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翟公子可否将那香囊带过来让我看看?”
乐婉虚弱地道。
“好。”
那名翟公子很快就将东西送到了乐婉手里,乐婉拿着它闻了闻,点点头道:“这才是我带的香囊”,说罢,她又看了一眼顾子琛手里的,疑道:“那这个装着缨红草的香囊是从哪里来的?”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知道这是有人故意调换了乐婉的香囊,想要置她于死地。
但会是什么人呢?
三公主看了看周围,问道:“你的香囊落在了这里……你之前来过这里吗?都见过些什么人?”
今日这马球赛是她母后命人操办的,倘若乐婉真的在这马球场上丢了性命,她母后又该如何交代?
想到这里,三公主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谁胆大包天到想要跟她的母后作对。
“我……我只见过姐姐,和……和她的丫鬟。”
乐婉说着低下了头,而众人的目光此时皆落到了不远处的乐宁和她的丫鬟身上。
方才那丫鬟大秀骑术的一幕还历历在目,一转眼却变成了陷害乐婉的嫌疑人。
“不是我们!”
乐宁带着点秋一道走出了马场,她拱手向所有人揖了一礼,道:“公主明鉴,我和我的丫鬟在见到乐婉之前也一直在骑马,倘若我们身上带着缨红草,那么在她的马惊之前,我们的马早便惊了。”
她这话说得落落大方又在理,乐婉似乎也没想到这一茬,暗中皱起了眉头。
“姐姐说的有道理,我不相信姐姐会这样对我,再说了,姐姐也没有理由伤害我,约莫……约莫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众所周知,顾子琛虽然娶了乐宁,但他更喜欢自己的妻妹乐婉,他对乐婉从不避嫌,经常带她吃饭喝茶逛街游园,比起乐宁,乐婉更像他的正牌夫人。
所以……作为正妻的乐宁,也不是没有理由伤害乐婉。
“误会?”
顾子琛冷下脸看向乐宁:“你觉得这是一场误会吗?因为这场误会,婉儿的命差点儿就没了!”
“你什么意思?”
乐宁瞥了一眼缩在顾子琛臂弯里的乐婉,冷笑一声看向顾子琛:“无凭无据,你就想把这样的脏水平白无故泼给我?”
顾子琛目视前方,端得一副高高在上:“是不是你做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乐宁苦笑一声:“你怎么就确定,不是她自己带着缨红草,故意给我栽赃陷害的呢?在你心里,只要她出了事,就必须得是我做的吗?怪不得……她不惜伤害自己,也要大费周章来陷害我!”
顾子琛:“惊的是她的马,你说她为了陷害你,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乐宁:“有什么不可以吗?我看她就能做出这种事。”
乐婉梨花带雨地开口:“姐姐莫要冤枉我,我之前也一直在打马球,我若带着那缨红草,根本不可能打完第一场马球赛。”
乐宁:“……”
她可真会借力打力。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幽幽道:“如果用浸了香灰的手帕将缨红草包起来,可尽数将味道去除。”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向乐宁,如果是真的,她一开始给自己找的借口就不成立。
“你还有什么说的?”
顾子琛冷着脸质问乐宁。
“夫人不会的,夫人她不会做这种事!也有可能是乐婉带着缨红草,自己换了呀!”
点秋上前替乐宁辩解道,“夫人她不是这种人!”
然而,没有人会听一个丫鬟的一面之词,凡是丫鬟,都会向着自己的主子。
“谁给你的胆子,直呼婉儿名讳?”
顾子琛一记眼刀飞来,吓得点秋瑟缩了一下。
乐宁连忙将点秋挡到身后,直面顾子琛冷漠的目光,在这一瞬,她忽然发现,权大势大的顾子琛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她握紧拳头,目光转向乐婉,咬牙苦笑道:“你不就是想要这世子妃之位吗?我给你,我现在立刻马上就给你!”
众人:“……”
闹了半天,这件事最终成了顾子琛的家事,众人纷纷闭口不言,只在一旁安静地吃瓜。
三公主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好在乐婉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索性也不插嘴了。
“姐姐……我没有这样想,你不要……”乐婉慌忙抬起头想要起身,奈何她腿伤了没法自己站起来,挣扎一阵之后又落到了顾子琛怀里。
乐宁兀自笑了笑,将目光转到顾子琛身上:“她说她没这样想,可惜了,你怕是日日夜夜都在想着这一刻吧?”
顾子琛睁大眼睛瞪着她,心中气急,奈何却不知该如何回她的话,只咬着牙道:“你是不是疯了?”
乐宁嗤笑一声:“我没疯,敢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来问我要这世子妃之位,你很快就能知道,疯的到底是谁。”
她今日穿着的,依旧是那件可以使用金手指的白色纱裙,恰好今日,还有机会。
她将手伸进袖兜,拿出一张纸,一支小楷笔,一方砚,众人没想到她出门竟还带着这些东西,不由得张大嘴巴纷纷看向了她。
“顾子琛,我此生都不会与你和离。”
乐宁笑着,脸上却满是悲伤,即便她不爱顾子琛,也不愿被人诬陷,只是事到如今,她根本没有办法自证清白,只能与他断绝关系。
顾子琛定定看着她,不知道她又要耍什么花招。
没有人看见,乐婉听到她“此生不会与顾子琛和离”的话,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乐宁席地而坐,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将纸摊开到自己的膝盖上,又吩咐点秋:“把砚盒打开。”
点秋依言将那一方砚打开,虽然她不知道夫人要做什么,但她决定了,自今日起,好好践行自己说过的话,无条件支持乐宁。
乐宁提笔,笔尖在砚中轻轻蘸了几下,慢慢移到了膝盖之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笔尖上,她在纸的中央下笔,一笔一划皆写得平直清晰,未等她写完第二个字,人群中已出现窃窃私语声。
“休书”二字跃然纸上,虽然字体并不怎么好看,却跳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兵部侍郎府那个没了母亲的长女,休了堂堂景康王府世子,圣上宠爱的金吾卫顾子琛。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乐宁写完“休书”二字,起身径直走到顾子琛与乐婉身前,将那张薄如蝉翼的纸张扔到了顾子琛面前。
“今日我乐宁休夫,顾子琛作为夫君,其罪有三,一,见异思迁,对婚姻不忠不善;二,是非不分,诬陷糟糠之妻;三,恩将仇报,视恩人如路人,猪狗不如!”
“我乐宁今日与顾子琛恩断义绝,此生再无瓜葛!”
说罢,乐宁居高临下看向顾子琛。
顾子琛目光如刀,看得出他此时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但他怀里还有乐婉,不好扔下乐婉贸然起身与一个弱女子对打,何况他对乐宁,的确没什么感情。
“你竟敢……要休也是我休了你!你且等着!”
顾子琛瞪着她,目光满含怨怒。
乐宁讥笑一声:“怎么?我犯了什么错你要休我?我日日为你洗手作羹汤你吃了吗?我像你一样天天带着别的男人吃吃喝喝了吗?”
这句话说完,乐宁不由得心虚了一下,因为她在人群后面看见了一个人,那人抱着双手,冲她微微一笑。
正是那与她一道吃吃喝喝的花花公子廖云天。
乐宁轻咳一声,复又看向顾子琛:“你自己没有带纸笔,还想跟我抢?”
“今日大家伙都做个见证,我把顾子琛休了,从今以后,他顾子琛娶谁都跟我没关系,即便娶一头猪一只狐狸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而我乐宁是死是活,也与他顾子琛再没有半毛钱关系!”
“希望那些觊觎景康王府世子妃之位的,别再来打扰我!”
扔下这句话,乐宁转身扬长而去,原先围着她的人们见她要走,均是不约而同地为她开出一条路来。
乐宁弯了弯嘴角,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像今日这般帅气逼人过。
只是,刚转身不久,她就看到点秋在前面不远处望着自己,泪如雨下。
“站住!”
顾子琛自身后开口,乐宁停下脚步,没有转身。
“世子找我何事?”
“恩将仇报,视恩人为路人,是什么意思?”
乐宁弯了弯嘴角,她就知道,顾子琛不会听不懂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