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当听到不知是不是故意开了一条缝的会议室里传来了“随机性杀人”几个字后，姜清越果断从走廊的长椅上站了起来去了隔壁二队的办公室。
一开门就闻到了淡淡的烟味，但姜清越并没有在卫燃身上闻到过，一般从事这样高压工作的人都会染上烟瘾，但他却没有，一想到这里，她再次确认了乔苓所说的卫燃的心理状态。
不过她并不关心。
她扫了一眼里面的几张办公桌，远处较凌乱的几张桌子一看就是老刑警会有的状态，右边靠近窗户的两张紧挨着的干净整洁的桌子明显是两个女生的，因为其中一张桌子上还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的鲜花应该是今天早上刚插进去的，而这张桌子姜清越猜想该是海翘的。
后面的那张和其他的相比明显有些不一样，一看就知道是卫燃的，而他旁边靠下点的位置……
姜清越并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不过孟梓修的东西就这么大喇喇地放在桌子上，她随便看两眼，也没什么的吧。
他桌上的东西也算挺普通的，和卫燃桌上的摆放差不多，能看出来他挺崇拜他这个队长的，唯一一个引起姜清越注意的是他放在椅子上的背包，背包侧边拉链上吊着一个挂件，那是一个篮球吊坠，扣环上还挂着一个“孟”字，这一看就不会是一个男生会买的，而那个“孟”字的吊饰又说明这不会是一个单纯的赠品。
只有小女生才会在给喜欢的人挑选礼物的时候还心心念念着对方的名字。
孟梓修有喜欢的人？
额……
原本她之所以会跟着乔苓来局里也是为了找孟梓修，准备给他和向澜约一个饭局，却没想这一眼竟让她发现原来孟梓修有喜欢的人。
那篮球挂饰一看就有些年头了，上面的橘色有些地方已经有点磨损，按照他的年龄推算，这礼物至少是他高中的时候收到的了，但他的背包可不是高中学生会用的款式，换过背包，却依然用着以前收到的礼物，看来他还挺在意那个送礼物的人。
不过两个人应该没有交往，不然这个挂坠不会是挂在背包上，一般女生送男朋友挂饰，要么会挂在手机上，要么挂在钥匙扣上，这样放在身上的时间多些，背包这种虽说也算贴身，但和另外两个比还是会不常留在身边，对于喜欢又没有确切性质的礼物一般都是越常被看到越好，所以如果两人的关系当真亲密，就不会选择挂在背包上。
“这可不好办啊。”姜清越轻叹一声，坐在了办公室里平时供他们短暂休息的沙发上。
她虽然觉得孟梓修很适合向澜，但她可不想让向澜在别人的感情里插上一脚，即便那两个人并没有互相确认心意，但学生时候的暗恋可太有杀伤力了。
所以她立刻准备放弃这次红娘行动，刚要起身想着就这么走了，可一站起来不知为何这心里就莫名有股燥乱慢慢爬了出来。
“烦死了！”她低咒一声，将手里的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整个人直接躺在了上面。
今天她穿的是一身薄款的针织连衣裙，灰色的料子将她身上的曲线勾勒的玲珑有致，特别是睡着后的她侧躺着，蜷缩着的画面让人有种说不出的破碎般的美好。
等那边会议室的人开完会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走在卫燃后面的乔苓见前面的人停了下来，身子一侧将头探了出来，随即解释道：“是我把她叫过来的，局里给批的助力位置我打算让她来，不过事出突然，她还没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就被我从床上给提溜出来了。”
“她？”踮着脚从卫燃的肩后看了进去的凌湘有些惊讶地说道。
“要不要先把她叫醒？”孟梓修压着声音问道。
话音刚落，原本处于熟睡状态的姜清越突然坐了起来，微睁的双眸连抬都懒得抬一下，摸索着将手边的手机拿上后便起身道：“既然你们回来了，那我就走了。”
乔苓一个箭步过了来，“清越，临时工作证我都给你办下来了，今天原本是可以让你拿着工作证先回去的，但事情紧急，要不你先留下来听一听？”
姜清越看着塞在自己手里的工作证，怔怔地眨了眨眼，喃喃道：“可是我好困，我想去洗个脸。”
见她没有拒绝，乔苓立刻殷勤道：“好，好，好，我陪你过去，卫生间在走廊尽头，我们这里的卫生间可好了，干净。”
等乔苓拖着还有些睁不开眼的姜清越往卫生间走去后，凌湘望着两人的背影嘟囔道：“她真的行吗？我怎么看她也比我小吧，像是高中毕业生，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犯罪心理学天才，苓姐是不是太夸张了。”
海翘倒是觉得姜清越有些特别，“也不能这么说，大学城那件案子她能力如何卫燃应该是知道的，就进办公室的短短几分钟她就能通过白板上的线索将凶手分析透彻，还有杏海小区的那个案子，她只是靠着平日里的几次照面就能分析出凶手的犯案动机，所以也不能说她的能力不行，不过我也觉得她太年轻，社会经验太少，大部分的罪犯可不是书上说的那么黑白分明。”
凌湘：“是呀，再是天才也是个小女生，也许前两次她不过是凑巧分析对了而已。”
卫燃没有反驳海翘和凌湘的话，但他也并非是觉得姜清越便能胜任这个工作，对于这个性子着实古怪的女生，他根本就没想到有什么词可以用在她身上，他收回视线道：“从事发地拿回来的监控和周围目击者拍到的视频都要仔细筛查一遍，海翘你和凌湘上网再去搜索一下，虽然上午我们有让拍到行凶过程的目击者把上传到网络上的视频删掉，但一定有事发后立刻离开现场的人，也许他们有拍到其他角度的过程，等发现后第一时间联系，让他们把视频删掉，免得事态进一步扩大。”
市中心的商业街和其他商业街不同，算是C市地标性的旅游打卡地，所以即便是工作日客流量也是非常大的，案发地的一圈商铺少说也是十几二十个，监控数量更是翻倍，这工作量可不小，所以众人也就没再说下去，纷纷应了一声后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卫生间那边，姜清越默不作声地掬了几捧水拍在了自己脸上，等她停下动作后，一直拿着湿巾站在一旁的乔苓凑过来道：“把我叫来这里可是有话要跟我说？怪我先斩后奏？”
姜清越接过她递过来的湿巾将脸上的水渍擦了擦，“你敢这么做，我猜你们局长这几天应该不在局里吧。”
“Bingo！恭喜你，答对了，这几天省里开会，你舅舅要去好几天呢。”
此刻姜清越脸上哪里还有方才软软糯糯的模样，眼神微凝，声音不轻不淡地说道：“就算你这么做了，等舅舅回来后我的去留也不过是他的一句话而已。”
乔苓却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我可是有他的签名的。”
“但你的申请里可没有标注我的名字。”
“可是我知道……”
姜清越却打断她的话，“乔苓，方才在咖啡店我没有说出来，是因为没想到你会做到这一步，你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你在见了我之后联系过艾布纳教授吧？”
艾布纳教授就是当初想让姜清越去学犯罪心理学的那位教授。
乔苓并不想瞒着她，坦白道：“嗯，我跟教授提了这两次案子你的处理，是他建议我这么做的。”
姜清越自镜中望着站在她身后的乔苓，心中所思却只有一瞬的纠结，“你既然跟他谈过了，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起当时我跟他聊了些什么？”
乔苓摇了摇头，“这个教授倒是没有说，他只是让我跟你说一声，当时他对你下的那个结论你和他都明白那只是表面，他知道你心中的……挣扎，所以他想跟你说一声抱歉，他无意触碰你内心的禁忌。”
姜清越却道：“我并没有生气，那也并非是我的禁忌，如果你想要知道，我现在也可以告诉你。”
乔苓看出她是在逞强，现在这样并非是她所希望的，“我并不想知道，清越，虽然这话说的可能会让你觉得不舒服，但我和教授也是想帮你。”
姜清越自嘲一笑，却不是在笑乔苓说的话，而是在笑她自己，“帮我？乔苓，让一个有着反社会型人格障碍的人去帮警察做事，如果被人知道了，你觉得他们会如何去想你们？”
反社会型人格障碍？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乔苓听后还是心中一震，看向姜清越的视线不由沉了几分，她去英国交流学习的重要一个课程就是艾布纳教授关于反社会型人格的犯罪预测，为此她自己也搜集了很多与之相关的资料，对这种精神疾病也算是了解了不少，但和姜清越相处的那三个月里，她并没有发现她患有这样的精神疾病。
她稍一迟疑，问道：“这就是之前艾布纳教授说的……”
“在英国的时候艾布纳教授就已经发现我曾患过后天形成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虽然经过治疗算是控制住了，但并不表明以后不会复发，特别是面对犯罪时，所以……”
所以隋思茗才会一直小心翼翼避免她再触碰到那些事。
“后天形成……可是既然教授都觉得你有这个能力，那就表明你的情况已经得到控制。”
关于她为何会患病的事，因为背后牵扯到向家的人，所以姜清越并不想跟乔苓说得太仔细，“他也不过是初步判定而已，谁能预料得到我之后会怎么样，乔苓，之前的两次侧写，并非是我以心里侧写师的状态去做的分析，而是我把自己想象成罪犯而做出的推测。你既然学的犯罪心理学，那就应该知道尼采写过的一句话，和怪物作战的人必须确保自己在这一过程中不会变成怪物，可我做不到，在我第一次接触犯罪心理学的时候我就已经把自己变成一个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