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灭门惨案
“赵姑娘,发现什么了?”
萧原在原地没察觉到什么异样,于是跑来与他们汇合。
赵明月手里被燕明过塞了那块手帕,他拉开与赵明月之间的距离些许,笑意盈盈地示意赵明月去和萧原说。
赵明月明白永安候这是想藏锋守拙,让她来说出发现的疑点,看来燕明过并不是原书中所说的是个美丽废物。
赵明月垂眸,睫羽纤长,遮住了眼底的沉思,再抬头时她已恢复了往日平静的脸色。
“萧公子,你来看。”
赵明月拢住身上的披风,燕明过的披风对于她来说有些太大了,衬得她身形愈发娇小。
披风尾部差点拖了地,燕明过不知何时已经在身后默默为她提着披风。
萧原随赵明月的提示看到了手帕中的不明粉末与前边僻静处的小洞。
粉末原先是沾在小洞边的,受了潮沾了灰土,也不知能不能辨认是什么物质。
萧原捧着手帕,小心道:“在下会亲自送去顺天府的。”
偏远的小院子内叠石为山,曲水流觞,院落内的渠水正是通过这小洞口流向外面的。
赵明月在观察过整个院落的布局之后得出这个结论,倒是这里的假山、小渠样式新得很。
在原主记忆中这可是今年刚流行的风格,原主自己也想要一个这样的院落。
不对劲。
“萧原,查一下吴家府邸这处院落的布局。”
“是。”
赵明月的语气让萧原有种见了顶头上司的感觉,他立刻答了句是,神色认真地翻起卷宗。
燕明过一开口便解答了赵明月心中的疑惑:“这处院落之前是没有这些曲水流觞的风景的,但那小洞却是在火灾前就存在的。”
这时,萧原也查到了赵明月让他查的布局,他点头道:“确实如方公子所说。”
闻言,赵明月蹲下身去搬开了挡住洞口的盆栽,这洞口边已经生了不少杂草,若不仔细观察都看不出来。
“小明,自己的披风拿好。”赵明月将披风解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满是跃跃欲试,她口吻随意地说道。
燕明过讶异地看看她,也猜不出赵明月要干什么,但他还是乖巧地点头,最后施施然地给自己系好了披风。
她挽起袖子,毅然决然地钻进了洞口。没过多久,赵明月便在洞口卡住了,这洞口非常狭窄,赵明月努力了半天也没用。
“这洞口极为狭窄,只能让比我体形更小的人通过。”
见萧原想过来帮她,赵明月摆摆手,没过多久自己钻了出来,只是贵重的华服沾了灰尘。
赵明月还想说什么,不料这地面极为湿滑,她不慎踩到了裙摆,猛地踉跄一下,就要向前倒去。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她跌入一个怀抱,少年冰冷的手指滑过她的脖颈,搂住她的腰身。
“是我先接住你的。”
燕明过语气极为明快,他替赵明月扶正了发间歪斜的银杏簪,眸中的春色倒映着赵明月慌张的神情。
他面上浮现了极为浓艳的笑容,久病导致的殷红唇色,现在像是沾了血一般,让人不禁想起志异传送中能吸人精气的妖怪。
“好的好的,多谢方公子救命之恩。”
赵明月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她如同哄孩子般敷衍地夸赞燕明过,也许真带入了他们母亲的角色。
萧原见赵明月被扶住,松了口气,准备扶住赵姑娘的手重新拿起了放在石上的卷宗。
她借燕明过的力道站稳了身,拍拍自己衣裙上的灰尘,还好裙子没被划出几道口子。
她眉头微皱,遗憾地说道:“才刚买的裙子呢,就脏成这样。等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和牙人说。”
赵明月从萧原背着的布包中利索地取出燕明过送来的竹简,里面清晰地记录了吴家人的人际往来。
她本来是准备先试探与吴家次子吴甫阁发生过口角的左都御史之子金昀。
他有较为充分的作案动机,地位较高,也很有可能在灭门案后续的调查中动了手脚。
在看到洞口后,她想调查的首要对象转为了那个唯一逃生的丫鬟,之前看卷宗里说丫鬟已经精神失常了,她的催眠术难以施展,就将调查丫鬟转为了次要。
但现在看来她身形娇小,与之前溺水而死的吴家小女吴白薇关系也不错,知道那里有洞口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赵明月将自己的打算和其余两人一一说明了,三人当下决定趁天色还没暗下来去找那个至关重要的幸存者。
此时天边已出现了薄薄的一层余晖,牙人郑荣守在门口终于看到了赵妇人和她的儿子们,只是赵妇人衣裙不复来时的光彩夺目,似乎脏了许多。
“郑牙人,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赵明月先发制人,她紧紧地绞着手帕,一副气急了的神色。
郑牙人预感到这桩买卖要做不成了,但能送走赵妇人这尊大佛现在比什么都重要,他连忙为赵妇人推开门,方便她走出去。
“这宅子怕是还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刚刚人家走着走着就被绊倒了,真是晦气。”
说到这,赵明月厌恶地用手帕在空中挥挥,仿佛是在赶她空中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郑牙人,毕竟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啊,是我那丈夫死了……
不对,是夫君生前辛辛苦苦赚来的,还是等这宅子干净了,我再来吧。”
牙人汗流浃背地送走了母子三人,萧原已经忘了他的人设,默默地跟着赵明月踏出了吴家府邸。
倒是燕明过还记着自己叛逆少年的人设,在经过牙人时眼风扫过郑荣,阴恻恻地对他笑了声,被演技同样炸裂的赵明月骂骂咧咧地拽了出去。
破旧的屋子中,女子神色恍惚地躺在床上,不时喃喃着什么。
满面皱纹的母亲半强制地给她喂了些水,又被极度害怕的她失手打翻了水。
赵明月换了更加方便行动的衣物,他们一行人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蓉儿的家。丫鬟蓉儿恢复了原名何蓉被家人接回家照顾。
但时至今日,何蓉很少有清醒的时候,似乎日日沉浸在那场可怕的灭门火灾中。
“我们是顺天府派来的,特来调查吴家灭门惨案。”萧原掏出顺天府的身份令牌,公事公办地说道。
坐在家门口做工的何父听了,并不惊讶地点点头,之前也有衙门的人来调查,往往敷衍地问几句便离去了。
何父与何母一起扶出蓬头垢面的何蓉,她一见到外人便极度缺乏安全感地缩成一团。
何蓉双手瘦得和鸡爪一般,手扒着母亲的裤腿不让她走开。
“小女得了失心疯,若吓到了大人们还请饶她一命。”
何父的腰佝偻着,他观察三人的神色,见他们面色平静才大着胆子说。
赵明月坐在了板凳上与何蓉平视,每等何蓉适应了才会再凑近何蓉,她侧耳倾听何蓉的自言自语。
“她回来了,她回来索命了,她回来了!”何蓉越说越激动,她的话语一听便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赵明月与两人对视一眼,她站起身将何父何母拉到一旁,说明了自己想用祝由术获取线索的意图。
何父何母自然是不敢有什么意见,何母瞧着眼前女子面容和善可亲,胆怯地提了一句:“大人,求您不要让蓉丫头受太多苦了,她能回来已是不易。”
赵明月郑重保证会有分寸,她没有赶走两位老人,只是让他们保持安静。
赵明月施展催眠之术从不在意是何种载体,她顺手捡起地上被打翻的粗瓷碗和勺子,众人退至一边默默不语。
她眼神专注地盯着何蓉恐惧的双眸,勺子缓慢擦过碗沿,声音缓慢。
目睹何蓉的表情慢慢平静下来,赵明月知道机会到了。
“蓉丫头是吗?你现在很安全,非常安全,你在自己的家中,炊烟漫漫,各家正在烧着晚饭,父母陪伴着你……”
何蓉脸上出现了细微的满足感,赵明月再接再厉:“你正推开家中的窗户,窗户后面是静谧的夜色,你看到了往日你劳作的厨房……”
“你平静地看着正在劳作的自己,你知道你现在非常安全,你站在窗户后面,那天,府里似乎没什么异样,你也进入了梦乡吗……”
“不,不……对。我不敢……睡。”
何蓉脸上出现挣扎的神情,她断断续续地回答着,比之前的她正常不少,何父何母不禁眼眶湿润。
“哦,不敢睡是吗,真是可怜的孩子,在府邸的白天,你是否受到了谁的威胁,在一如往常的劳作中,你看到了管家,看到了家主看到了……”
何蓉脸上布满了汗珠,她大叫道:“我看到了,是她!是三小姐!她生气了,她的灵魂回来报仇了,啊啊啊啊……”
忽然何蓉脸色狰狞,大叫起来,她发疯般捶着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
这骇人的画面惊得其他人要扑过来控制住何蓉,赵明月头也不回,用手势示意他们按兵不动。
“蓉儿,蓉儿。你想想你现在在何处,不在洪县,不在吴府,你在自己的家中,没有人能伤害你。”
“我……在自己的家中,没有人能伤害我……”何蓉呆呆地重复着赵明月的话。
赵明月咬咬牙,想起在吴家府邸发现的白色粉末,准备再试一次。
“好,你发现了,那个人回来了,你非常害怕,那天你是不是吃得不好,睡得不好……”
“我,我不敢吃,不敢睡,三小姐下了药在吃食中,她要复仇,我若告发会被她带到地府受尽苦头……”
“好,很好。你最终逃出了吴府,窗户缓缓地关上了,再也不会开启,你站起身……”
何蓉双眼失神,配合地站了起来,赵明月领着她,带她回到了床上。
“蓉丫头,你太累了,你很想睡觉,你本来就是要躺在床上睡觉的。
当你明天醒来时,会忘掉现在的一切,你只知道你在自己家中,你非常安全。”
何蓉闭上双眼,过不了多久,床上的女子发出有规律的呼吸声,赵明月脑门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招呼着大家在门外说话。
“由于要查案,我没有太多时间为她治疗。的案件尘埃落定了,我会回来试着医治好她,让她恢复神志的。
何蓉明天醒来的时候虽未恢复清醒,但是会乖巧许多。”
赵明月笑得温和,不过不是因为她的心情,而是她精力耗费巨大,以往的职业素养让她保持着这样的笑容。
“不想笑便别笑了。”
燕明过捏着衣袖为赵明月擦汗,他定定地望着女子,眼睫久久地震颤着,绷着的眉眼在微弱的光亮中柔和了不少。
赵明月笑意淡了些,他们带着何蓉支离破碎的言语中的线索与何父何母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