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府城外

是落意的声音。

“我能应付。”

韩明昱也不管伤口，摸黑往画册立置的地方盲甩了几个剑招。无数个纸片乱飞，敷到魔气上，还勾勒出风月魔奇怪的形状。

浣灵之术。

中策——

“退邪！”

韩明昱用它配合着赋谷剑法，利落干脆地解决掉了风月魔，在魔物逐渐消失的生机中还感应到他的一些记忆。

风月魔是燕朝一秀才的死后怨气所化。秀才穷困潦倒，靠给人画秘戏图为生，本身有才华，创作出了空前绝后的二十□□月花册，结果因传播禁书被抓捕入狱，还被剥夺参加科举考试资格。秀才被放出后不久，郁郁寡欢而亡。

有些意思的是，风月魔本想杀风停镇居西北角的秀才，却见到他刻苦读书的模样与本源何其相似，便收了杀心放过了秀才。

魔也会产生侧影之心吗？

雾气散去，林子也亮了些。没有魔气支撑的那些尸身散落一地，变成碎裂的森森白骨。

落意早解了隐身，到底忍住没出手，他拂开韩明昱的双手，“没受伤吧？”

韩明昱这才发觉脸上和腹部的痛感消失殆尽，低头瞧了下，衣服完好，没有捅穿的血洞。她说：“忘了告诉你，前期场面会比较尴尬。仙者早淡化七情六欲，你应该还好吧。”

落意轻咳一声，“这个待会说。”

“怎么了，你脸色不好。”

落意心绪复杂，“我没想到你是成了浣灵师。”

“上一次下山我做成的事情。”

“你怎么没吃风月魔的灵元。”

韩明昱解释：“不能吃，吃了会有因果，不能转世。”

“如果不吃也不能转世呢？不能增长寿命，成为浣灵师是为了什么？”

“我已经踏入此门，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与落意清醒相比，韩明昱的态度显得云淡风轻得多，“也许这是个错误的解法，但我会找到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正解。”

“你脱离了迷茫。”

“这样很好啊，我很喜欢明确的状态。”

落意踌躇了下，还是说了，“其实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永远将你护在身后，我有这个能力，将来不管站在那种高度，你都与我平起平坐。浣灵师的问题，我也可以给你解决，就算到了最糟糕的一步，取妖魔灵元的事情都由我来做。”

“你……”

落意却沉默了。

韩明昱在柔情期盼中，最后还是道：“落意，我不要在任何人的羽翼之下，沦为废物。你当我是朋友，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也该看着我如何在我选择的路上行走。”

他的眼神有些黯淡，她转过头不去看。

韩明昱去捡干柴，打算架火堆，将人骨烧去，让受害者们往生。

“我来吧，用个火不算滥用法术吧？”落意道。

“不算。落意，谢谢你。”

“我们两个不需要客气，还和以前一样。”

“当然了。”韩明昱感觉到了轻松。

第二日，韩明昱睡了个小懒觉，吃了八分饱后，与落意一起离开了风停镇，径直上了官道。

从梅州府到宣州府一般要□□日，中间还要行船过裕江。

韩明昱和落意轮流驾驶马车，轮到韩明昱驾车，不小心碾到块高石，使得车身一个颠簸，落意撩开了车帘，眼神充满着怀疑。

韩明昱以为吓着他了，“抱歉，哥，只是个小意外。”

“韩明昱，你包裹里怎么散出来一本二十□□月花册？我一直以为……你从哪里弄来的？”

韩明昱不自在别过脸，“是别人送的。”

“谁，男的女的？”

韩明昱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我被一个年轻男子拦住了去路，他说要送我一个有趣的话本，我还当他是好人。结果我翻开第一页才晓得这是什么，碰见了个混球纨绔子弟。我要拒收，他说如果我不收他就要打我……”

落意皱眉，“他竟然敢动手！”

“没事，我两招把他打趴下了。他躺在地上说我明抢他宝贝，要找黑白两道重金悬赏我，我就只好把他的宝贝秘戏图拿走，气死他。要不是我当时有事，不便纠缠，早把他挂到墙上去。”

“哦？你还留着它干嘛，我帮你扔了。”

“别啊。”韩明昱腾出一只手将风月花册抢过来，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谁家好人随身带着本秘戏图？”落意无奈。

“虽然里面香艳了点，但是美人的脸挺在行，偶尔观之赏心悦目。”

“哼，也就一般，都比不过我三分。”

韩明昱说：“那确实，你是我见过的美人中最好看的。”

落意听罢比较高兴，“你有眼光。”

正说着，马车迎面而来一个骑马赶路的男子。与常人不同的是，他的脸上显露着几分不安。男子骑得飞快，似乎后面有什么扎人的东西，很快与韩明昱的马车擦身而过。

望着男子远去的背影，落意察觉了什么，说道：“他是南边的修仙者。”

这涉及到一个常识。

人界的修仙者都聚集在西南方向，一般立身于大家族或者门派中，具体分为三家一派，周家、凤家、陆家以及尧光山的玄同派，这四个中，属据于解安城的周家势力最大。

落意又说：“他也许是从宣州府出来的。”

韩明昱点头，“真是奇怪，我感觉他身上的气度和云华圣君有些像。”

落意说:“得了吧，修仙者只是才望到仙家门槛。他和玄臻哪里像？”

“好吧，当我没说。”

几日后，两人到达了宣州府城外，再行进小半日，就可以到城内。

落意找了处小河饮马，韩明昱就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休息，秋高气爽，风吹在身上温度适宜。

闲着无事把玩千罗罄，韩明昱发现上面出现了光纹。

千罗罄有两个作用，一个是提示任务，一个是寻妖魔气，前者会有勺柄变动，而后者只动光纹。

光纹覆盖住东北，指代印记较浅，这就说明——

韩明昱起身，“落意，好了吗？”

“别急，快好了。”

“要去捉妖魔了。”

“你的灵器动了？”

“是额。”

他们并排坐在车辕上，驾着马车朝东北走。

风把杂草吹得哗哗作响，但韩明昱在其中辨认出有异物走动的声音，那种独特的。

她朝落意使了个眼色，扯掉布条，亮出棠溪剑，以轻快的姿势落到目标的位置。十分准确，可以打满分。

目标回首一剑架住了棠溪剑。

韩明昱认出那是王玄剑，眼神抬起，持剑者是师兄谢衡羽。

二十一岁的青年公子，温润如烟波，气佳比江南。他身上所有的都恰到好处，连持剑的手都白皙修长，剑茧没有显得多余，反而衬托出故事的韵味感。

风月魔那时派出的秋分公子，风格就和谢衡羽很像，韩明昱差点就着道了。

今时今日再见谢衡羽，韩明昱心态又是不同。

“师妹？”谢衡羽也有些诧异，声音如清泉。

“羽师兄，我搞错了。”韩明昱定心神收剑，还是有些乱套。

谢衡羽利落收回了王玄剑。

“你怎么在这里？”

他们两个同时问对方，没什么先后默契。

等了一会儿，谢衡羽说：“师妹，你先说。”

“圣君让我下山办几件事情，这第一件事在宣州府。千罗罄显示这地段有妖魔，我和落意就赶过来了。都怪师妹愚笨，把师兄当成目标了。”

“没事，”谢衡羽拍了拍韩明昱胳膊，又道：“我正要回去复命，在路上也察觉到了异样，正要去找，看来师妹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谢衡羽，你没有法器也能发现妖魔之气？修为见涨啊。”落意道。

“东方兄，别来无恙。”

落意朝谢衡羽又走近了两步，“谢公子应该才注意到我，你的一双眼睛全在你师妹身上。还有，称呼我为东方大人，你叫我哥还不够格。”

谢衡羽不卑不亢，“东方兄说笑了。”

落意有些气恼，“你……”

韩明昱碰了下落意，“收点刺，你怎么老是和羽师兄过不去。”

落意轻哼一下不说话。

谢衡羽重新把目光落到韩明昱身上，“师妹，你的玉给我看看。”

韩明昱把雪玉从剑上取下，在瑶山没敢拿出来，放在柜子里压着，下了山把它编在剑穗上，方便战斗时随时取用。

谢衡羽细细观摩着玉，玉身通透泛着红光，红莲外观，后面还有一个深浅一致轮廓构成的“浣”字。他鼻尖还感应到一丝浅淡清甜的血腥味。

“师兄，这是我的图腾雪玉，我现在是浣灵师。成为浣灵师之前，需要通过心鸢测试，通过后心鸢会化作专属图腾玉，师父的是雪鹄，我的是红莲。浣灵师本身没有灵气，但可以用血激发图腾雪玉中的灵气，灵气在引渡到浣灵师的武器上，以此配合技能降妖除魔。”

谢衡羽把红莲雪玉轻轻放回韩明昱手上，“师妹，不管你要做什么师兄都支持，因为你做任何事都有你的道理。”

韩明昱情不自禁笑了，“还是师兄最懂我。”

落意脸色变了一下，其他两人都没注意到。

“走，师妹，我们去找妖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