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面对众人不怀好意的目光，萧明尘显然习惯了，一声不吭。
不习惯的薛芷也一声不吭，即使现在可以说话。
两人都明白，在这样的情境下，他们没有反抗的力量。
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少爷，人我带来了。”胡二弯着腰，搓了搓手，一脸谄媚地看向坐在下首的一个胖子。
胖子倒三角眼，一脸横肉。见人到了，也是双眼放光，贪婪的目光落在薛芷身上。
但想到这人是要献给上面那位的，胖子顿时觉得心在滴血。
“大人，这小瘸子就是您要找的人，至于旁边那个……这是孝敬您的。”
上首那人看着年龄不大，是个少年，脸上带着恶鬼面。此刻，这带着恶鬼面的少年用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在场众人的丑态。
胖子还在期待上首的人回绝，毕竟听说这位大人不近女色……兴许真的可以……胖子毫不掩饰的目光落在薛芷脸上。
薛芷一阵恶寒，忍不住后退了一下，同时眼巴巴地看着上面的少年。
与其跟这胖子呆一块儿，薛芷表示她更愿意跟上首这个少年一起，她心想：这人虽然带着恶鬼面，但应该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吧？
下一刻，薛芷就知道，他想错了。
只见，那少年在胖子期待的目光中，云淡风轻地吐出两个字：“动手。”
紧接着，薛芷就看见了她这笼笼统统十一辈子没见过的血腥场面：一群蒙面人突然跳出来，控住了在场来花天酒地的众人，然后麻溜的抹了他们脖子。就连原本站在薛芷身边的刘和也抽出了刀来，干脆利落地收割了那胖子少爷和胡二性命。
原本充斥着脂粉香气的屋子瞬间弥漫着血腥气。
因为离得近的缘故，薛芷和萧明尘毫无疑问被溅了一身血。
萧明尘似是没有很慌的样子，反倒是薛芷……
“！！！”
干什么干什么？！
小姑娘直接愣在原地，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那胖子少爷和胡二死不瞑目，直直瞪着上首那个带着恶鬼面的少年。
少年却用一种可惜的口吻道：“不该让他们死得这样轻松的……你说对吗？小、姑、娘。”
一种被恶魔直视的感觉从脚尖升起，薛芷被看得背后发凉，头皮发麻。
她怕这少年也给她一刀。
那少年像是随口一问，也不在乎薛芷有没有回答，末了，又对刘和说：“胖子和尖嘴猴腮那个……剁碎了喂狗。”
少年说得轻轻松松，薛芷听得浑身发寒。
好可怕啊哥哥，她想回家。
那少年从上首站起来，优雅地仿佛是帝都的世家子。经过薛芷身边的时候少年突然转身，他的目光在薛芷脸上停留了片刻，转而发出一声轻笑。
倏地少年弯了腰，薛芷抬手抱头往后退——没退成，被那少年抓住了胳膊。
少年伸出手用指腹擦去薛芷脸上的血迹，然后用沾了血的手指在她额上画了朵桃花。
完了，少年还夸了一句：“很好看。”也不知道是在夸薛芷，还是薛芷额上那朵花。
薛芷不敢动，继续当她的哑巴。
待少年松开薛芷的胳膊走远后，薛芷又听到那少年说：“活的带回去，死的烧干净。”
轻飘飘的一句。
“是。”
刘和领命，然后一手一个小朋友，把薛芷和萧明尘带了回去。
“……”
*
刘和跟他的小伙伴不知道他们主子留这小丫头是要做什么，寻思着是不是真如那胖子少爷所说，看上这个……
那他们主子眼光也太不好了，这小丫头除了脸，就……要什么没什么吧。
但既然是他们主子喜欢的，那就没办法了，凑合凑合吧。
于是，当晚，薛芷就被送到了少年的卧房，被绑在了床上。
“……”
就……很过分，就不能先吃饭吗？
错过晚饭的薛芷刚开始时还很担心，她担心这少年进来了回会先把她捏死，但担心着担心着人就睡着了。
睡了一觉后，薛芷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鼻尖闻到点血腥气，接着就是少年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谁？”
不出意外，薛芷果然被扼住了喉咙。
“……”
薛芷现在得装哑巴，她不能说话，但又她很怕这少年把她脖子掰断。
于是在被当成妖怪烧死和现在被掐死之间……薛芷不用选了。
那少年松开了她。
“是你啊，小姑娘。”
少年依旧带着恶鬼面，凑近的时候血腥气扑面而来。
薛芷不用想都知道，这少年受伤了。
感受着少年这唰唰往下掉的生机，薛芷不得不感叹一句，这人真能忍。
本着哑巴的本分，薛芷不说话，就看着。
小姑娘一双杏眸乌溜溜的，没有恐惧和厌恶，反倒是清澈和愚蠢更多一些。
少年觉得有些新奇，这小姑娘竟然不怕他。想到刘和同他汇报的……这小姑娘昨个才被灌了药，那药入口，从口腐蚀到肠胃……想来这几天是不能正常吃饭的——但看小姑娘这样子，似乎是一点也不疼，也有可能这人是个傻子吧？
“会上药吗？”
薛芷一愣，然后点头。
心里：快先把她手放开，一直举在头顶上累死了。
被放开后，薛芷从床上爬起来，光脚踩在地板上，有种“解放了”轻松感。
在那少年招手让她过去的时候，薛芷屁颠屁颠过去了。
“……”这小姑娘果然是个傻的吧？
少年褪去上身衣物，露出好看精致的锁骨，以及瘦削干练的脊背，坚实有力的腰身……练武之人该有的都有，有一种说不清的清瘦磅礴之美。
拆绷带的时候，那少年没把脸上的恶鬼面去下来，薛芷不知道少年的模样如何，但想来是不差的。
“眼睛不想要了？”少年的声音温柔，说出的话可不尽然。
薛芷默默把目光移开，专心去看少年肩膀上的伤口。虽然她看不出什么，也不会治，但看着莫名感觉心中的郁气都少了不少。
箭伤，拔箭方式很野蛮，伤口很大，甚至还腐烂了……这一看就是当时没好好处理，上了药就缠绷带不管了。
那少年把一把小一点的刀放在桌子上。
烛焰跳跃，烛光照在少年脸上的恶鬼面，青面獠牙的恶鬼面有一半隐在阴影里，看着……好可怕。
更可怕的是，这少年竟然能用温和的语气说出：“把腐肉剜掉。”
薛芷：“？”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她不会，她不敢，但她不能说话。
薛芷没去拿那柄小刀，少年等了片刻没等到薛芷的动作，于是说了句话鼓励她。
“放心剜。”
薛芷弱弱的在心里：这是放不放心剜的问题吗？我怕我一手抖你把刀□□心口上。
见薛芷还没动作，少年抬眼看着她。
薛芷突然觉得，这面具真的好可怕。青面獠牙不说，上面还站着血迹。这一刻她的求生欲达到了巅峰。
薛芷颤颤巍巍拿起桌上那柄小刀，然后又颤颤巍巍朝着少年肩膀上的伤口比划着，思考到底该怎么下手她一会儿不会被这少年弄死。
那少年好似全然没看见她抖若糠筛一样的小手，在薛芷做好心理准备要下手的时候，那少年好整以暇地说了一句。
“小姑娘，手别抖啊，弄疼我了……我怕我一会儿也给你一刀。”
薛芷欲哭无泪，薛芷想放弃，薛芷选择摆烂。
她想：干脆您自个儿拿刀抹脖子吧？这样伤口也不用处理了，也不用怕我把您弄疼了。
别问为什么薛芷都被这么威胁了还能沉得住气，连只鸡都没杀过的她不配。
什么突然暴起把这少年干掉……是不可能的，她哥说就她这身手，上街跟猫打一架都会输。
别说是跟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少年打……只怕她刚下手，少年就能抓住她的胳膊让刀插她自己心口上。
“……”这种事想想也就算了，不划算。
薛芷深吸一口气，然后去看那可怖的伤口。
心里：救命啊哥哥，这也太可怕了。
房间里落针可闻，少年静静听着小姑娘的呼吸声，在想：她怎么还不动手？是听不出他话里的威胁？还是真的是个傻的？看这细皮嫩肉应该是个大小姐，这么被糊弄也不生气？好可惜，小姑娘要是动手了，他可就能还手了……
薛芷不知道这少年的打算，此刻她正在努力控制着自己拿刀的手，一点一点地朝伤口靠近。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下刀，又听少年说：“去外面把刘和喊进来。”
薛芷脚动了，走到门口。
那少年又开口了。
“呀，忘记你现在不会说话了……刘和。”
刚想开口喊人的薛芷：“……”
被耍了，还差点露馅。
只见门被从外打开，刘和走了进来。
刘和本来以为自己是来拖尸体的，毕竟来之前他们主子喊他在门口候着，一会儿有事交代他做。
结果见这小姑娘还活着，还是以前那个不太聪明的样子。
刘和来了，刘和处理完伤口，刘和又被撵走了。
走之前，他那喜怒无常的主子悠悠道：“去领罚。”
刘和：“……”弄巧成拙了。
“是。”
薛芷在一旁看着，乍一看这凶巴巴的人被罚了，她不由得幸灾乐祸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乐极生悲。
“啊对了，接下来还要麻烦小姑娘帮我上药……放心上。”
薛芷：“……”这熟悉的语气。
她觉得这少年在威胁她，但她没证据。
薛芷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让人咬牙切齿的语气。
太可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