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美少女（19）
凌天月当晚照例没有直播，这让想直击话题中心人物的网友们等了个寂寞。
第二天一早，Kitty带着工作任务敲开了凌天月的房门，刷了一晚上负面舆论的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偶像的精神状态，发现对方脸上确有些憔悴之色，不禁忧上眉梢。
“你还好吧，天月姐姐？”Kitty感同身受地问了句。
“没事……”凌天月回得很快，同时也不自觉去瞧了对方的神色。毕竟她再心大也是头一回遭遇这种大范围的舆论压力，心情多少受了点影响。好在面前的小姑娘待她如往常无异，面上不见任何取笑或反感的成分，一时令她松快不少，“你是来告诉我下阶段比赛内容的吗？”她主动问道。
Kitty答道：“是的，也算是一个好消息吧。上面通知说接下去将暂停一周淘汰赛，改为一次团建活动，也为了给选手们放松一下。”
“嗯。”凌天月点了点头，表示收到通知了。
“天月姐姐……”Kitty非常担心对方，忍不住将兜了一晚上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不管外界怎么说，我都很开心今天敲开房门时你还在这里，无论你作何决定有何想法，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到最后的，所以请你一定不要受那些难听舆论的影响，不要伤心也不要泄气，那些人又蠢又坏，他们没见过你也根本不了解你的美好，所以我……我真的好心疼啊！真的我心疼了一晚上，就怕你看到那些流言难过，也怕你睡不好觉吃不下饭……”
这是段非常肉麻却从她口中说得极其自然的话，毫无准备的凌天月听得一怔，脑中突然就想起了曾在“十二建”时身边的搭档温昕昕也常会对着路追寻的照片说出些令人受不了的花痴话，特别是当偶像遭遇到舆论攻击时她都会大喊一声“你可以永远相信路追寻”之类的傻瓜言论。凌天月当时旁观只觉得粉丝心态着实盲目，除了尴尬外根本理解不了她们为何会对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充满了信念感……直到这回亲身处于巨大的舆论漩涡时，她才发现能有人不问缘由便坚定不移地选择支持自己是种多么神奇又温暖的感觉。
待Kitty加完油离开后，凌天月默默在房间里填充着粉丝能量。过了一会儿，Kitty又折返回来了，说是有客人来访，现在会客室里等待。她传话时的眼神透着好奇心，因为访客是位年轻男子，且形象不错，会选择这时候上岛找来，肯定是不一般的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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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会客室前的凌天月心中已有了猜测，推开大门后果然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陈家梁。俩人自渔人码头分别后便没有了联系，不知是赌气还是默契，这回算是重逢了。
“来了。”
凌天月很快在陈家梁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她既能猜到访客是谁，自然也对他的来意有所预感。
陈家梁开门见山，直接说道：“天月，你比到现在也清楚节目组的德行了，既然吃到苦头就别继续在这里受罪了，听我一句劝，退赛吧，网上的舆论已经很难听了，我接你回去过太平日子。”
凌天月预感对了，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回道：“家粱，谢谢你今天特意为我跑一趟，但我还不能退，得继续比下去。”
“为什么？”陈家梁闻言往沙发背上靠了靠，搭起双手不解道，“说实话，我虽没和你联系，但你的每场直播我都追了，应该能体会你从参赛到现在的所有心路历程。那天看到你站出来说要退赛时我很高兴，想你终于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肯定是受不了节目组的难看吃相了，但没想到你当场又反悔了，我真的很意外，你为什么要反悔呢？”
凌天月没有隐瞒，坦言道：“报名参赛时我签了份合同，如果是我自己主动退赛的话会有限制条款，比如一年内不能从事相关行业，所以我可以被淘汰，但不能主动退赛。”
“原来是这样……”陈家梁一听却是笑了，“这好办啊，我可以派律师去和节目组和谈，大不了赔点钱呗，尽量不影响你今后直播。”
凌天月摇头道：“王人杰不缺钱，对平台来说冻结我一年比拿一点赔偿金有用。”
“唉，你可别那么快下结论。”陈家梁道，“谈判就是要去谈了才知道结果，再说赔偿方式也是可以谈的，平台不就是为了经济利益嘛。”
“没用的。”凌天月再次摇了摇头，语气笃定，“我知道这方面没得谈。”
被斩钉截铁拒绝的陈家梁面露尴尬情绪，空气中似也染上了点僵持气氛。停顿几秒后，他才接道：“天月，这是生意场，我想你应该不太懂，只要是生意就一定有谈判空间。你放心吧，接下去交给我来处理，我是你男朋友，总不会让你吃亏的。还是说……”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根本是不想我去谈？”
凌天月抿了抿嘴唇，叹气道：“谢谢你，家粱。但这事我不想你插手，我要自己解决。”
“你打算怎么解决？”陈家梁立即反问道，“从报名开始到现在你把自己陷入什么样的处境里了，网上那么多负面舆论哪里来的，凭你一人就想斗赢大平台吗？”
凌天月一时无法回答男友的质问，只能沉默下来。
但沉默并不代表反省，反倒像是种固执姿态。陈家梁感受到了她的不甘，又追问了句：“天月，你是觉得自己能斗赢平台还是能斗赢王人杰？”
凌天月没听懂：“有区别吗？”
陈家梁道：“区别大了，前者是大资本，后者就是一个人。我觉得你再怎么天真烂漫也不会以为光凭自己一个人就能斗赢大资本吧，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能斗赢王人杰？这就难怪了……”他轻微发出了一声感叹，“毕竟自古女人斗赢男人是常有的事。”
凌天月这下听出了对方话里的阴阳怪气，有些无奈地道：“你真信了网上那些谣言了？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陈家梁道：“我当然相信你不会做出格的事，也不会轻易背叛我们之间的感情，但我作为一名观众来看也会有和网友们一样的疑问，那个王人杰为什么会突然出面保你呢？”
“他保我什么了？”凌天月问。
陈家梁道：“谁都能看出来所谓的‘队长保级’原则就是为了保你不被淘汰的，这还不明显吗？”
凌天月冷笑了声：“他是在做局引我出来，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舆论效应了。”
陈家梁听了却是眉头紧皱：“那他凭什么能给你做局？就这么了解你吗？还是说你们私下已经有过很多交流了，毕竟这里是他的场子……”
“你想多了……”凌天月打断道，“我和他私下根本没见过面，不过他是什么样的人太好了解了，我是什么样的人网上不也专门立了人设吗？这都是放在明面上的东西。”
“重点不是这个。”陈家梁强调道，“他引你出来后还能料定你不会退赛了？连我这个当你男朋友的人都想不到你会现场变卦。”
凌天月道：“其实不论我做什么反应他都觉得自己占据了上风，所以我退不退赛根本不重要。”
对话到这一刻突然静止了。陈家梁发现尽管女友一直在回答自己的问题，但他始终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真切。而他非常讨厌这种听不懂的感觉，就像这段时间里他也越来越看不懂凌天月的所作所为了。
“好吧，我就当你是想凭借自己的能力斗赢整个大平台了。”陈家梁强压住从心底不断窜起的火势，吐了口气道，“那你至少告诉我接下去会怎么做，不然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凌天月犹豫道：“这要看后面的比赛趋势了，现在真不好说。”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会看着办的。”
“呵呵……”
听到这的陈家梁忍不住仰头苦笑了几声，“你真的心里有数吗？”他实在是失去了耐心，干脆点破道，“那我来替你回答，你说要继续比下去，你能拿什么比？不外乎是在舞台上更加卖力地搔首弄姿，接着去个人直播间里讨好观众，最后再讨好王人杰……”
他见凌天月挑目看来，明显是生气了，按照以往他早该让步哄人了，可此刻已然上头的情绪令他根本住不了口，于是他抬手做了个压制的动作后，继续道，“天月，我不是在和你吃飞醋，而是在理性分析情况。你要给自己拉票就必须去做这些事，你忘了上次差点淘汰时王人杰是怎么说你的？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一句，这选秀说穿了就是王人杰的私人游戏，是留是走都是他的一个念头，他留你就是为了逼你使尽浑身解数，等没有利用价值了再做票淘汰掉，你真当这场选秀像口号喊的那样透明公平吗？他其实已经把暗箱操作放到台面上了，你还看不透彻吗？”
凌天月听他刚刺自己的那几句话时的确是被激起了脾气，可全部听完后却又平静了下来：“你说的我都知道。”她说道，“但我现在就是不能退……你就当是我为了验证下自己从小到大的想法是否正确吧，我必须验证这一回，因为我不能一直活在虚幻里。”
她这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陈家梁闻言下意识问了句：“你想验证什么……”但问到一半时他就想起了之前一次观影后的谈话，不可思议道，“你倒现在还认为自己想做什么都能成功吗？”
凌天月没有应声，只是安静地看着对方。
“……你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自负心理？”
陈家梁终于发现自己和对方讲不通了，也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楚了眼前人。其实在这段互不联系的日子里陈家梁一直在思考自己和女友间到底出了什么矛盾，那交往两年里一直大方听话的女朋友去哪里了，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固执愚蠢了呢？
而此时此刻，面对已经揭开的矛盾，陈家梁不知该可怜自己两年来的幸福摸瞎，还是庆幸自己临门一脚前发现了重大问题……总之他终是维持不住款款深情了，语气转为严厉道：“天月，看来你非要付出没法挽回的代价后才肯认命了。我就直说了，你再在这里待下去舆论只会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你有没有想过，从你报名参加这档不入流的节目开始，你的名字就会和王人杰那个花花公子一直联系在一起，他天性风流无所谓，但你是个姑娘家，名节很重要，你想想我作为一个男人，你的未婚夫，能毫不介意吗？”他说得很不客气，也清楚这个矛盾没法妥协让步，“天月，不管怎么说我是喜欢你的，所以才会专门抽时间跑来这里劝你，我可以忍下到目前为止所有的难听传闻，也能够提供你一辈子活在虚幻里的生活保障，但你现在必须退赛跟我回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凌天月也是头一回直面男友毫不掩饰的强硬姿态，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未生出任何反感情绪，反而流露出了一个清淡的笑容。她心里有所预感，眼神和语气也随之变得柔和起来：“你不用忍。”她轻叹道，“其实我们谁都没必要为对方去刻意忍受什么的。”
“想清楚了再回答。”对比她的轻柔，陈家梁却是下起了最后通牒，“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知道不退赛意味着什么吗？以后可没有后悔药吃了。”
凌天月点了点头，淡笑道：“我不会退赛的，辛苦你特意来一趟……”
“不幸苦，这是我应该做的。”陈家梁不等她说完，得到最终答案后很干脆地从沙发上站起了身，他居高临下地看了凌天月一眼，冷冷地道，“但没有下一次了。”
俩人都明白这次的不欢而散相当于是分手前奏，在目送陈家梁扬长而去的背影时，凌天月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幕幕交往期间的快乐回忆，她早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同对方走到最后的，所以内心已备好了分手前的柔软情感。
而这时已搭上会客室门把手的陈家梁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刚经过窗口时他无意中看到楼下大道上缓缓驶过了一辆世界级限量座驾，虽看不到车上人，也能想到这里唯有王人杰的身价才坐得起这辆车……一瞬间，一股刻薄的冷意恶狠狠地划破了他苦苦维持又所剩无几的风度。
“为了你好，我最后一次以男朋友的身份劝你一句。”陈家梁猛然转过身，朝望向自己的女朋友露出了一个从没有过的冰冷笑容，“天月，你真当自己是天上的一轮明月吗？那是你心比天高，但总要学会下凡的，早点调整心态可以平缓落地，晚了就会一下子跌入尘埃，到时疼的是你自己。”
他说完这句也不管对方作何反应，一把拉开房门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在他身后发怔的凌天月陡然丧失了回忆往昔不断涌起的全部柔软情感，心中只剩一个伴随痛苦疯狂滋长的念头：你怎么知道我不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