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林小环正在气头上,说话也不讲究了，“我看不上萍萍，行了吧。”
吴秀红身后的林萍萍听到这话就直接哭了。小姑当着队里人的面竟然就这么说了。真是瞧不上她！
吴秀红也气红了眼,刚刚那男同志那寒碜的模样，就这样的,在小姑子心里都是自家闺女配不上的。
这心里是多瞧不起自家啊。
既然这样，那更不用和小姑子客气了，今天非得有人丢脸，那就必须是小姑子！
她冷笑道,“你这个借口也没人信，你卖侄女的事儿安安都知道,你还扯别的干啥？我家萍萍也不需要你看得上。反正你就只会卖侄女！”
见吴秀红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还有林安安作证，好些人都开始怀疑林小环了。
“不会真这么干吧。小环,那好歹是你侄女呢。你进城也是靠你二哥啊……不会真的干傻事儿吧。”
当初林小环嫁到城里,轰动整个生产队呢。现在干出这样的事儿，还真让人唏嘘的。
“放屁！”林小环气得爆粗口，大喘气。
指着大嫂吴秀红放狠话,“吴秀红,你等着,我这就回去和爸妈说！”
她被气得无法维持自己作为城里人的体面样子了,气呼呼的大步往家里去了。
柴队长见事儿没闹起来,就招呼其他人都去上工去,“别耽误活，回头扣工分可别嚷嚷。”
大家虽然散了，但是回到田间地头，关于林家的这一档子事儿,又当成八卦一样的传开了。干活辛苦，就得这些八卦消息提提神。特别是小八角生产队第一体面家庭的八卦，更是吸引人。
“林家人可真不是东西啊，先是把安安那丫头的抚养费给贪了，现在又要卖她，可真是够黑心的。”
“孙银花还不承认呢，他们家安安这几次大包小包的，以前咋过那么苦？不是她贪了，还能是谁贪了？”
“林小环也不是个东西，你们是没看到那个男人长得多寒碜的。年纪估计也不小，就这还说给安安呢。估计真的是卖侄女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就把老林家这些事儿给定了性了。
反正往坏的方面想就对了。毕竟坏事才能传千里。
林家这边也热闹起来了，林小环一路都气哭了，走进院子看到自己老爹老娘了，立马哭着嚷嚷开口，“爸妈，你们可要给我做主啊，我嫂子疯了！”
孙银花还盼着闺女带人来，结果等来哭哭啼啼的闺女，顿时着急了，“咋了，出啥事儿了？不是今天相看吗，人呢？我今天可宰了一只鸡啊。就为了给你撑面子呢。”
“别提了，我还哪里有面子啊，我面子都被踩脚底下了！”林小环指着后面跟回来的吴秀红母子几个，“你问问我嫂子干了啥，简直疯了，她让有军在路口拦着我们，把人家小曹给打了一顿，打跑了。我嫂子还对别人冤枉我，说我卖侄女……”
孙银花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心虚的
儿媳妇，“吴秀红，你说说，小环说的是不是真的？”
吴秀红虽然心虚，可也知道，事儿都干了，输人不输阵，“我是干了，可谁让她在外面说瞧不起我们家萍萍的，她不给我面子，还让我这个当嫂子的给她面子？”
“好啊，你真是翻了天了，真是啥事儿都干得出来啊，我们老林家咋要得起你这个媳妇？”孙银花站起来，到处找东西，要教训儿媳妇。但是想到自己没儿媳妇个子高，就喊自己男人，“老头子，你不管管？”
林水根这会儿也气了，倒不是心疼闺女，主要是觉得丢面子了。而且老大家的竟然敢这么闹，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必须教训！
他将烟杆往旁边一放，拿着扫帚就准备教训儿媳妇。
“爸，你动手试试，明儿我就告诉老二，说你卖他闺女！”吴秀红学着林安安那样大喊威胁。
林水根气得扫把都要拿不稳了，“你瞎叨叨啥？老子啥时候要卖老二的闺女了？”
“反正我说是，那就是。今天队里人可都知道了，你和妈要是帮着小妹，那就说明你们一伙儿的。”
孙银花气得脑仁疼，“老天爷啊，这睁眼说瞎话的，咋不下个雷劈死她啊！”
吴秀红也学林安安，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你们就帮小妹，回头看老二咋想你们的。”
林水根这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赶紧让林有军去喊林长福回来，让他回来管管。
林有军答应了，出门就撒欢去了，可不管家里这一摊子事儿。他虽然读书不聪明，可也不傻。没好处的事儿也不干。找爸回来教训妈？这不是放屁吗？
林小环见爹妈都没动手，又和吴秀红争执起来了，“我就不信二哥就信你的话，不信我和爸妈的话！你去说，尽管去说，看最后二哥信谁！反正今天这事儿你不给个交待，以后别想在这个家好过！我倒是要看看我大哥是要这个家，还是要你这个婆娘！”
“姑，我也是证人啊。”林安安突然打开窗户，“我爸应该信我这个当事人的话吧。再说了，谁家相亲不是往城里去看，你咋带人过来呢，这不是准备强迫我吗？你敢告诉我爸，为啥这么积极给我找对象吗？”
林小环：……
“反正这个事儿啊，以后你可别干了，要不然你一次没卖成，又接着卖，这卖侄女的名头是越来越响亮了。我还要去你单位问问，是不是发不出工资出来，才让工人靠卖侄女养家。”
“林安安，你胡说八道！”林小环气得情绪有点儿崩溃了。她真委屈，这辈子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这样的冤枉。
越想越委屈，林小环突然就嚎啕大哭，“我一片好心，我都是一片好心，真是喂了狗啊……”
孙银花心疼了，好歹是自己闺女，还那么孝顺，赶紧过来安慰。又让林安安少说两句，“你姑为你操碎了心，你咋这样，你还有良心吗？”
“良心早被你们吃了，反正现在谁惹我，我就咬谁！”林安安说完，就继续钻自己屋
里了。
她没说的是，这才刚开始呢。
本来小姑嫁人了，在过去那些年虽然对自己视而不见，有点忘恩负义，但是林安安对她也没那么气，也没说刻意去找她麻烦。
但是现在人都找上门来欺负自己了，林安安不反击回去，就觉得挺对不起自己。所以今天这还不算完呢。她就是要让小姑吃到教训，以后别再招惹自己。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长福才慢悠悠地回家了，孙银花和林水根逮着他就开始告状了。说吴秀红破坏今天的事儿，丢了全家人的脸面，而且还开始翻了天的在家里闹事儿了。
总而言之，简直不能忍。
孙银花就想给她教训，让林长福把人揍一顿。
林长福一点都没想理这个事儿的意思，“丢面子就丢面子了，反正小妹也不是很在乎我的面子。谁丢面儿不都一样？”
“哥，你啥意思，你这话是赞同吴秀红这么干？”林小环指着林长福道。脸上是一脸不敢相信。吴秀红这么干就算了，亲哥也这么害她？
自从她嫁到城里去了之后，回来就是家里的姑奶奶，哥哥嫂子们都捧着她，哪里受过这样待遇。
林小环一时半会真没法接受，也没法适应。
可惜林小环不知道的是，她哥虽然是她瞧不起的那种没出息的人，可是人家爱面子啊。俗称没本事还要面子的那种人。
他内心脆弱着呢，之前就被林安安踩过几次，这次直接被她这个当妹子的打击得崩了心态了。完全就没过去那份捧着她的心思了。
所以林长福压根就不理她，直接进屋去休息。
“爸妈，你们看啊，他林长福也不老实了！”林小环崩溃大喊告状。
孙银花和林水根都黑着一张脸。儿子林长福的态度也让两人没法接受。还指着以后在身边养老，照顾他们呢。现在这个态度，以后靠得住？继老二是个不孝子之后，老大也成了不孝子了。对两老来说可是又一打击。
但是老二离得远管不着，老大还管不着？
林水根满脸怒色，“长福，你这是啥态度？我和你老娘白生养你一场了，就让你这样对你娘和老子耍脾气的？”
林长福闷不吭声的。他也知道自己这态度不好，但是今天这件事儿，他不认为自己错了。
全家人都瞧不起他，他还不能发泄不满了？要错也是小妹的错。
他的沉默就是无声的反抗。
“我真是命苦啊，咋养了一堆这样的不肖子孙！”孙银花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面哭。
林小环气愤的挑拨道，“妈，他们都这个态度了，你还指着他们孝顺？别想了！我看还不如分家算了，和他们断亲！”
这话可把孙银花吓到了。这傻闺女胡说八道啥呢，咋断亲呢？以后还指着老大给他们养老呢。这闺女不用养老就不知道他们这些老人的苦。
吴秀红和林长福都看着林小环，一脸无语。
他们觉得这小妹可真是高高在上
惯了，忘了农村的生活状况了。
谁家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会分家的？除非老人不在了，要不然这日子就得一起过。
所以两人是一点都不担心分家的事儿的。特别是他们是长房，咋样也不可能分出去的。要分也是分老三出去。
吴秀红甚至放话，“这次要是爸妈给小妹出头，那你们就是帮着小妹卖侄女的，看这事儿传出去，是谁抬不起头。”
林水根和孙银花听了这话，气得又想动手了，只是又不敢。这事儿闹到现在，还真没法帮着闺女了。真要是传出去这种话，还要不要做人了？到时候寒了老二的心，又和老大家闹翻，难道指望老三家？
老三家倒是也不是不能指望，可老三也是个滑头的。到时候这局面对他们可不利。
两老虽然平时看着糊里糊涂过日子，可心里比谁都懂得多。毕竟活了这么一辈子，看都看不少事儿了，能不长教训？
不过两人也不想得罪小闺女，所以干脆不吭声。就和过去一样装糊涂了。
林小环见两老不吭声了，又气到了。她以前在家里干啥都是说一不二的，家里爹妈也愿意听她的建议。哥哥嫂子们也愿意奉承她。现在突然就变了，不止没了家庭地位了，还都开始欺负她了。
“爸妈，这次你们不听我的，狠狠整治他们，早晚有你们后悔的时候！”林小环说完，就气呼呼的站起来，准备出门。走一步路又转身，把今天买的肉要拎着走。
林安安赶紧跑出来了，“姑，人可以走，肉留下。”
林小环见到她就来气，她就知道，如今家里这个风气就是林安安搞起来的，大家有样学样，都学坏了。
“留下干啥，给你吃？我喂狗也不给你们吃！”气死了！
林安安道，“你卖侄女，你还不补偿我？行，明儿个我就给我爸打电话，把今天的事儿说道说道。”
“林安安，你咋能胡说八道呢？！”林小环气得大喝一声。
“反正我爸信了，就不是胡说八道。”
林小环气得心疼，人还有点儿抖，最后咬牙，将肉往旁边一扔，人就气呼呼的走了。
“小姑，慢走不送啊。”林安安笑着道。
然后和吴秀红道，“大伯娘，去把肉给做了，记得红烧。今天这肉，我要吃痛快点。这可是我姑赔给我的精神损失。放心吧，我会给你们分两块的。萍萍姐今天委屈了，哎……”
吴秀红：……
她问道，“那我家萍萍的婚事咋办？”虽然她也能威胁小姑子，可也要林安安配合啊。小姑子那脾气，自己还真不一定镇得住。
林安安道，“急啥啊，我姑气头上呢，等几天再说。反正她干了这事儿，就得听我的。”
“哎，不过我最近要换洗家里的床单啥的，就有点儿忙了。只能过阵子再找她了。”
吴秀红和林萍萍：……
她们算是看出来了，林安安这是要把她们一起拿捏住了。
林
安安是这样想的，你们以前能为了这婚事讨好小姑，把人家当姑奶奶伺候。轮到我了，就不行了？
反正这事儿的主动权在她手里。她咋样也不亏。
吴秀红和林萍萍是不乐意也得替她干活了。如今都得罪林小姑了，这事儿还要林安安帮衬着一起拿捏林小姑，才能达到目的。所以吴秀红咽下火气，笑着说，“这事儿哪里还需要你做，我回头帮你搓搓就成了。”
“哎呀，那可真是谢谢大伯娘了，不过这些年，这些活儿我也没少干。也是时候歇歇了。”
这顿午饭，因为有了林小环送来的肉，然后吴秀红给红烧了，林安安吃得十分香甜。
其他孩子们也吃得很香甜。肉虽然没分几块，可是锅底的油水泡饭也香啊。
至于两位老人和林长福两口子，那就吃得有点儿发苦了。一顿饭差点吃不下去。
三婶朱小兰是没受到啥影响，聪明的低着头吃饭。
林安安吃饭的时候，还特意看了她一眼。觉得三婶这人挺聪明的。家里啥事儿都碍不着她。可好处似乎也不少。这两天林有光身上的小军装就看得出来了。
三叔林长喜倒是没瞒着，说是二嫂寄回来的，因为有礼长个子快，穿不下了，才寄过来的。
但是就后妈那个样子，如果不是对她有利的，她能费心寄衣服过来？只怕扔了都不会往这边寄吧。
至于他们能干啥，林安安差不多也能猜到一些。不就是经常寄信过去说家里的事儿吗？林安安倒是不着急干啥，她和小姑还要算账呢。
孙银花吃完饭之后，又有劲儿教训小辈了，“今天闹这么一出，小环那边以后可别连娘家都不回来了。她哪次回来空着手了？要么肉，要么糕点。你们还这样欺负她，真是没良心啊。”
说完，重重的将筷子桌上一拍，“这个家，你们到底还听不听我和你们爹的？今天闹这样，还想拿捏我和你们爹，你们这是要翻了天了？”
林水根也将碗筷往桌上放，整个人黑着脸。
林长福和吴秀红都不敢吭声。
林安安觉得老爷子老太太还挺会拿捏小辈的。
刚刚都在气头上的时候，他们也没彻底和大伯家这边闹得撕破脸。现在事儿平息了，大家心情平静了，就开始翻旧账。趁机维护自己在这个家庭的统治地位。
林安安能让他们翻身？
你们要是公正的老人家，那这个家给你们当也没啥。你们捧高踩低，还重男轻女，对我这个小辈不慈，当啥家？
林安安露出鄙视的笑容，“要我说，这个家最没良心的就是我小姑。”
孙银花：……
她气得瞪眼，“你小姑咋没良心了，全家都没她孝顺！”
“她是孝顺你，可是也不能说她有良心。靠着我爸，她才能嫁到城里过好日子。这是多大的恩情啊，她可从来没想着报答我爸。我爸离得远，她报答不了，可我不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吗？她管过我吗？给我买啥吃的穿的吗？这
样只会占便宜的姑，不知道回报的姑，咱还对她好干啥？要我说，咱家最该断亲的就是她。和她这种人来往没好处，还得不断被吸血！”()
林安安这话虽然难听，但是还真就让老太太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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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林小姑买回来的东西，真的就没给林安安吃过。
但是孙银花觉得，这是自己没给安安吃，和闺女没关系啊。
“你一个丫头片子，吃啥？”
“我爸可舍得给我这个丫头片子钱，让我爱吃啥吃啥呢。所以说，我姑这个人没良心。她但凡能照顾我，我爸不就能少负担一些？”
林水根骂道，“谁家也没上赶着找人让人家报恩的，你爸都没要这个恩情，你就要了？你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我这些年不也没要吗，所以我脊梁骨是没问题的。但是我姑没想着报恩，她脊梁骨就该被戳穿了。爷奶，你们这么帮着我小姑，不会真的和她一伙儿的，帮着她吸血娘家吧。那我大伯，我爸和我三叔都太惨了。”
“……”
林水根和孙银花都被堵得没吭声了。
至于林长福和吴秀红两口子，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的。他们觉得林安安虽然是满口胡话，可这些胡话也挺有道理。
老二对小妹的恩情是挺大的，这些年也是靠着老二在婆家那边站稳脚跟的。可以说是占了老二的便宜了，却从来没给老二啥回报。
这次对自家不也一样吗？每次回来全家人捧着，伺候得好好的。还经常送菜到县城去。可到头来呢，换来的只有瞧不起。一点好处是沾不到的。至于往日帮着买东西，那都是爹妈开口了，才帮着买的。钱和票都是家里自己出的。
除了给家里带来两分面子，真没带来别的好处了。
小妹就是喜欢占便宜，还不知道回报的人。
吴秀红和林长福这底气又足了。得罪就得罪了吧，反正也得不到啥好处。还要被占便宜。
林小环在老林家这家庭地位，是彻底被林安安打倒了。也顺道在队里出名了。
接下来的几天，队里就专门议论这事儿。还特意找吴秀红和朱小兰打听。
朱小兰还是当啥也不知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别问我。我啥也不知道。”滑不溜丢的。
看到她这样子，吴秀红特别看不起，然后转身就和队里人科普林小环干的“缺德事儿”。
既然已经闹翻了，那肯定是要把小姑子彻底踩下去的。毕竟自己可要在这里生活的，可不能没面子。
于是林小姑拿好处卖侄女的事儿，就被队里传开了。都要传到别的队里去了。知名度得到进一步扩大。
有人拿这事儿问孙银花，孙银花也只能装傻说没这回事，不愿意多讲。
她越是不愿意多讲，队里人越发的认为吴秀红说的是真的。要不然老太太咋不为闺女辩解呢。
孙银花有苦说不出，头发都又白了几根。
她不是不愿意帮闺女辩解，她是怕帮闺女说了话，回头老大家的就该编排她和老头子了，说她和老头子是和小闺女一伙儿的，一起卖安安。这更说不清楚了。如果只有老大家的胡说八道，她还能争一下。可安安也站出帮老大家的一起污蔑自己，那自己和老头子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只能装傻充愣了。
没人的时候，孙银花默默的擦眼泪，“老二啊，你啥时候把这个祸害接走吧。要不然我和老头子都要被气得短寿了。”
然后又在心里骂，不孝子，给那么少钱，还留个祸害在家里祸害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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