知道,这也太残忍了,她这么小的身板,要吃下十个烧饼,实在是有违人道唉。”说着还连带手脚比划人和饭的大小。
谢随沉默了会儿,“亲我一下,你就不用吃了。”
虞芮:合着她还是要被罚?
“烧饼蛮好吃的。”她笑盈盈道。
谢随突兀地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杪商阁内,望着四个侍女送来的十个大饼,虞芮陷入了沉思。
她眼疾手快掀了案桌,质问道:“这合理吗?”一个烧饼就有她两个头大了,显得今天她在城外吃的只能称作迷你小烧饼,“你们摸着良心说,秋叶吃的也是这种吗?”
眼见着四个侍女没地方放下饼子,后面两个侍卫抬进来了一个新案桌,还没等她再次发作,侍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下大饼成功身退。
虞芮光看着案桌上的大饼都头痛,但是食物都端上桌了,怎么好都浪费。
“姑娘,世子殿下说三天之内能吃完便算作完成了惩罚。”侍女见缝插针说道。
“行了,我知道了”虞芮摆摆手示意,“人都撤了罢,我吃东西的时候不喜欢人看着。”
等人都走光了,虞芮数了数大饼,每天吃3.33个,刚好吃完。这么悲催地想着,虞芮突然反应了过来,她凭什么被罚?
是她要来找谢随。
但是她堂堂一国郡主根本就不用被罚啊!
虞芮恍然大悟:坏了,被谢随绕进去了。
想明白了便起身离开,她得去找谢随理论。却在门槛前被人拦住,“虞姑娘,没吃完不能离开半步。”
听这说法,虞芮连忙搜了搜身上,哦对,她把郡主令牌留在京城了。
南阳王府的人不知道她的身份,在他们眼里她只是个普通人。
虞芮退了半步,“……没、我没要走,”她假装向外张望着,“我就是看看秋叶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听说那个反贼还潜逃在王府里,她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
守在杪商阁大门的侍卫听了之后面色疑虑,但还是压了下去。“姑娘请放心,秋叶姑娘并无任何大碍。”
虞芮眨着眼睛凑上前去,“你认识她?”反将了这守卫一军。
守卫先是否认,但似乎并无一分可信。在虞芮咄咄逼人之下,实在没什么话讲了,才道出实情:“今夜秋叶姑娘有任务在身,虞姑娘不必等她了。”
有任务在身?这偌大的南阳王府能使唤动秋叶的人,也只有那一个人了吧。虞芮朝着阁外看了看,感觉此刻王府的守卫格外地森严,刚刚他们说话这一阵子,已经有三批巡逻人员从杪商阁外路过了。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防她的。只不过看到就近几个楼宇都是如此,如果只是防她,未免太过了。虞芮朝着远处眺望,只觉云雾缭绕下的高阁愈发隐匿,幽深处似有穷奇蛰伏。
天色渐欲朦胧,潮气四起。
和守卫争执不过,她便又回到了院子里。廊下,案几上的十个饼子堆叠,似有人动过的痕迹。她有点手欠,随手一翻,从饼子之间翻出一把利器。
一柄玄铁短刃。
赶紧盖了上去。
南阳王府现如今是这样乱了吗?还未等虞芮完全反应过来,身后一炙,一个滚烫身躯贴了上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颈边锋锐刺骨的寒意,虞芮料想到是和她手边的同一种材质。
“别动,再动杀了你。”
听见这话,她的脊背不觉有些僵直,手中刚拿到的短刃也只敢轻轻攒在掌心。她咽了咽口水,镇静下来,“壮士,有话不妨好好说。”
她这番话却并没有让对方放下警惕,某种深深的恶意透过躯体直达她的内心。
“小美人,告诉我郡主去哪儿了我就放了你?”
这话没有了恶狠狠的怒音,反而在调情中让虞芮听出来这人的几分本音,有一丝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难道她认识这个人?
她不敢继续胡乱猜测下去,只是这声音让她莫名颤栗,几乎是骨子里带来的不安。
“小女不知…”虞芮装傻充愣。
“哦?”
身后穿来衣帛的撕裂声,她光洁白皙的手肘自布料之中露出来,那人颇为意外叹了一声,“这倒不像是粗使丫头。”
虞芮也因此被拽得整个人换了个方向,她看清了身后之人。
手中的玄铁短刃骤然握起,随之巨变的还有她的瞳孔。盈盈水润,里面映着她上一世的结局。
──死在眼前男人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