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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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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是谁?怎如此年轻?”

听人问起自己,霍昀不免留了心,多了一耳朵。

我是谁?

霍昀得意,等着人接话将他大夸特夸。

“你连他都不知道?”有人拿手指了指,“霍昀,霍大将军的次子。”

那人又继续卖弄了个关子:“你可知他如今回来被安排了什么差事?”

最先问问题的人摇了摇头。

霍昀原还很满意接话的人知晓他的名讳,喜滋滋等着此人将自己好好夸赞下去,但是现在好端端的却提那糟心事,真是扫兴。

答话的人不知本人所想,接着道:“那霍昀在战场上的本事我不清楚,我看那也是倚仗他家中才得了那份军功。他此次回来啊,被圣上安排去国学监读书识字,这么大个人了,连大字也不识得几个。跟他那大哥啊,啧啧,简直没法比。”

霍昀怒,放你娘的狗屁,爷我自个儿凭本事挣的功!

我识字少又扯霍宵干嘛!

他那哥哥就是个黑心肝的,到处都惹人烦。

先问话的妇人全当了真,吃惊的睁大了眼,忙拉过自家孩子,苦口婆心的劝导:“听见了吗?是个将军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个没文化的,你可别学了去。”

这妇女也不知霍昀是个什么官职,只觉得他身骑骏马好不威风,故而唤做将军。

那小孩无辜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真诚发问:“大哥哥都不识字的吗?娘亲,我会认的字可多了,那我以后是不是也能当大英雄了?大哥哥为什么不识字呀,是因为家里人不让他上学吗?娘亲,大哥哥好可怜呀,等我以后发达了,我一定会资助大哥哥这样的人好好学习的。”

霍昀咬牙切齿,哎哟喂,你到底在可怜我什么啊小东西?!

还有!

爷乐得不学习,你们管得着爷?

他转头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心中嘚瑟。

哭吧哭吧,哭得越大声越好。

谁知那小孩见了不但没害怕,反倒哈哈大笑起来,偏还觉得不够,拉着他母亲一起看:“娘,娘你快看,好丑,好丑的表情啊。”

哈哈哈~哈哈哈~

霍昀满脑子都是那小孩的嘲讽。

他恨!

————

在朱雀大街就已骑马慢行了半个多时辰。

原耗不了那么久,只是今日随军班师回朝,城中百姓太过热情,街上人太多,为免发生意外只能缓缓前行。

等过了朱雀大街又穿过朱雀门进到皇城,又行片刻才终于到了宫城前。

还未走近承天门,便见着皇帝带着众臣侯在那,也不知等候了多久。

霍昀等人随霍起辽早早下了马,疾步却不失姿态,离皇帝近了,皆齐齐向皇帝见礼。

孝德帝忙上前亲自扶起霍起辽,龙心大悦:“霍将军,辛苦你了,诸位,都辛苦了。起来吧,都起来吧,哈哈哈~”

“陛下言重了,此乃臣子之责!”众人接二连三俯首,行礼示衷心。

几番客套话后,众人又在宫门前一阵寒暄才终于陆陆续续往宫内走。

今日宫中大摆宴席,几个武将大嚷着今日不醉不归。

“你看那几个老狐狸,平时多瞧不上我们,今日还不是得陪着笑脸?我呸,那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我们呢,要我说今日就得狠狠灌他们几壶,让他们知道知道他爷爷的厉害!”沈亚通凑近霍昀,悄声问他,“霍校尉可有兴趣?”

霍昀还未来得及答,沈亚通又忙拽住霍宵:“旁人不答应就罢了,左郎将不答应可不行。”

霍宵闻言轻咳几下,摆摆手,一脸歉意:“沈将军,我今日身体不适恐帮不上忙,改日再与你一醉方休吧。”

“你小子,早不舒服晚不舒服偏偏这时候不舒服,算了算了。”沈亚通垮了脸,觉得甚是无趣,但下一秒又换上笑脸,“左郎将喝不了,那霍校尉不会反悔吧?”

恰过了太极宫,便见前头的人又转了方向,朝东往大明宫方向去了。

霍昀老老实实的跟着,也不着急答话。待行了好几步,那问话的人反倒先急了:“你不会是要反悔吧,霍校尉可不能这样欺负一个老头子。”

先还同霍宵说别人不答应就罢了,一副非霍宵不可的样子,现在却又巴巴来问他,关键他又何时答应过,从何而来的反悔呢?

思及此霍昀心中越发不悦,白了沈亚通一眼:“沈将军莫不是吃醉了。”

沈亚通气的吹胡子瞪眼,质问道:“你小子,那你到底喝不喝?”

“不喝。”他轻飘飘甩出两个字,答得十分爽快。

“行吧。”

“你真不喝?真不喝?真的不喝?”

“……”

一番七拐八拐下来,才终于到了麟德殿。

麟德殿分前、中、后三殿,按中间高两边低坐落在同一线上。三殿大多采用黑色陶瓦,少部分采用琉璃瓦镶嵌其中。

为凸显身份,屋顶还立了骑凤仙人和几个鸱吻。

殿前有一片极大的广场,此次庆功宴便是在这里举行。

人群中不乏有头一次进宫的人,在感叹宫殿雄伟之余,还有些晕头转向。

但这并不是霍昀第一次入皇宫,所以于他而言,这个地方并不陌生。

他在霍宵身边落了座。

孝德帝宣布宴席开始后,众人皆正襟危坐,恐有半点闪失。直至孝德帝带着霍起辽离开,宴席才逐渐热络起来。

霍昀只觉得无趣极了。

他百无聊赖到处乱瞟,偶然间发现席间一女子眼神涣散,对此次宫宴同样兴致缺缺。

霍昀心情好上几分,猜想这女子也一定是因为这宴席太过无聊,所以才放空发呆。

难得有个同道中人。

他便索性用手撑着脸,无以自遣的盯着那女子看,但又不好太过显眼,还特意偏了视线,在外人看来倒像是盯着前方的楼台看。

那女子长相温婉,一对细长柳眉,皮肤白皙,面目柔和,但这温婉中又带有几分稚气,平添了几分灵动与可爱。

霍宵那边正客套的同人碰完了杯,走回席位却看见霍昀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不知在看着什么。

他轻声唤了几句,见霍昀并不理他,便直接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干什么?”见自己视线被阻,语气中颇有几分幽怨。

“你看什么呢看这么入迷。”

“知己,朋友。”

霍宵笑了:“你还有朋友?”

他这弟弟十五岁赌气瞒着母亲偷跑去了军中,被父亲发现后狠狠打了一顿。

霍昀那乖张又不爱卖人面子的性子,即使从军五年,竟也没交上一个朋友。若说在十五岁之前,那也更是没有可能。

他从小就爱惹是生非,邻里周遭的孩子,不知被他揍哭了多少,每每见到他不躲得远远的就算好的,何来朋友一说?

哦,不对,还算得上有一个的,只是……

霍昀却是一副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睥睨道:“你懂什么。”

同道中人可不就是知己朋友?

霍宵无奈的摇摇头,又见有人招呼,替自己倒满了碗酒后,拿起酒碗又去应酬了。

霍昀见他这样子对他是越发的不满。

桌上摆了两个酒坛,一坛是实打实的老酒,而另一坛却是霍宵特意吩咐人弄上来的一坛水。

而他只在最开始喝了一碗酒沾沾酒味,后来与别人喝的一直就是一碗碗的白水。

霍宵这家伙从小就是这么奸诈,人前一副温柔美少年模样,背地里其实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

可能是被霍昀盯得太久,那女子终于有了反应,察觉到一抹视线在盯着她。

苏荷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团“黑色”好似在看着她。

她不太确定。她因为总是夜里点灯看书,自两年前目力便下降许多,稍微有点距离便会看不清人脸。

家中母亲替她请了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不过好在有遵从医嘱,倒也没有让目力更加恶化下去。

她困惑的指了指自己,小声问道:“我?”

只见那“黑色”看懂了她的嘴型点了点头。

看来确实是在看她没错。苏荷在脑海中想了个遍,看那模模糊糊的身形还真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不过想来是认识的吧,不然怎么会盯着她看呢?

她对着那团黑色笑了笑微微点了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而霍昀这边见那女子注意到了自己,瞬间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板,头仰得似只发.情的老.公.鸡。

果然便见那女子对他“羞然一笑”。

这是沈亚通在军中喝醉酒时教给他的,说他当初和沈夫人初见时就是这般,后来二人成了婚。

南楚男女大防并不重,甚至是可交友同行,不过其中还是有一定的限制。霍昀想来沈亚通的这套方法对于交友也是同理的。

看霍宵还敢不敢嘲笑他没朋友了!

但沈亚通没有告诉霍昀的是,他第一次在酒楼见着沈夫人时,身体僵直,脑袋昂得分外高,眼神直勾勾盯着沈夫人,偏她看过来时又快速移开了眼,让沈夫人误会他是一个有病的登徒子,狠狠打了沈亚通一顿。

而二人之所以成婚,是两人认识后经历沈夫人的一顿顿打,才生生打出了感情来。

若沈亚通知道霍昀真学了去,那指定得笑得满地打滚,还不忘挖苦一句“还真有傻子学了去。”

霍昀此刻竟对沈亚通有了几分钦佩。他觉得苏荷此刻已经被他迷得神魂颠倒,恨不得下一秒就来同他交朋友。

自我沉醉突然被摔碗声打破。

紧接着便有人骂起来,“他奶奶的,你什么意思!”

说话的正是沈亚通。

原是他手下人端着酒时,被人故意撞了一下,碗掉在地上,碎了。

然而那罪魁祸首却毫无歉意,只是轻飘飘暼了一眼,阴阳怪气道:“哟,他自己没本事没拿住反倒怪我了?沈将军莫不是觉得自己刚立了功,拥功自傲,便是非曲直也不分了!”

“您也不想想,这战却是胜了,那这中间的物资消耗、人员伤亡又有多少?”

见有的热闹,有的文武官员各行一列,其他不想参与风波的或坐在原位观摩,或仿若未闻。

南楚的文武官员一直不和,孝徳帝对此事一直很头疼。

沈亚通是个性子直的,见人不爽那就是当面要发作出来的主:“你这一塌糊涂、两极分化、三分像人、四分像鬼的卑鄙小人,若不是粮草迟迟未来,你爷爷早打得那陈贼屁滚尿流了。”

那罪魁祸首就笑:“那粮草又不是我运的,与我何干?这要说有关系,我倒听说晟王同霍校尉关系匪浅,沈将军莫不如去问问霍校尉,为何那粮草最终也没送到呢?”

三年前晟王萧瑾受命送粮,怎料监守自盗,被捕后自戕于狱中。当时南楚同陈国的战事本就吃紧,又少了军粮,最后战虽胜了,牺牲却很惨烈。

不远处看戏的霍昀握紧了拳头。

萧瑾是怎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自是不会有此作为,他此番回来,也是为了同他洗脱冤名。

“我呸!”沈亚通一口浓痰就朝对面的人吐了去。

那人难以自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等看到自己手上沾了的东西后,恶心的差点昏厥过去。

“沈亚通我同你拼了!”

但一个大腹便便的文官又怎是久经沙场之人的对手,那人铆足了劲往沈亚通身上挠,而后者却不怎么费力的一挡,另一只手又那么将他轻轻往上一提。

噗呲!

那文官竟是个秃顶,沈亚通哪知他只是轻轻一拽,就将这人的假发连根拔起。

周围的人笑作一团。

时下的文官都是很注重个人形象的,眼下被人发现是个秃头,那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你欺人太甚!我,我一定要状告陛下为我做主!陛下,陛下啊~您可得为老臣做主啊……”那文官边走边哭嚎,哭丧着一张脸去殿中找孝徳帝了。

沈亚通乐开了花儿,他哪里知道这老贼是个谢顶。

这不就是没毛的公鸡嘛。

经此闹剧,这宴会怕也进行不下去,果然没一会就有一个公公来传,让他们自行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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