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婚前派对】
算是晴天霹雳吗？
何止是晴天霹雳，顷刻天崩地陷也不为过。
凌遥目送那对才子佳人离去，不敢回想，脸上凝固的笑容是否早已将她出卖。
怎么办，胸口竟然有点堵。
凌遥转身走向对面气派的小别墅，按了门铃。
保姆热情地给凌遥开了门，凌遥道谢后，立刻上二楼，径直去了江铭宇的房间。
推开门，屋内乌烟瘴气。
江铭宇叼着烟，戴着耳机观看游戏主播直播，甚至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凌遥上前，一把扯掉他的耳机，质问他：“别装了，楼下发生的事儿，你刚刚都看见了吧？”
江铭宇懒洋洋地抬眼：“看见什么了？”
凌遥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江铭宇以一种事不关己的口吻，慢悠悠地问：“你是指，叶漫和章则？”
凌遥微怔，险些被对方的淡风轻气笑了：“江大少爷，你不觉得你头上顶着青青草原也太辽阔了吗？如果我没记错，你和叶漫才刚离婚没多久吧？”
江铭宇缓缓吐了口烟，“就算是我被绿了，然后呢？”
凌遥顷刻失语，皱着眉，挥手散去萦绕她的缈缈余烟。
江铭宇很识趣地摁灭烟头，又问：“你是来兴师问罪，怪我没事先告诉你？还是来替我打抱不平，准备灭了那对狗男女？”
凌遥别过头，针刺般的疼痛蔓延开来，鼻子微微发酸。
半晌，呢喃道，“凭什么偏偏是他们两个走到最后……”
凌遥不喜欢叶漫。
因为曾听人说过，如果当初没有她横插一脚，章则早该和叶漫修成正果了。
她的小心眼，她的占有欲，一点点滋养着她对叶漫的敌意。
凌遥第一次见叶漫是大一寒假。
那时候，她与章则仅仅是「朋友而已」的关系。
KTV包厢的角落里，叶漫正与章则玩骰子。两人面前摆满酒杯，叶漫的脸颊微微泛红。
有迹可循的暧昧气氛，似是将两人圈进了专属的粉红泡泡。
凌遥挨着江铭宇坐下，犹疑地看向章则。
这种场合，不应该打扰对方调情才对。凌遥想。
在凌遥神游的间隙，章则早已与江铭宇换了位置。
他的眸色流动，像夜空银河，侧身靠向她，语气带了几分似笑非笑的微妙：“凌遥，你刚才都看到我了，怎么不叫我？”
凌遥抿抿嘴：“我这人还是有几分眼力见的。”
章则心领神会，扬了扬眉毛否认：“那是你想多了。”
凌遥显然不信，睥睨的小表情仿佛在说：骗子，渣男，鬼话连篇，真当我傻啊！
章则认真解释：“是江铭宇想追叶漫，不是我。”
言外之意，兄弟看上的妹子，他章则不会指染。
“那你还跟她喝酒？两个人都快粘在对方身上了，一点都不避嫌！”
“有吗？是你看错了吧。”
“我一进门就看见了，你和叶漫至少调情了十来分钟呢，旁若无人的那种。反正你别想撇清关系。”
凌遥脱口而出的下一秒，突然反应过来。
刚才的话岂不是自爆，打从进门后她就一直在关注章则？
“你该不会——”
“没有！”
章则还未说出“吃醋”二字，凌遥已经堵住他的后半句话。
章则低眼自嘲：“哦，那是我想多了。”
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
凌遥莫名有一种秘密被看穿的心慌，急迫地想要掩盖不安。她拿起桌上的酒杯，故作镇定地喝了一大口。
余光偷瞄身侧的始作俑者，却被对方逮个正着。
章则的神情晦涩不明，视线缓缓落在凌遥湿润的嘴唇。而后他忽然伸手，顺势接过凌遥手中的酒杯，指尖带着凉意，擦过凌遥光滑细腻的皮肤。
声音清冽，是命令的语气：“你酒量不好，少喝点。”
他垂眸摇晃着杯中酒，轮转的灯光投在少年的脸上，折出了明暗的交界。
肤色白净，浓郁的眉，高挺的鼻，深情的眼，勾人的唇。
凌遥眨眨眼，酒精微凉，连带着鼻尖都有些许冷：“看不起酒量差的人？”
“等会我送你回家，怕你喝多了耍酒疯。”
“我喝酒从来不耍酒疯，哼！还有，我不用你送，有江铭宇呢。”
“你就不能给江铭宇和叶漫多一点二人独处？”
“哦，行吧。”
凌遥勉强应下，看起来不太情愿。章则无奈，将酒杯还给她。
“你想喝就喝吧，大不了喝醉了…我扛你回去。”
是欲擒故纵吗。
还是欲盖弥彰呢。
一旦回忆变了味，危害极大，堪比钻心刺骨的毒药。
……
“谁敢说叶漫和章则就一定能走到最后？”
江铭宇话里有话，往桌上甩了一张邀请函，是章则和叶漫的婚前派对，时间在周五，地点在申海市。
“本来想去凑个热闹，但是老爷子派我出差，我来不及赶过去，要不你替我去？”
凌遥惶惑抬眸，在江铭宇弥漫着真诚的眼神里，领悟了一种半推半就舍己救人的悲壮感。
凌遥：“你认真的？”
江铭宇：“废话，你以为老子我当真没脾气好欺负是吗？！总之你一定要替我出口恶气，狠狠收拾那对狗男女！越狠越好！”
-
凌遥是典型的浓颜系美人，眼睛又圆又长，深邃的眼窝加上立体的眉弓与鼻骨，给人一种混血感，倔强且高冷。通常视频出镜，她都会有意识地柔和她的锐利，掩盖浓颜的攻击性。
可今天她偏要大杀四方，冷白皮加乌发红唇，利落的线条强化五官的锐角，俨然一位不好惹的恶女。
派对现场，她刚入场，周围好几束目光便聚集过来。
旁边一名斯文男士语气友好，跟她打招呼：“凌遥？真的是你？”
凌遥快速打量了眼镜男。对方是章则的师哥，但凌遥一时想不起名字。
她收起几分焰气，简短地回应：“师哥好。”
师哥似乎还想继续寒暄：“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
凌遥虽不想误伤无辜，但她也不愿意与不想干的人浪费口舌，淡淡地回了一句：“挺好。”
好在师哥很识趣地不再没话找话。
然而旁边的客人们听到了他们简短的谈话，眼神不自觉八卦起来，一撮人开始窃窃私语。
“那个就是传说中的凌遥啊！！！”
“谁？”
“卧槽，这个你都不知道！章老板的初恋女友，我们T大经管的系花。”
“当年章则师兄爱的死去活来，还连夜坐飞机去纽约求复合呢！分手这事还在校园网轰动一时，章则可是消沉了好几年呢。”
“她可是章老板公认的白月光啊！”
“妈呀，一会有戏看了！”
“嘘，别瞎说，小心老板娘打你。”
她强迫自己对周遭的闲言碎语充耳不闻，全程用一种嚣张又悲悯的神情注视被人群簇拥的那对璧人。直到叶漫挽着章则来到凌遥面前，她才略微收敛。
宾客们似乎都知道好戏即将开场，周遭噪音渐渐安静下来，焦点汇集在他们三人身上。
面对一道道炙热的目光，凌遥笑吟吟地举起酒杯，从容不迫地放狠话：“今晚的派对没少费心呀，看来真的是好事将近了呢。”
“只是不知道与你的前夫他的好兄弟，江铭宇，他在你们这场伟大的爱情里，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是你们爱情路上的绊脚石，还是牵红线的月老？”
“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叶漫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字字戳心，“绊脚石非你莫属啊。”
“不过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当初放过章则，我和他也不会走到今天。”
凌遥强压着怒火，斜乜眼看章则：“都说朋友妻不可欺，章则，你怎么看？”
而章则是波澜不惊的，似乎早就料到凌遥会来砸场子。
他开门见山：“凌遥，你是在怪我变心？”
凌遥矢口否认：“我没有！”
“呵，你说了算。”
“什么叫我说了算？如果我说你不道德，给江铭宇戴绿帽，你就认吗？”
叶漫看不下去，出声维护：“我和江铭宇早就没有关系了，你没必要抓着不放！”
凌遥也怒了：“我是在问章则，没有问你！”
“凌遥。”
章则向来喜欢连名带姓地唤她。
凌遥两个字从他的嘴里念出来，像在波动大提琴的琴弦，再凛然的声音都变成撩人心弦的低音缱绻。
“你发脾气我受着，你耍性子我哄着，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他静静地看她，眼神极其真挚，“今天见到你，我其实很开心。”
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颇有种一酒泯恩仇的求和姿态。
凌遥一时愣怔。
脑海里立刻蹦出两个字：体面。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强调体面，分寸，界限。
原本幻想自己是飞扬跋扈的复仇女神，站在道德制高点揭露背信弃义之举。
但事与愿违，她今天的行为很不体面，甚至会被解读成行凶撒泼，拿不起又放不下。
算了。
没意思，也没必要。
干杯对饮，凌遥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卖了队友：“那些话是江铭宇让我转述的，我刚刚说话是冲了点，算我不对。”
贡献出毕生演技，”我还等着喝喜酒呢！恭喜你们，得偿所愿，一定要幸福哦！”
-
当晚凌遥喝了不少酒，睡眠浅，几乎是一宿未眠。
手机来电声响彻周六清晨。
“F**k！”
凌遥不耐烦地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说巧不巧，是章则。
凌遥按下接听键。
睡眠严重不足的她正准备口吐芬芳，谁知被章则抢先一步：“还没闹够？”
凌遥冷嘲热讽：“开什么玩笑，我昨天闹了吗？你的婚前派对完美收尾，大家都玩得很尽兴呢！”
章则嗓音轻柔，拖着音带着慵懒的调调，逐字逐句间是一贯的倨傲：“你一个外人，有必要吗？”
这句话杀伤力有点大，将她的一口气堵在胸口。
这确实是他们三人的纠葛，跟自己毫无关系。
可凌遥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稍作停顿，咬牙切齿道：“对，我是外人，是不应该指手画脚的。可你如果真的喜欢叶漫，当初就不应该把她推给江铭宇！”
电话那头保持沉默，似乎在等凌遥宣泄完憋了一宿的怨气。
“不管你和叶漫怎么狡辩，这时间线明摆着，不是婚内出轨，至少也算无缝衔接。”
“章则，你可真能耐啊，就这么迫不及待当接盘侠吗？”
“我真替江铭宇名感到不值，竟然跟你当了十几年的兄弟！”
“说完了吗？”
章则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既然这么反对我跟叶漫结婚，你现在下楼。”
凌遥懵了，没想过是这样的转折。
脑袋一片空白，cpu直接宕机。
章则循循善诱，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清晰：“我跟叶漫今天领证，你不想阻止？”
凌遥语塞，章则不给她思考的余地，声音里带着盛气凌人的嘲讽意味：“呵，看来你跟江铭宇的感情也不过如此。跟我装什么好人？”
激将法很奏效，凌遥上钩了。
“你等着，我现在就来！”
“带上户口本，”章则提醒。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