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我们往城北方向找人，越往那边走，路人越少，刚开始还有很多逃难的民众，到后面路上就没有几个人了，偶尔遇到的都是跑不快的老弱。

我看到远处火光弥漫，北风中，已经有了燃烧的味道。这种时候，青姬一个人跑出去干什么呢，我懊恼着，跟着阿简往城北一路找。

“青姬！你听到吗，青姬！”我扯着嗓子对着街巷里喊。

“小娘子..….”小巷子拐角突然跃出两个矮瘦的乱兵，他们腰间的刀已经血迹斑斑，衣服上有暗红色的血点，与他们脏兮兮的衣服不符的是脖子和胳膊上成堆套着的亮闪闪的金银首饰。他们两个色咪咪地看着我，随即就像两只发疯的野兽冲了过来。

阿简拉住我的胳膊从旁边闪开，一脚一个，把他们两个踢翻在地上，他们在地上捂着痛处，惊恐地望着阿简，后退着爬起来往远处逃了。

“桔娘子，您跟紧我，会越来越危险。”阿简严肃认真地看向我。

沿路走去，时不时还有遇到一些散兵游勇，都被阿简逼退，忽然我听到不远处传来女人惊慌的求救声，我照着方向追过去，是一个乱兵将一个女人欺在身下，在我的眼神指示下，阿简飞步而去，两招制服男人，将刀横在了男人脖颈上，男人大气不敢吃，靠着墙望着阿简。

我扶起女人，我这才看清她的脸，是街坊卖菜油的阿根嫂。“阿根嫂，你没事吧？”

阿根嫂捂脸哭起来：“我没脸见人，没有了，要是被我丈夫知道，他会打死我了。”

我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阿简：“阿简，杀了他。”

阿简惊讶的看了我一眼，随即手里一动，男人哼了一声，被割破脖子挨着墙倒了下去。

阿根嫂吓得面无人色，停止了哭泣，呆呆看着我。

我道：“他死了。这件事，只是你自己不说出去，我们两个不会漏一个字出去。你快回家了，想想你家里两个孩子，不要寻短见。”

我说完，带着阿简就要走，刚走出去几步，被阿根嫂叫住。

“你们在找青姬吗？我知道！”

我顿住脚，回身走到阿根嫂面前。“她人呢？”

阿根嫂眸子闪烁不定，低沉道：“她大概死了，我看到她倒在徐家杂货铺前面，一动不动，衣服都烂了。”

一瞬间，我感觉我沸腾的气血都往脑海上涌，随即带着阿简就往那找人。我从小在京城要饭长大，城里的道路店铺都于我皆烂熟于心。

我跑着，在被搬空的杂货铺面前停下，我看到了青姬。我顺着脚尖往下望，她的皮肤白的没有颜色，衣衫褴褛，倒在殷红的血泊中，闭着眼睛，头发全部散开了，上面的珠饰已经全部消失了。

我无力地跪坐在她面前，抱起她的腰用力摇晃，“青姬，你别吓我啊！我是桔子啊，我们来找你了。”

阿简蹲下来，手按住青姬的手腕脉搏，“还有气，还有一口气。”说着，他在青姬的手上头上点了几个穴道，青姬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在我怀里慢慢睁开了眼睛。

“桔子啊，我刚才就听到你来了，就是，睁不开眼睛。我要死了，我求你一件事..….”

“你说啊，你要什么啊，我都给你。”我的眼泪滴在她脸颊上。

“我有个儿子，他今年三岁，是我当年被逼接客生下了，妈妈灌了我三副红花也打不掉就生下来了..….都尉不知道，我知道他必然也厌弃他..….但是..….”她上半身剧烈抖动起来，咳出两口黑血，我下意识地用左手去接，血是热的，就从我的指缝里漏下去。我奔溃大哭起来，“你别死啊，青姬，我不愿我的朋友又在我眼前死去，别死..….”

她笑了，带血的嘴角说话声音越来越轻。“我就知道，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所有人里面最真诚善良的人，我儿子叫小鱼，寄养在城北紫罗巷禾家铁匠铺，我不能去找他了，你帮我，帮我..….谢谢你了..….”

她抖了一下，眼睛缓缓闭上了。

“帮你什么，你说话啊，我不会养孩子啊，你起来，你自己去啊！”我愤怒地摇晃着青姬，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喜叔死在我面前，青姬也死在我面前，为什么，老天，这是什么道理，我不服！

“桔娘子，青娘子死了！我们现在要去找到她儿子才对，再晚一点万一..….”

我唰啦一下站起，深吸一口气。“对，你说的对。”我的身体因为情绪失控而颤抖，我将手腕放到嘴里，牙齿用力咬下去，剧烈的疼痛让我冷静下来。

“快去，我们马上去。”我红着眼睛，看向紫罗巷子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