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放弃
眼睛治疗的最后一周,准备手术。
上手术台,我和她说很多话,就没带槑槑来,医院里细菌多,她不好,沾什么会过敏,她还要留院一周,观察一下,今天除了治她眼睛,还把什么晶体削薄,让她恢复视力的什么手术,一大串医学用词,我又和主治医师聊了很多,忌口,化妆,游泳,急时用药,言谈之间我心跳剧烈,她进去。
几个小时,我知道这眼睛是高强度的出来戴着纱布条,摘了也要戴护目器,她一看到我就咯咯笑。
”你看到我啦?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
“你老了好多。”
“你就比我小三个月,你也一样。”
“你怎么没把我丢掉呢?”
“那不能啊,丢了我还能进家门吗?”
“我不可能把你扔外面。”
冷静很多,我去给她买了些清淡的粥,明令禁止她吃辣椒,她吃辣椒很凶。
“是啊,我就是算准了你会心疼。”我太了解她有多喜欢,把我赶出门,她不会忍心我叫她名字,就像她每一次叫我名字一样,我会安心,会暖,心会跳快,有所触动。
她夜盲症是天生的,医生说晚上还是散光,加上工业用水残留腐蚀太严重,能看见已经不错,还有各种保健套餐。
在医院观察的时候,有清河大学的学生过来,给她送花,和她拍和照,给她饼干点心,巧克力啥的,我看着比我还高的熊猫玩偶,她挺开心。
等几波人离开,我蛮郁闷:“这好鸡肋,你有我要它干嘛,睡觉抱我,抱它?嘁,那手感能一样吗?这些大学生会做功课,就是没结过婚,拿去给冬冬玩。”
“我还挺喜欢……”
“你还打算在医院长住啊,你知道槑槑粘你,我爸妈带她她又不开心,你赶紧回家,她每天都问我妈妈什么时候回家,我总不能骗小孩啊。”
“你说的什么?”
“芜湖,宝贝,明天回家。”
她呲牙咧嘴,显然没准备好。
“柳回东!”
到家门口,槑槑开门,她抱起小姑娘直接飞,乐呵的不行,我拿着药,买了鱼,我给她打下手,好久没吃过她做的饭,外卖吃吐了快。
还有一周过年,她眼睛好就回我老家,又写对联,带给姐姐爸妈,邻居也来,支起了小摊送过往路人对联和糖,小县城有她好像也不那么冷清了。
过年先回她家,带两个小家伙去看了爷爷,磕了头,奶奶很喜爱,说了很多,给两个小家伙揣糖,全家人都对她很好,吃饭,大舅子带三个人钓鱼,她老家鱼塘就在屋前面,我看曹泉甩勾下网,钓挺多,我仔细叮嘱过后,就回屋陪奶奶聊天,她爸爸一直陪着老人家生活的,她爸爸比我爸爸年轻七八岁,我之前做功课,结婚就加了老丈人的联系方式,老丈人蛮高冷,但朋友圈里也有爷爷每一年生日的悼词,他姑娘嫁那么远,别说他,槑槑我也是不准远嫁的,留在我身边一辈子我养得起,我们家至到兰河省都重男轻女,书地是真爱闺女,宁愿男方入赘,女儿就在娘家住。
给爸爸买了按摩椅,电热脚盆,找朋友给奶奶妈妈买了镯子翡翠,我家是卖衣服的,我之前就见过她妈妈和奶奶,见一个人一眼,我大致能看出他肉多在什么地方,少在什么地方,三围差不多,我妈妈到商场挑买了几套衣服给妈妈奶奶,我以为妈妈喜欢金,问曹泉,她思绪,突然断片。
“我好像,忘的差不多,出来太久了,我妈妈喜欢金,她有喜欢玉,值钱的东西她都挺喜欢。”
我就端端正正给她妈妈打电话问了,她就和槑槑玩,柳丞岁也会她妈妈的话,妈妈推脱,我使了个小招数,就依照妈妈的意思看玉。
年夜饭也在她家吃,晚上我也上他们小家庭的餐桌,也不是待客的大桌子,听说这个桌子发生很多故事,总共十几二十个人,坐的坐沙发,孩子也闹玩,两个妹妹的老公和我爸弟弟我,几个人喝酒,我喝不了,就是喝一点就不行,白酒度数太高,辣喉咙,脸红醉酒头晕的,曹泉酒量很好,和这几爷子喝完几轮还能帮弟弟叫酒驾回家。
我一轮已经眼冒金星,往我老婆腿上躺了,靠她身上,我不记得我说什么,躺她腿上睡了会。
我总觉得后背发凉,她弟弟总想拍打我。
吃完饭,在院坝里放鞭炮,我和曹泉买了烟花棒,还有各种各样玩的,她爸妈看见我们俩撅着屁股点烟火炮,你追我赶的玩烟花棒,那些来串门的亲戚都看的笑的不行。
“这俩三十几岁了,还像小岁娃儿样,打过去撵过来,跑的扑爬跟斗的,哪里像两口子,像过家家。”
“哎,我屋巧娃子就是嘞闷,她们文化高,我以为文质彬彬滴,哪晓得几个还像没省神一样。”
“你屋博士出来也可以啦。”
“她费神的很,好耍,哪晓得找也找个好耍的,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哎。”
玩完,弟弟送我们回酒店,和曹泉聊天,我就抱着她的腰,两个孩子和妹妹家表哥表妹小朋友玩困的不行,都睡了,我半醉,我真的想她。
大年初二见到她家庞大的亲戚队伍,走亲戚走了二十几家,各种送礼,饮品,酒,保健品,走到腿疼,我抱槑槑走山路,有很大的陡坡,两个孩子怕,曹泉就没开车下来,我们在山林土路里走,他们书地没下雪,冬天干枯的荷叶,树种多,落叶腐质泥土正在吸收,森林里静悄悄的,有鸡叫,有狗叫,槑槑怕狗叫,哭够呛,农家喜欢养狗的,他们这里的农户家庭和我们那边完全不一样,土墙黛瓦,有土屋,也有新小洋楼,这是队长家,是婆婆的弟弟,我一一打招呼,聊天,挂完礼,这家结婚,这里人热情,聊天扎堆,又喝酒,在医院医生就说不能喝酒,我给她夹清淡的菜,大家都知道她能喝,我还是挡下来。
“曹泉不能喝,她眼睛刚刚好,我来吧。”
喝不了几杯又不行,感觉快吐了,她又要看着我别被灌太多酒,又要看槑槑和熊熊,我埋头到她肩窝,我半醉,一喝酒就说胡话,我感受到她撩拨开我浅发,我嘟嘟囔囔的,酒桌上也说什么都听不太到,只知道我老婆在旁边,香香软软外强中干中空外直的脆竹子,又睡了会儿,等散席,我老婆才叫我。
爸妈带两个小家伙回家睡,我们中午席吃完,她带我逛了她以前的学校。
我问是不是有何砺,她想了好大一会儿,想起来这个人。
“话说这次我在国外养眼睛他就住我对面的房子,神出鬼没的,有他啊,高三我集训回来要拼命补文化课,他就一直路过我们班就看我,我当时坐老师讲桌旁边,出去上厕所吃饭背书,他一直在外面,我不想出去,他还有一次在我们班考试,他故意把校服外套放我那个特殊位置的椅子上,我真看到他我都绕道走啊,我看到他衣服我就哭的不行,真的厌男。”她又思索,牵上我手:“不,我是讨厌人类,人类我都不喜欢。”
“他真的讨厌。”
“是呀,希望这辈子都别遇见他了,他一出现就没什么好事,他执念太深了。”
“你俩是对家。”
“别,他比我蠢的多,我论恶心,他的段位不行,我比他恶心太多,他小计量。”
我们到她画室,到花园,逛操场,去看望了她的任课老师和班主任,班主任退休了,但还有一些年轻老师,对她记忆犹新。
去看了她集训的地方,现在已经是一家装修公司了,看望她以前的画画老师。
老师看到她就笑,聊会天,老师说:“以前她中午午休谁也叫不起来,就睡一下午不到教室画画,她不好好画画,老摇摇晃晃又贪玩,一脚踢她小腿肚子上她就好好画画了,布置的速写作业,全班一起画,半个小时,她画最快又好,画完就四处玩,等老师布置下一张。”
到晚上,我们在她中学外面的老店吃,在滨河路散步,在北方真的少见这种东西至少在兰河的滨河路不长这样,他们这里的滨河路树常青,兰河治邹市冬天法式梧桐叶子掉完了,光秃秃,我想他们这里夏天夜晚更凉快,牵冬冬出来更开心。
我们散着,河边冷,她在路边买了一条蓝灰色厚围巾,把我裹住。
她又不拉我,我把她放自己兜里的手放我棉袄兜里,一摇一晃回酒店。
洗完澡,我想和她说话,我们裹着被子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好不真实。”
“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
“我从小到大都要小心谨慎才能得到一样东西,轻易得到的太快了,我有预感。”
“那就是不能大笑,不能多话,不能热情,冷冰冰的勤勤恳恳的拉磨?你让资本主义赚的盆满钵满。”
“哎,我考大学考研,申请博士,创公司,我都得经历点大事坎坷,我才获得的
“什么苦难歌颂理论?公司是什么?”
“当时我觉得没什么机会了,反正在你高中教书也没什么意义,我就出国学习,创公司之前最大的困难就是放弃。”
“放弃什么?”
她思索沉重呼气:“我要学会放弃你,我不能再追了,已经很够了,我也追不到,月亮见过一次,就好了,见过了,就走了。”
“自我催眠?”
“算说服自己,我就渐渐放弃了,加上拉投资,刚开始什么都没有,就是我们几个想画画的朋友一起,工作也忙,就渐渐忘了,有半年没想你,我已经是尽力工作了。”
“谁说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哎,忙起来真的舒服,就是累了点,也就不想其他。”
“考大学是什么?”
“我拿到录取通知书,考的很好,但因为一些别的事跳河,你知道。”
“不知道结果之前呢?”
“我被赶出去。”
“什么?”
“集训室友养了两只小猫,拉我床上,然后说是我中午回寝室睡觉开门缝让两只小猫着凉,然后,我就麻溜的滚出去了,还有很多,我没想到男生还能进女生寝室打闹的,后来我就一个人住了,但成绩下滑了,因为我自己决策失误,很多很多。”
“我知道,我记得。”
“我,不喜欢,说话。”
“嗯,我就和你说了,我爸爸不清楚这些事,他很多知道的消息凤毛麟角,我没和他说,就给妈妈和你说了,感受在我。”
“你怕什么?”
“我怕别人万一知道这些事看不起我。”我当时给她发了很多话,第一次写小作文的我,在安慰她。
“申博呢?”
“就是柳丞岁啊,是真遭罪。”
“鬼门关过一回,还好逮到你了。”
“我就出国工作那几年,真,我没想你会来,你当时来干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会不会因为欠我钱所以觉得有大人情要还?”
“有这个原因,我当时欠人情的愧疚站住理来的,其实我到后面再想的时候,我想如果没有钱的原因,我会不会去找你,我以为钱占大理由,结果,我当时更想和你道别。”
“真一刀两断。”
“嗯,困扰我很久,我希望再找你一次,我就回家听我爸妈的,相亲,结婚,生子,老死不相往来之前,我想当面说再见,你以后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生命生活里,我就当你死了之类。”
“我也是啊,你当时要是不过来,你这辈子到死之前我是不会让你见柳丞岁的,你太现实有自己的人生,我不可能拿柳丞岁去捆你。”
“那你会来看我吗?”
“我会,会偷偷看,我十九岁想我一定会参加你的婚礼,我会不会哭。”
“研究生呢?”
“哦,詹景有事,也没有很大。”
“不是这个,还有什么?”
我想,时间应该对了。
不说话太久,她背过我,半个小时,我以为她睡了,她也以为我沉睡的时候。
她突然开口:“你和王宵宵,我也在那个酒店。”
我震惊看她后背,她冬天不喜欢开暖气,喜欢钻到被窝里暖和,外面大雪纷飞,我不知道怎么说话,好像把声音忘了。
我不止王宵宵,还有三个,我恐惧又觉喉咙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