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酉时,天空下起了小雨。
酉时两刻,雨势变大,片刻后地上就积了很深的水。
戌时,学监散了学。
国学监门口堵满了马车。各家的奴仆早就打着伞候在门外,现在正探头探脑的等着自家的小姐少爷。
阴天又遇上暴雨,天便比往日暗得更快。学堂里的人已经接二连三的离开,只有霍昀还在哀怨的等霍六带伞来接他。
他在门口看了很久都没见着霍六的身影,索性计划先去学堂里等他。到时候霍六没见着人,肯定会来学堂里寻他。
虽然国学监不允许带小厮出入,但霍六总是有办法混进来的。
途中经过走廊,恰见面前的游廊岔道走来两人。
其中一女子身着淡青色衣裙,身材纤细,头上只戴了个简单的发簪。
霍昀倒未想到苏荷竟也在国学监上学,不过细想下来,当日参加宫宴的不是家里官位高就是人脉广背后有人的,能在国学监遇见也不算稀奇。
他双手抱胸,想着他与苏荷好歹算是认识且自己又救过她,待会见着铁定是要和自己打个招呼的。
他就慵懒的依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已经做好回应苏荷的准备。
不巧从那条岔道走过来本就背对了他,偏苏荷又是往前走的,所以一直没能看到霍昀。
霍昀就见她同旁边的女子有说有笑,仿佛还听见了她说什么赶回家去吃大肘子。
什么肘子,简直糊涂!那肘子能有他秀色可餐吗?
他到底也没主动招呼苏荷,全源于他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来“男子也是要矜持的”。
也不知他到底是从哪听来的,总之是没了印象。
学堂里的人差不多都已走光。霍昀坐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屋檐上的雨水往下滴。
雨水拍打在地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时间过去了许久,才见霍六带着伞姗姗来迟。
“爷,我来晚了,没被淋着吧。”
霍昀接过伞白了他一眼:“咱们府里很穷吗?这么久了也不见有个人来接我。”
若在这么等下去,他都打算直接冒着这大雨回去了。
“那哪能啊爷,若咱们府上都叫穷,那就没几家富贵人家了。”
霍昀作势要踹他一脚,被霍六灵巧的避开:“那还来这么晚,小六子,故意找事是吧。”
小六子替霍昀拿上书箱,又讨好的替他撑开了伞,两个人走入雨中又继续边走边说。
雨声太大,霍六怕他听不清,愣是铆足了劲大声说:“爷,那您可错怪我了。”
“今日霍三不在府中,大少爷正巧碰着我,便交代我出门给他办点事。哪曾想这一去就是两个时辰,等我回来时国学监都已经散了学。”
“我走之前特意叮嘱了默疏姐姐替我和夫人说一声,若万一爷您有啥吩咐我不在也好吩咐其他人去。”
“但是吧,爷您也知道,您过去那么多年都不在府中,这眼下突然回来了,夫人一时没习惯府上多了个人,在加上今日在府中的院子里同其他夫人打马吊打得太高兴,一时不察,哎,就把您给忘了。”
“我一见您这时候了还未回府,便托了人去问,这才发现夫人压根就没差人带伞去接您回来,所以这才耽搁了这么久。”
两人的身影被大雨淹没。在这瓢泼大雨中,只听见霍昀的声音渐渐被雨声吞没。
“小六子,你说她还是我亲娘吗?”
————
国学监的上学机制为上六休一,霍昀凭他非凡的毅力已经坚持了五天,只需要再坚持一天便可以休假,真是可喜可贺呀。
“在这五天里,您一共迟到五次,早退三次,打架两次……若不是夫人最近迷上了打马吊,没空搭理您,也不知您要被揍成啥样。”
霍六说到这,有些不确定的问霍昀:“爷,您这样学堂里的先生真的对你没意见吗?”
意见?那无非就是对他吹胡子瞪眼,遂又甩袖愤然离去,再加上那句非常经典的台词,“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他第一天去报道时,因为旷了一上午的课那些先生就在脸上表达了对他的极度不满。
不过他可不在乎。
这些先生表达不满的流程他已牢记于心,甚至于因着最近经历了太多次,连做梦时都梦见了他们,不过却是梦到的几人围着抢苏荷的大肘子吃,随后他闪亮出场,来了出英雄救美。
那小丫头可对他痴迷得很,还将她手中的大肘子送给了他吃,只是他刚准备咬一口的时候梦就醒了。
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出。
“小六子,替我去查个事……”
最近他在国学监里碰见了许多奇怪的人。总是有人从他身前路过,而后偷偷的打量他。末了,背过他后又开始小声议论:“这也不丑呀,怎将他传得这么可怕。”
他觉得莫名其妙,瞪了那些人一眼,那些人又马上受了惊,两脚一抬,蹿得飞快,跑远了还不忘丢下一句“果真如传言般凶恶”。
一开始他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他‘偶遇’的人越来越多,说的话也越来越奇怪,他才终于重视起来。
他随意抓了个人问其原委,那人告诉他,因外面都传他长得极壮极丑,还能手撕敌军,遂对其产生好奇,想来看看一探究竟。
原来外界只是说他大字不识几个,耻笑他被陛下下令到国学监读书和说他为人凶恶不仅欺负邻里还作恶多端。
这些霍昀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传他丑,他坚决忍受不了!
哪个小王八羔子这般羞辱他帅气的脸庞。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他的手指被他掰得嘎吱作响。
霍六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的不敢看霍昀。他别过脸看向别处,拍拍胸脯,义正言辞的向霍昀保证:“放心吧爷,我铁定给你查个清楚。敢败坏爷您的名声,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小六子,你为什么不用正眼看我?”霍昀朝他步步逼近,霍六这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正当他准备坦白从宽时,霍昀一句“难道是不敢正视我这帅气逼人的脸庞吗?也是,你也不是第一个被我迷倒的了”将他正要说出的话牢牢堵在了嘴中。
他觉得他找到了他家爷没朋友的真正原因了。
门外丫鬟来报:“二公子,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霍昀原以为霍母找他是为了这几日上学的事,他本已经焉着一张脸进去,打算英勇就义了,但在听完霍母的话后却是吃了一惊。
“什么?接表妹?哪个表妹?”
李阮思难得耐心的同他解释,“就是你爷爷的外孙的表大爷的女儿。已经出了五服,别说是你,连我也没见过。”
霍昀错愕:“那您让我去接她是为了什么?图两家都不熟?还是嫌我无所事事,想着法儿的给我找活干呢?”
李阮思嗔怪的拍了下他的手臂,当真觉得他烂泥扶不上墙:“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你说她一个女子容易吗?父亲忙于公务,疏予陪伴,而母亲也为生她难产而死。”
“她自小由她祖母带大,长这么大还未来过上京,我前几日听说她想来上京看看,奈何家中长辈抽不出身无法同她前往。我便传了信,让她放心来府上住,替她长辈好好照顾她。”
“还有,我托了人打听。那孩子从小温柔听话,胆子很小,你可不要吓着人家了。”
这一套说辞下来听得霍昀是一愣一愣的,他问:“母亲,您确定不是遇着骗子了?”
“滚!”
“好嘞。”霍昀吓得赶忙告退,临走前还不忘老老实实的把门给带上。
待回到自己的房间,霍六上前谄媚的替他捶着肩。等霍昀坐下后,又十分自觉的给他捶腿捶背。
他来回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霍六见状很识趣的又开始替他放松肩部。
霍昀问:“小六子你说,母亲让我后日去南阳县接表妹,那我是不是就有理由矿一天的课了?”
霍六利索的替他按摩着肩膀,“爷您不知道吗,过两日就是乞巧节了。圣上为了大家都能更好觅得一门好姻缘,几年前就下旨在乞巧节休假两天了。”
“到时候上京湖中心会举办一场大会,很多适龄男女都会参加呢。当然,也会有其他的老爷夫人特意出来为自家儿女选看夫婿。”
霍昀怪他:“你怎么不早说?我这才回来上京哪能知道,那岂不是白白浪费我的假期?”
母亲还特意没告诉他,分明就是怕他知道后不答应。
“我先前不是太害怕了,所以才……”
“你害怕什么?”霍昀觉得他今天很不对劲。
“哈哈哈~”霍六都快笑哭了,“我嘴贱,嘴贱,有爷在我还能有什么怕的呢,这给闹的,哈哈哈。”说着还装模作样的轻轻打了自己两嘴巴,只期盼着快快将这话题揭过,从此额弥陀福。
霍昀也没心思追问下去,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他那飞走的假期。越想越懊恼,到时候他只能宽慰自己就当换个地方度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