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ter 23
西海动物园与乔天星印象中的动物园相去甚远。
大部分笼舍都非常老旧，墙面上的油漆都已经大块大块的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的水泥。
最夸张的是雪豹馆的墙面裂开一条大缝，居然只是用石头跟铁块堵住裂缝，根本没有进行维修。
与乔天星在澳洲见过的动物园比起来，简直像是个违法圈养野生动物的养殖基地。
乔天星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门票，面值二十。
这个价格确实也不能指望太多。
“虽然设施条件比较差，但是饲养员照顾动物都是很用心的。”李远一边走一边热情地向乔天星介绍，“你看那个玩具就是饲养员自己做的。”
乔天星望过去，笼中的雪豹时不时一个冲刺起跳，逗弄空中的麻绳球，这大概是它在这个单调的囚徒生涯里唯一的乐趣。
20平米的空间对于这样的大型猫科动物来说实在是蜗居。
她微微皱眉，“既然没有条件，怎么不放归野外呢？”
李远解释道，“这里的雪豹本来就是救助回来的，经过评估不适合放归野外的，才会留在动物园里。”
乔天星脸上流露出一丝冷漠，低声道，“多半为了招揽生意。”
“什么？”李远没有听清她的话。
乔天星收敛起神色，装出一副心疼的样子，“这只雪豹要一辈子呆在这个笼子里吗？”
李远叹了口气，“你往玻璃前面站站。”
乔天星不明所以地往前走了几步，动作吸引到笼中的雪豹，只见它好奇地打量了她几秒，放弃逗弄麻绳球，转而走到玻璃前面，用肉掌轻轻拍了拍乔天星的倒影。
李远继续说道，“看到没？这只雪豹没有应激性，甚至会主动靠近人类，如果放归野外，很容易被偷猎者伤害的，反而没有呆在笼子里安全。”
乔天星用手戳了戳玻璃，果不其然雪豹立马昂起头，像小狗似的，讨好地用鼻子隔着玻璃蹭了蹭，漂亮的蓝眼睛里流出一种孩子般的天真与懵懂。
显然，它对人类还没有形成正确的认识。
“是不是很乖？”李远笑着问道。
乔天星微笑着点点头，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李远吓了一跳，赶紧打开背包，翻出纸巾递给乔天星，“你怎么了？别哭啊？”
乔天星用纸巾按了按眼角，“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点难受。”
她揉了揉眼睛，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试了两下，终于可以睁开眼睛，透过面前的玻璃，
却发现她的眼睛一只大，一只小！
该死，左眼的美瞳裂开了！
她暗骂一句shit。
李远见她泪流不止，凑过来安慰道，“我知道你同情这些动物，但是你想他们要是待在野外，可能根本活不到现在。”
乔天星见状连忙低下头，将错就错道，“我知道。”
李远自顾自地说道，“说实话我挺感动的，好多人都喜欢来动物园玩，但是很少人关心动物是不是真的快乐，像之前我在网上还看到有人发棕熊跳舞的视频，评论都觉得好玩，其实是动物心理出现问题，从而产生的刻板行为，并不是所谓的通人性……”
乔天星一边嗯嗯啊啊地附和，一边用手指快速将右眼的美瞳摘了出来，稍微适应了会，视线恢复正常。
她抬起头，余光掠过面前的玻璃，竟然瞥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再仔细一看，发现居然是顾舟成！
在镜面上的顾舟成自然也注意到乔天星，目光冷淡之中隐隐带着一股怒气。
乔天星回敬一个完美的微笑，转身拍拍李远的肩膀，“你看那个人是谁？”
“顾哥？！你怎么来了？”
李远瞪大眼睛，像是被抓包的小学生，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电话怎么打不通？”顾舟成皱眉道。
“不可能吧！”李远摸出手机一看，还真有几个未接电话，“奇怪，静音模式什么时候开的？”
乔天星瞄了一眼，“不是你刚才开的吗？”
“是吗？”李远有些糊涂，“我怎么好像不记得。”
顾舟成看着乔天星，意味声长道，“可能是有人帮你开的。”
“哪有这么无聊的人。”乔天星笑得一脸纯良。
李远看看顾舟成，又看看乔天星，总觉得空气之中有一股暗潮正在涌动。
他轻咳一声，“顾哥，你找我什么事？”
“猛禽区翻新，要拍一则宣传视频。”顾舟成举了举手中的相机，“正好你也在，一起过来帮忙。”
李远将顾舟成拉到一旁，低声道，“能不能改天？我今天答应要陪……”
“不行，园长急着用。”顾舟成打断李远的话，随即朝着乔天星朗声道，“我想乔小姐应该不会介意吧？”
“当然，”乔天星笑道，“我大学就是学的影视专业，对宣传片拍摄最是感兴趣。”
李远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既然这样我们赶紧走吧，晚了光线不好。”
说完，乐颠颠地领着乔天星往前走，顾舟成沉默着跟在后面。
猛禽区在距离雪豹馆几公里外的小山谷，去年申请到一笔经费，将山谷整个围了起来，高山兀鹫、胡兀鹫等高原鸟类可以在山谷间自由飞翔，活动空间大大提升。
乔天星他们进去的时候，讲解员正带着一群小朋友在外围参观。
一看到顾舟成与李远，他立刻热情地挥起手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李远忙道，“顾哥说要来拍个宣传片。”
“宣传片？什么宣传片？”讲解员有些迷茫地看着众人。
乔天星暗自腹诽，看样子拍宣传片是顾舟成信口胡诌的，不过是为了把李远支开罢了。
她笑眯眯地望着顾舟成，“这是怎么回事？没有宣传片要拍吗？”
顾舟成倒是镇定自若，“之前答应园长的，拖了有段时间。上午跟他联系的，可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乔天星冷眼看着顾舟成，这小子撒起谎来还真是面不改色。
听到顾舟成的话，讲解员懊恼地直拍大腿，“那可真是不巧，刚刚才给兀鹫喂完食。”
顾舟成微笑道，“没事，辛苦你带着这位乔小姐，四处转转，我跟李远找点别的素材拍拍。”
乔天星连忙摆手，“不用麻烦，我给你们打下手好了。”
讲解员却道，“这儿的兀鹫怕生，你在这里它们不敢过来。”
乔天星用眼神向李远求助，李远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确实比较怕生。”
紧接着，李远又补了一句，“不过你放心，我们拍拍很快的。”
乔天星张嘴还想再为自己争取几句，却被热情的讲解员往外面推，“姑娘，你跟我走吧。”
她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讲解员走到一旁，小朋友们见到她，立刻围了上来，姐姐长姐姐短，活像一群活蹦乱跳的小麻雀。
远处顾舟成朝她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推着李远往猛禽区深处走去，小山坡上高山兀鹫欢快地朝他们张了张翅膀，像是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绝对是故意！他就是故意挑在这个地方！
“姐姐，你也是来这里看小鸟的吗？”一个小女孩牵起乔天星的手，天真烂漫地说道。
乔天星透过她的眼睛，恍惚间想起自己小的时候。
记忆中，父亲是一个沉默且腼腆的人，只有在讲解鸟类的时候，才会滔滔不绝。
每次父亲在介绍鸟类的时候，乔天星便站在一旁热情地为他招揽生意，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朝每一个路过的游客道，“你也是来这里看小鸟的吗？我爸爸正在讲小鸟的故事哦~”
父亲听到这话，常常哭笑不得，“好了，阿星，我的听众够多了。”
“不行不行，还要更多更多人来听才行！”记忆中的乔天星贪心地嚷道。
“姐姐！姐姐！”小女孩晃着乔天星的手，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乔天星蹲下身子，张开双臂朝小女孩道，“这种鸟叫高山兀鹫，翅膀张开能有两米，你管人家叫小鸟？”
小女孩撅起嘴，“哼！我才不信呢！”
仿佛是为了印证乔天星的话一般，原本在山谷里踱步的高山兀鹫集体从南坡起飞，巨大的黑色羽翼展开，如同天神一般在空中俯冲而下，场面蔚为壮观。
乔天星得意地朝小女孩眨眨眼，“看到没？”
谁知小女孩嘴巴一瘪，竟然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紧接着周围其他的小孩子也像是被传染一般跟着哭了起来，哭声此起彼伏，简直汇成了一首交响曲。
乔天星手足无措地看着讲解员，“我可什么都没干？”
讲解员点点头，“我知道，他们哭不是因为你。”她望向天空中的高山兀鹫，“这种鸟还有一个名字叫天葬鸟，在传说中是天神的使者，可以将亡者的灵魂带上天国。他们是认出这种鸟，觉得去世的阿爸阿妈回来看他们。”
乔天星抬起头，空中的高山兀鹫仍在盘旋着，时不时发出几声清亮的哨声，像是在诉说着些什么。
她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蹲下来，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远处的李远看到这一幕，拍了拍顾舟成的肩膀，感慨起来，“乔小姐，真的很有爱心唉。”
“有吗？”顾舟成头也没有回，专心地调整着相机的焦距。
李远绕到他面前，认真道，“今天我们一起看雪豹，她还难过得哭了呢。”
顾舟成放下相机，“你不觉得有点太夸张了吗？”
“不会啊，有的人就是感情比较丰富，可能看到雪豹触及她的伤心事了呢。”李远一脸少男怀春的表情，“总之我觉得她很好。”
“有一句话，你说对了。”顾舟成冷冷道，“她感情史确实很丰富。”
“顾哥，你怎么好像很了解她？”李远奇怪道。
“因为她是我女朋友。”
顾舟成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在李远看来却不亚于一记惊雷在耳边炸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什么？”李远结结巴巴地问道。
顾舟成上前一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相机，“我说，她是我女朋友。”
李远回头望了眼乔天星，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开始崩塌！
怎么会有这么狗血的事情！
他喜欢的女生居然是顾哥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