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果然不出陆白予所料,隔日一早,几个大臣联合上奏,弹劾苏清。
陆白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那上奏的几人,皆面红耳赤,说得好像苏清有多大逆不道一样。
而带头的人,赫然是那工部尚书。
一臣子几乎声泪俱下,好像下一步就要以死明鉴:“私联后妃,那可是死罪啊,再者,那楚贵人,是陆丞相带进宫的,本就是烟花之地出身,如何能进宫?果然,那是早有异心啊。”
这话倒是一箭双雕,既给苏清安上了个罪名,还给陆白予扣了个帽子。
偌大的殿内,倒是热闹了起来,苏清冷着脸看他们做戏,也没为自己辩解一句。
终于,那几个大臣说累了,将矛头转向苏清二人。
一大臣瞪着眼,花白胡子随着说话间的动作抖动,倒是一副忠臣的样子:“苏御史,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话一出,原本吵闹的几个大臣纷纷住口,目光移向苏清。
苏清缓缓笑道:“你们如何证明我私联后妃?这是不是说明,你们在宫里安插了什么人,才看见我和那新贵人见面了?”
几个大臣一哽,其中一个大臣转向天子,高声喊道:“冤枉啊,陛下,昨日苏御史见了那楚贵人,宫中人尽皆知,现在这苏御史分明是心虚了,她是在转移话题啊陛下。”
另几个大臣立马统一战线,纷纷说着强词夺理云云。
苏清被他们吵得头疼,轻轻啧了声。
若是放在平时,苏清是不屑于和他们吵的,他们几个步履蹒跚老态龙钟,总觉得像是在欺负人,只是现在苏清不得不说话了。
看样子头疼的不止是苏清,只听高台上传来一声“肃静”,整个大殿内突然噤声,苏清耳根终于清净了。
天子温和地笑道:“爱卿,一个一个说。”
要不是苏清见过他的本性,真要相信天子真是这么包容了。
天子视线转向苏清:“苏爱卿,你先说。”
苏清板着脸:“没做过的事情臣不认,倒是要问问,给臣扣这么一口锅,居心何在?”
前面几个大臣又吵嚷起来,天子身旁的太监轻咳了一声才又停下。
其中一个大臣愤愤发言:“我们所言,不过是为社稷,若是苏御史没做,那倒是我们错了,但若是做了,恐怕要给一个交代。”
此时,一言不发的陆白予终于说话了,他冷不丁开口道:“说起来,那楚贵人还是我举荐给皇上的,当时苏御史也跟着去了,想来楚贵人遇见故人,是有几句话可说的,你们不清楚吗?”
那几个大臣一愣,只冷哼道:“那看样子,那楚贵人和陆丞相,也不知是什么联系,只怕苏御史和陆丞相,有些居心叵测啊。”
陆白予淡淡一笑,眼里都是危险的光芒,偏头看着刚才说话的大臣,似疑惑道:“不知夏员外郎,可知这楚贵人,是陛下口谕,让我接进宫的。”
那几个刚才还能说会道的大臣忽然哑口,谨慎迟疑地低头,分明是想去看一眼龙椅上帝王的表情,却又不敢看,只能不作声。
苏清倒是偷偷看了一眼,天子表情没有一丝不对,只是倏然醒悟道:“是有这回事,朕的确是派给了守慎这件事,不过实在是最近南方有灾,民不聊生,朕光顾着处理了,倒是没想起这一件事。”
天子刚说完这话,苏清上前一步,作揖道:“臣愿为皇上分忧。”
刚才说话的臣子现在被堵了回去,哪里还敢再说一句话。
天子面上浮现出笑意:“那就派苏爱卿前去,只不过...”天子顿了顿,接着道,“这任务实在是繁重,朕怕爱卿吃不消,不如再派一位爱卿前去,谁愿意和苏爱卿一起去?”
这下倒是没几个人说话了,当初南方灾情是有奏折上报的,但请去的官员,不仅无功而返,还被降了职,一看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再加上同去的官员是苏清,保不齐在路上哪里触了她的逆鳞,回来就要被参一本,那可是得不偿失。”
人群窸窸窣窣,倒是没有人站出来。
终于,有几个大臣咬了咬牙,站了出来。
只是没想到,那一动不动的丞相,也站了出来。
圣上的意思是给苏御史派一个助手,现在这陆丞相站出来,那他们是谁来带队呢?
而这陆丞相说的倒是有理有据的:“臣同苏御史今日受此诬告,虽澄明是受陛下所托,但终究难保不会有风言风语,唯有主动请缨,才能消除疑虑,不若便让臣同苏御史前去,以证清白。”
苏清:“……”倒是会说。
天子轻笑一声,目光扫过站出来的几位大臣,最后排班决定道:“那便将此事交给陆爱卿和苏爱卿了。”
既是急灾,那便是越早动身越好,于是时间定在卯时。
随行车队早已备好,加上马车粮食随侍,也是浩浩荡荡的长队。
陆白予接了圣上令牌,代使圣上权力。
给丞相和御史大人的马车本是两张,只是丞相上马车时,视线扫过那两辆马车,最后忽略了自己那辆,坐到了御史大人的那一辆里。
随从本想阻拦,丞相大人淡淡轻瞥一眼,当即就不敢再说话了。
苏清只在他掀开帘子时抬眸看了一眼,随即低下头,倒是对他这个做法没什么意见。
陆白予坐在轿子右边,苏清坐在左边,泾渭分明。
轿子前桌放了些瓜子果糕点,陆白予轻瞟一眼,笑道:“你们府里的小厮,倒是挺周全,连吃食都给你准备好了。”
苏清抬眼,没什么感情地看他一眼:“这是给你准备的。”
陆白予一愣,也没问为什么,给面子的从桌上拿了个橘子。
马车出了城,天色渐黑,陆白予揭开帘,吩咐道:“在前面驿站停。”
紧赶慢赶,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赶到了驿站,马蹄声渐歇,陆白予揭开帘先下了车,朝苏清伸出一只手,苏清看了一眼,也没拒绝,搭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来时赶了些,没吃什么东西,到这吃了些热乎的,终于能睡下了。
苏清刚进门没多久,陆白予又翻窗而入了,苏清忽然无言:“……你怎么翻上来的,不怕摔死么?”
陆白予拍了拍衣袖,说话声音有些不稳:“时间紧急,只能翻窗了,随从里有暗探,你看出来了么?”
这倒是真没看出来,苏清蹙眉问道:“谁?”
陆白予沉吟道:“不清楚,只是有个范围,总之之后的路上要小心,有话写桌上,时间紧,我先回去了。”
苏清还没来得及说句话,陆白予已经翻窗出去了。
苏清无奈地看着那还在摇晃的窗,嘀咕道:“来就来走就走,当我这什么地方了...”
第二天上路时,苏清特意关注了一圈周围的随从,但也没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不对劲,只能收回视线,希望在后面的路上能看出端倪。
从京城到南方一共需要十日路程,走了几日后,随侍都有些无精打采,也就是在此时,变故陡然丛生。
苏清暗道,果然,来了。
只是那几个黑衣人直直冲着她和陆白予过来,完全不管身边的侍卫,即使被围攻时,目标也只看着他们两人。
他们来势汹汹,有备而来,苏清在来回之间,也有些力不从心。
苏清是会武的,从小和陆白予一起学的,说起来他们从师都是一派的,但苏清年少时有些懒怠,而陆白予却不一样,他小时候就是个呆子,每天不说话只懂得读书练武,比苏清那是强了太多了,而苏清小时候偷的懒,终于还是在今天要收回去了。
陆白予和她背靠着背,在她每每支撑不住时将她换个方向,替她解决对手。
眼看黑衣人越来越多,陆白予沉声道:“走!”
话音刚落,陆白予握着苏清一只腕子,一个飞身的同时一脚踹开面前的一个黑衣人,带着苏清飞速遁逃。
后面人紧追不放,他们跑出不远,陆白予拉着苏清停下,语气带了狠:“既然追上来了,就让他们留下吧。”
陆白予半挡在苏清前面,帮她挡了大半的攻击,苏清一急,绕过他和黑衣人打斗起来,虽然比他弱了些,但也不至于要躲在他后面。
还好跟上来的黑衣人只有这么多,但车轮战下,陆白予先一个脚下不稳,晃了几晃,没挡住攻击,被一黑衣人砍在胸口,鲜|血立刻染红了白衫。
苏清也注意到了,瞪圆了眼睛,伸手拽了陆白予的衣袖,喊道:“走。”
不知跑了多久,那些黑衣人落队的落队,被杀的被杀,到最后竟只剩苏清和陆白予了。
甫一停下,苏清就扒开陆白予的衣衫,焦急道:“你让我看看。”
陆白予只来得及拦了她一只手,听出她话里的哆嗦,陆白予安慰道:“我没事。”
苏清吼道:“你看看你成什么样了,你说你没事?”
苏清那阵仗太可怕,陆白予只能挡着她的手,没挡几下,苏清往他手上重重一拍,训道:“别乱动。”
陆白予一愣,苦笑道:“真没事,这是鸡血。”
苏清只顾着和他的衣衫作对,闻言立即反驳道:“鸡血怎么了,鸡血也...”
“鸡血?”苏清茫然抬头,果然陆白予朝他轻轻点头,眼里全是无奈。
苏清愣愣收回手,又怔怔地盯着陆白予那看似红透了的衣衫,仿若非常不理解,忽然低下头凑近闻了闻。
陆白予猛地瞪大眼,一向淡然的面上装满了无措,故作镇定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是在对我不轨。”
苏清冷哼道:“这算什么,小时候又不是没这样过。”
她一边说还一边又仔细看了看他那疑似伤口的地方,确定真是鸡血后,才松了神跌坐在地上。
陆白予伸手扶了一把,让她靠在树上。
苏清刚靠上树,立马伸手往陆白予胸口打了几拳,骂道:“你要吓死我,我刚差点以为你要死了。”
陆白予只能任她打,解释道:“这事怪我,事先没跟你商量。”
苏清狠狠瞪着他:“你下次再瞒我,我自己了结你。”
陆白予当然知道她这不过是放狠话,但也只能配合地点点头说好。
一刻后。
苏清蹙眉问道:“你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场刺杀?”
陆白予“嗯”了声,“大致能猜到,我们来时带的侍卫不多,而你我在朝中从未透露过会武,若是能趁刺杀,将我俩都解决,那正好称了他们的意,但若是没有,也能刺探出我们的底细。不过试出来也没事,我心里有数。”
苏清意有所指:“那你这个...”
陆白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衫:“这个是早就备好的,方才动武时,我故意露出破绽,让他们刺到这里,闪身时让他戳破血袋,造成我受伤严重的假象。”
“我懂了。这样一来,朝中棋子蠢蠢欲动,更容易揪出幕后主使,”苏清拍了拍手:“丞相大人好谋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