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兵部尚书府……
乐宁打了个呵欠，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自己水嫩白皙的脸蛋，觉得稍微清醒了一些，才起身走到门口，冲隔壁屋子大喊道：“云曦，起床了！有客人！快来！”
顾子琛听着她豪爽的大嗓门，忽然发现她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模样，或许……乐婉也不是。
乐宁喊完回身，再一次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顿了顿，她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顾子琛，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啊世子，你坐了云曦的位子，不然……麻烦你挪一挪步子，去坐到那边？”
她指了指下方的客座，抿了个不大好意思的笑容。
没办法，我和云曦是主，你是客，客随主便。
顾子琛目光跟随着她手指的方向到了下方的客座之上，他愣了愣，轻叹一口气之后认命一般走向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云曦是？”他看向乐宁，不知她为何要唤一个他不认识的人过来。
乐宁冲他粲然一笑：“就是点秋，那个在马场上表演马术，被你赶出……不好意思口误了，咳咳……也算幸运吧，当日她蒙世子垂怜得了自由，现在已经不是丫鬟了，与我姐妹相称，而且还是隔壁云曦堂的女医。”
话毕，她刻意观察了一下顾子琛的神色，见他低头沉思了一阵，像是终于想起这么一个人来，轻轻点了点头：“原来是她。”
他话音刚落，云曦便推门走了进来，看到一旁坐着的顾子琛先是一愣，随后面无表情地坐到了乐宁身旁，也没有跟顾子琛打招呼见礼。
乐宁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问顾子琛道：“世子方才说，那日诬陷我的两个人出自兵部尚书府？”
云曦闻言看了乐宁一眼，乐宁冲她微微一笑，示意她继续听下去。
“不是，那两人是受人指使，幕后之人并未暴露身份，但两人长期混迹于市井，悄悄尾随指使他们的人，见那人进了兵部尚书府。”
顾子琛语气柔和，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凌厉和冰冷，说起话来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哦”，乐宁点了点头，讥笑道：“既然涉及到了兵部尚书府，世子就不方便继续追查下去了。”
云曦冷冷看向顾子琛，顾子琛虽然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但他心中有愧，对于别人的埋怨也只能默然全收。
“我让人带着他们守在了兵部尚书府附近，一旦发现那人的踪迹，便能立刻抓捕。”
顾子琛补充道。
乐宁想了想，问道：“那人与他们打交道时，露出了真面目吗？”
顾子琛垂眸：“没有，他戴着幂离。”
“……”
那在门口守着有个屁用啊！
云曦也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不过两人都明白，顾子琛手里只有两个市井无赖，能查出来的他应当全都查出来了。
至于这次的诬陷……让他为了一场闹剧，为了她们，大张旗鼓地到兵部尚书府要人，那似乎也不大可能。
更何况，那人长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罢了，能查到兵部尚书府，也行吧。
乐宁忽然想到一个歇后语：顾子琛查案——不了了之。
她已经想下逐客令了，她的回笼觉可比顾子琛重要多了。
“多谢世子了，那世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鼓着腮帮子淡淡一笑，识相的话就退下吧。
顾子琛抬眸看向她，那俊美中带着阴冷的眸子忽然之间也变得有些温润，他五官精致协调，棱角分明，一看就是个大帅哥。
只不过对乐宁来说，帅哥已经有了滤镜——眼是瞎的，脸是黑的，脑袋愚不可及。
“那日在马场……那两个荷包，我拿去绣坊问过，出自同一绣娘之手。”
乐宁没想到还有意外的小惊喜，坐直身子道：“这么说来，你相信那两个荷包都是乐婉的喽？那缨红草肯定也是她带的，为了陷害我，不惜以命相赌，不对，她马术好，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丧命，顶多也就变成残废吧，但是计划一旦成功，就可以让你生气，赶走我。”
乐宁说着说着，见顾子琛低下了头，原以为他在忏悔，哪知他竟小声反驳道：“虽然出自同一绣娘之手，但还不能确定两个荷包都是乐婉的。”
乐宁：“……”
云曦睁大眼睛看向他，没想到他对乐婉能维护到这个地步，忽然之间，她感觉自己已经凉透的心被冰冻住了。
乐宁看了云曦一眼，暗暗叹了口气，冷声道：“世子说的极是，多谢世子一大早来告诉我这些，如果没有别的事，世子请回吧。”
顾子琛无动于衷，几人闷闷坐了一小会儿，他忽然道：“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我大概是误会你了。”
“哦”，乐宁爱理不理地哦了一声，大概是误会你了，亏他说得出来。
“对不起。”
顾子琛破天荒地道。
……
长久的沉默之后，乐宁看着云曦放在腿上紧握的手，目光愠怒地看向顾子琛。
“世子为何要说对不起？容我多问一句，世子是真心喜欢乐婉，还是因为三年前阴差阳错的救命之恩，感恩于她呢？”
顾子琛怔了怔，乐宁看出来了，他答不上。
乐宁便替他答道：“二者都有吧，世子心中还是喜欢乐婉的，而且世子本就不喜欢王妃给你定下的世子妃。这样一来，世子就更不用对我说对不起了，于情，世子不喜欢我，也不必故作喜欢状，世子的做法均是出自真性情，负了我，也只是形势使然。于理，并非世子弃我于不顾，是我主动离开了世子。若要说那三年前的救命之恩，世子该对我说一句谢谢，而不是对不起。至于有些误会，世子如今说对不起也已于事无补，何必再给你我徒增烦恼呢？”
她一番话下来，不仅让顾子琛哑口无言，也让云曦心中看清了许多。
云曦不由得转头，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
乐宁看着云曦楚楚可怜的样子，只觉她遇到顾子琛这种男人，也算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她要趁热打铁，斩断云曦对顾子琛的情丝。
顾子琛默然不语，乐宁继续道：“世子与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若说有，那也便只剩下一点可怜的恩情了，世子若有心，日后可以多照顾照顾我们，若无心，也可以一刀两断互不相欠，我不会追着世子要世子非报那救命之恩不可。至于世子与乐婉，既然世子对她情根深种，不如趁早娶了她，免得她再对我这个下堂妇有什么不该有的误会和诬陷，你说呢世子？”
顾子琛埋怨地抬头看向她：“你倒也不必这么急着逼我娶乐婉。”
乐宁冷笑一声：“我自然没有那个资格，但我这前半生一直遵规守矩，自认为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若是时不时的被人诬陷一下，暗杀一下，我怕是终有一天也会忍不住出手的，届时就请世子看在那救命之恩的份上，对我也像对乐婉一样，网开一面吧？”
笑话，她忍气吞声的次数已经太多了，乐婉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欺负她软弱无依，甚至曾经还专门派人来取她性命。
她心肠再好，也只会给乐婉一次机会，要是乐婉再诬陷她一次，她必要埋伏在她的必经之路上，以一个狙击手的身份，将她一枪干掉！
不过话说回来，有必要再给她一次机会吗？不如趁哪日心情不好了，直接把她干掉吧？
“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会好好给你一个交代。”
顾子琛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乐宁怀疑顾子琛看出了她眼中的杀意，自从昨晚看过廖云天杀人，她都有些疯魔了，想到自己讨厌的人，就想杀掉。
当然，她讨厌的人也只有乐婉一个。
淡定淡定……乐宁用了很久，才把自己身上沸腾的血液压下去。
云曦见她不说话了，帮她对顾子琛下了逐客令：“那我们就等世子的好消息了，我姐姐累了，世子请回吧。”
顾子琛看了云曦一眼，小姑娘褪去了丫鬟裙，换了一身暗红色纱衣，看起来沉稳了许多，也大方高贵了许多。
由于他曾因一己之私对她怒目相斥，此时心中也有些愧疚，只默默起身冲她二人抱了抱拳，道了声“打扰了”，转身出了门。
看着顾子琛从楼下出去上了马车，乐宁转向云曦道：“他心中没有你，成婚三月，他连见都没见过你，对你根本就没什么感情，至于那救命之恩，唉，你还是忘了吧，你很好，顾子琛不配。”
云曦点点头，眼眶忽然湿润，乐宁觉得她真的太单纯了，那三年里，她经常思念顾子琛，把所有美好的希望都寄托在对顾子琛的思念上，一厢情愿，才将一颗心托付给了他。
“姐姐，谢谢你”，云曦过来抱了抱她。
乐宁拍拍她，目光流转间忽然想到什么，对她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启另一段感情。”
云曦放开她，擦了擦眼泪嗔怪道：“开启什么感情啊，姐姐你就别打趣我了。”
乐宁：“我没打趣你，我很认真。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帮你挑一个男人，你什么都不用管，等着相亲就行。”
云曦：“……”
……
乐宁睡了个回笼觉，再睁眼时，太阳已落山了，她下楼一看，大郎他们已经关门打了烊，云曦也拎着自己送给她的急救包，从隔壁慢慢悠悠地回来了。
真难得，他们昨晚也是一宿没睡，可补觉的只有她。
有点尴尬。
乐宁讪讪上前，笑着问大郎：“今天生意怎么样？”
大郎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回道：“很好，都送完了。”
都送完了……
“今天咱们没有营业额吗？说错了，今天咱们没有挣到钱，光送了吗？”
大郎愣愣点头：“是啊，还送了馒头，乞丐也来了很多。”
乐宁：“……”
我真的能挣到钱吧？
“从明天开始，我们不能再白送了，只有来买蛋糕的顾客才能得到赠品，买大的，送小的，女士还可以额外领一份小礼物”，乐宁振振有词道。
“什么礼物？”大郎二郎三郎四郎齐齐看向她，异口同声道：“不是蛋糕吗？”
乐宁：“天机不可泄露也！”
该挣钱了该挣钱了该挣钱了！
谁也不能阻止我挣钱！
*
得益于这两天的宣传，乐宁店里的生意出奇地好，云曦的百乐生辰糕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郎几人渐渐也知道了乐宁送给女顾客的是什么东西。
总之，女子们都很喜欢，甚至会为了赠品跑来店里买蛋糕，男子却丝毫不能过问，应当是闺房之中不能言说的秘密武器。
这天，乐宁给一买小蛋糕的女子拿了一片卫生巾，抬头一看，顾子琛眼含笑意站在店门口，目光直勾勾对着自己。
乐宁几乎是第一次见他对自己笑，愣了愣，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云曦喜欢他也是有原因的，长得的确有那么一点帅啊。
“世子大驾光临，所为何事？是不是要给我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了？”
乐宁上前，请他坐到了店里。
她的蛋糕店完全模仿了现代的模式，一大半放了桌椅，顾客既可以打包带走，也可以坐着小憩，聊天，喝茶，吃蛋糕。
当然，茶品也是收费的，做生意不能天天免费赠送。
正好休息区没有客人，她便邀请顾子琛坐在了店里。
然而，顾子琛不是一个人来的，确切地说，他不是空手来的，他后面还有六个人，两人一组，各抬了一个箱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下聘了。
乐宁看着一个一个抬到店里的箱子，纳闷道：“世子这是……”
“抱歉，关于那件事，还要再等一等。”
“哦……那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吧？”
为了不让我杀乐婉，跑来贿赂我了？
“我回去仔细想了一下，三年前，是你救了我的命，我不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乐宁点点头：“所以……”
“所以这些东西就当是我的谢礼了，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还可以来找我……”
乐宁咽了咽口水，虽然她没有听到顾子琛后面说了什么，但她立刻打消了叫云曦过来的念头。
像云曦这么自尊心强的姑娘，大概可能不会收顾子琛的谢礼，可顾子琛的命多重要啊，怎么能用这么几箱子东西来衡量呢？
收，不管他送什么过来，都应该收下。
当然，她会悄悄给云曦存着，等她什么时候愿意嫁了，当嫁妆用，嘿嘿……善有善报，这是云曦该得的……
乐宁送顾子琛出门的时候，脸笑成了一朵花，顾子琛与她告别之时，她一激动，差点拉起顾子琛的手，跟他握手说谢谢。
碰到他的袖子之时，她才意识到这是在古代，自己跟顾子琛已经和离了，拉手手不合适。
所以她转而抬手，拍了拍顾子琛的肩膀。
“世子今日之举很是令人欣慰啊！”
顾子琛身形一僵，转头看向她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乐宁讪讪将手收回来，眯着眼笑道：“欢迎世子日后常来。”
顾子琛释然一笑：“你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世子送的，我当然喜欢。”
顾子琛浅浅一笑，说了句“告辞”，转身上了马车。
乐宁目送他的马车消失在远处，笑嘻嘻转身，不成想忽然对上一双奇奇怪怪的眸子。
廖云天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地方，好整以暇看着她，虽然他没说话，但乐宁感觉他在嘲笑自己。
“什么时候来的，吓我一跳！”
乐宁瞪了他一眼。
“怎么，看你这乐不思蜀的样子，难不成顾子琛又来跟你提亲了？”
廖云天看着她，脸上表情淡淡，说话的口气也不怎么让人欢喜。
乐宁不自觉地拉下了脸：“说什么呢？看着挺正常一人，脑子里尽装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奇怪吗？”廖云天站直身子，调整了一下表情，继续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调侃她：“喜欢喜欢，世子送的东西，我都喜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上赶着要嫁给他呢。”
乐宁：“……”
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乐宁迈步，扔下廖云天，独自一人进了店内：“大郎二郎，这些箱子太碍眼了，你们帮我搬上去，搬到我房间就行。”
看在这几个好看的箱子的份上，还是原谅廖云天的口出狂言吧。
“呦，这么多东西啊！也对，世子的命多珍贵啊，再多东西也买不到，你说是吧？”
廖云天又死皮赖脸地贴过来，脸上的阴阳怪气倒是减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