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身下弦丝雕花拔步床柔软而温暖。
盛今棠却辗转反侧。
“哎——”
在她发出第一百零一声叹息后,系统终于弱弱地发出询问。
【宿主,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盛今棠双手枕在脑后:“我想上吊,你可以帮我找根白绫吗?”
无助可怜的系统一瞬闪现,再次拉出它金光闪闪的书卷。
【别啊宿主,你看这偌大的商城,真的没有你用得上的东西嘛?】
盛今棠嗤笑一声:“就你给的三瓜两枣的名望值,我看什么?”
话虽如此,她还是随意翻阅起来。
《中国古代游戏文化》?
倏地她扫视的眼神停住,点开这本与众多体大思精的名著格格不入的书籍。
行书书名笔墨横姿、遒劲有力。
第一章,空竹。
第二章,蹴鞠。
…
玉白的指间在空中一顿。
【宿主!你不要冲动!】
白鼠一个箭步挂在盛今棠手上。
【你确定要兑换这没什么用的书吗?!】
盛今棠水润的眸子眨了眨,肯定地点点头。
“换!”
白鼠看着零星的声望值归了零,流下眼泪。
盛今棠拿起竹编的蹴鞠摆弄了一下,瞄准地上仿佛凭空出现的窟窿一抵,球就乖乖地滚入洞中。
她一晃神回来,将书翻过一页。
一个木制的九连环出现在盛今棠手中。
她手指快速拨动着,快到白鼠都没看清她的动作,木环便接二连三掉落。
白鼠目瞪口呆。
它是不是选错宿主了?她真的可以教书育人,而不是与纨绔为伍吗?
书籍一页页翻过,不一会儿就见了底。
盛今棠如梦初醒:“几时了?”
【丑时。】
“那该睡了。”
叹气的人换成了系统。
盛今棠陷入安眠。
梦中与她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身着一袭白衣,跪在灵牌前。
火舌卷起纸钱,风又吹散灰烬,沾在她憔悴却柔美的脸上。
不知为何,望着满目白色,盛今棠莫名有感同身受的悲凉。
她似乎见到了盛今棠,目光隔空对望。
“交给你了…”
不待盛今棠回应,她的身影就一点点消散。
盛今棠手足无措:回来,我也不行啊。
翌日,晨雾未散尽时。
盛今棠钻进书房,不熟练地握着毛笔,在纸上涂涂画画,又制出十几块薄竹片。
白鼠捧着脑袋疑惑:【宿主,你在做什么?】
她双手捏起未干的宣纸吹了吹:“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天光大亮。
她用了早膳,迎着徐徐微风,拎着从库房搜罗出来的一大包物件,赶往书院。
朝阳洒满教舍,初秋的阳光在花池中织成一道道金网。
盛今棠一眼扫过教舍。
两个人。
坐在窗边的孔长瑜仍旧捧着一卷书册,闻声抬目与她对视。
沈偕州趴在案桌上继续摆弄他的摆件,也不曾抬头瞥她一眼。
“晨安。”
盛今棠含着笑意问好,寻了凳子在门口坐下,抬腿撑在一侧门框。
倒是孔长瑜清隽的面庞一愣,小声回了个“晨安”。
辰时二刻整。
慢慢悠悠晃过来一道身影,打着哈欠泪眼婆娑。
不知情的人倒是以为这位大爷哪里郊游回来。
一见盛今棠就精神起来:“我可没有迟到!”
盛今棠点点头,松开腿放他进去:“也行。”
三个人分三个角落坐好,她转头环视一圈。
“青云书院虽说弟子不多,但我记着应是四位弟子,不错吧?”
“哦,周绪啊,”钱瑞撇撇嘴,“他前日翻墙被抓住了,还在跪祠堂呢。”
盛今棠眼角微抽,没想过这个原因。
教舍外响起“嘚嘚嘚”的脚步声,壮实的身影很快冲到门口,伴随着结实的嗓门。
“钱瑞—”
见教舍中有个年轻姑娘,他张扬的笑容转化为错愕。
“进来,坐好。”
周绪仍旧不管不顾,三步并作两步凑到钱瑞旁边。
“这位谁啊?怎么还管起我们来了。”
声音毫不掩饰地传入盛今棠耳中。
看来四个中,最大的刺头来了。
她脸色冷下去,摸出今早精挑细选的戒尺在台上狠狠一抽。
“啪—”
惊得平日躲在她袖口中的白鼠一抖,效果也很好,至少安静下来了。
果然,能动手就不能多说。
“看样子,人是齐了。”
戒尺一下下敲在掌心,“之后我便是你们的盛山长,此后青云书院辰时二刻上学,酉时散学。”
“迟到早退者—”
盛今棠的眼刀扫过,一时气氛凝滞。
却仍旧各做各的,显然没人会将她的威胁当回事。
周绪脚尖勾着木凳一摇一摇,懒懒地抬起眼皮,似乎在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情况倒是和盛今棠预料一样,甚至还好些。
她放软语气,出声打破沉寂的气氛。
“这样吧,今日我们不讲学,来做游戏如何?”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三道目光齐刷刷凝聚在她身上。
盛今棠拿出她的成果展开。
雪白的宣纸上列出一串游戏,标上对应的数字。
她摇了摇手中的竹筒:“你们来抽取一支,抽中几我就陪你们玩哪个游戏如何?”
这倒是新奇的玩法,对这群游戏人间的纨绔子弟吸引力极大。
“捶丸、叶子牌我们知道,那这五子棋是什么意思?”
最先出声的还是钱瑞。
“双方执异色棋子,先成五子连珠者胜。”
“那这个数字华容道呢?”
盛今棠简易地展示了下自己的游戏道具。
“上下左右移动数字纸片使打乱顺序的数字还原成1到15排列的状态。”
她有问必答,底下两个人的眼神越来越亮,连沈偕州都流露出一丝兴致。
“玩不玩儿?”盛今棠挑眉,“只是…如果你们输了的话,此后就得听我的。”
玩游戏这位娇小姐还比得过他们?
钱瑞同周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玩!”
盛今棠将几张案桌拼在一起,放上自己特制的游戏道具。
还将沉默至今的孔长瑜手中的书卷一抽。
“藏焉修焉,息焉游焉,今日就好好玩。”
钟爱学习的孩子被迫端坐在游戏桌前。
“你们谁来抽签?”
“我来!”
钱瑞肉肉的手已经深入竹筒里,抽出一支竹签。
“3—投壶?”钱瑞脸色一垮,“这个我不会。”
盛今棠双手交叉环绕胸前,一副毫无畏惧的样子。
“你可以找他们三个人帮忙,谁擅长就谁上。”
他想起什么,表情又鲜活了:“你确定?”
“周绪,快快快。”
点到名的周绪双臂交叉于胸前,故意扬起眉毛,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你要和我比投壶?”
盛今棠已经将投壶与八只箭矢摆好。
心中暗喜,想收拾的正好就是他。
“你先。”
她将第一支箭矢递给周绪。
他也不客气,箭矢到手,少年的眼神一瞬凌厉起来,狭长的眼眸微眯。
“咚”
清脆一声,箭矢准确地插入壶中。
“哇!”
三人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钱瑞抓起剩下七根箭矢递给周绪。
见盛今棠没有制止的意思,周绪接过,不假思索地接连投出。
七支箭矢,分毫不差地投入壶中。
“好!”
三个人喝彩鼓起掌来,钱瑞一脸得意地望向盛今棠。
其实她也忍不住惊叹。
好苗子啊!
有这天赋干点什么不好,当个纨绔?
不过表面她还是淡然地取出八支箭矢,微微勾唇一笑。
“咚,咚,咚”
同样七声也让钱瑞几人脸上的喜悦收敛住。
盛今棠捏着最后一支箭矢,反朝他们得意一笑。
而后背过身,箭矢飞快投出,稳稳跃入壶中。
她再转过身,负手而立。
“算我赢么?”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目瞪口呆。
周绪飘飘然的神色慢慢消失,化为不可置信。
他攥紧手指,紧盯着盛今棠:“再来一局,你没说过可以背投,我也可以!”
盛今棠玩味地眨了眨眸子:“行啊。”
“那这次不如我先。”
她毫不拖泥带水地取过八支箭矢,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箭矢与铜壶撞击出如钟磬般沉闷悠远的声音。
从掷出到投中一气呵成。
盛今棠转过身,云淡风轻地凝视着周绪。
他手指紧了紧,原本张扬的目光也有些游离。
“你如果背过身能十根皆中,就算你赢,怎么样?”
闻言,周绪的胸腔翻涌起来,脸颊有些涨红:“这可是你说的!”
他一把夺过箭柄,在正对铜壶前七尺左右位置站定。
可背过身一瞬,他舔了舔嘴角,握着箭矢的手心冒出冷汗。
凭着感觉,他掷出一箭,一侧的手忍不住抓住自己的衣摆。
好在一息后,熟悉的“咚”的一声在室内响起。
“一箭。”
盛今棠环抱着双臂,姿态放松地靠在案桌上。
周绪心头狂跳,他深吸一口气,额角开始渗出汗珠,再次出手。
离手一刻,他便明白结局已定。
箭头擦过铜壶,掉落在地上,发出截然不同的声音。
周绪转过身,肩膀耷拉下来,闷闷说道:“我输了。”
其余三人竟有种果然如此的坦然,难得安静乖巧地站在盛今棠面前。
她唇角微扬:“愿赌服输,可以听我的了么?”
四个人虽仍旧不太情愿,这次却没有反抗。
“那去吃饭,下午我们正式开始讲学。”
午时末。
五个人再次齐聚一堂。
盛今棠将一幅古卷打开,正是《诗经》中氓一诗。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你们在这幅画中看到了什么?”
“应该是去买东西?”
“你仔细看看。”
孔长瑜盯着画中男子不敢对视的神情。
“他…爱慕这位姑娘?”
“没错。”
盛今棠赞许地点点头。
底下钱瑞却小声地凑到周绪身旁:“你觉不觉得这画好像会动一样。”
没怎么听讲的周绪瞥了一眼收回目光:“你小小年纪就眼花了?”
“你才眼花了,我说真的!”
倒是沈偕州闻言,把玩毛笔的手一顿。
也真不是钱瑞说谎。
盛今棠发现系统书籍可以拿出来后,特意让白鼠降低了效果,生怕一上来吓到他们。
混乱了半个月的青云书院终于步入正轨。
“这…你…”
消失了三日的张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盛今棠扫了一眼昏昏欲睡的众人。
“散学吧,明日记得课业交给我。”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瘫坐下去,七嘴八舌地开始交流。
盛今棠走出门外,打量了一眼观望的男人:“你是?”
男人却没回答她的问题,不大的眼睛闪着精光:“你是盛小姐?”
“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也好心提醒你,还是收拾收拾回家吧,过几天这青云书院就得被拆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