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就在苏乾乾都快忘记自己在冯海的剧组里还有“客串”角色在身时，突然就接到了副导演召唤她回归的电话。
一想到又要和姜来碰面，她找了不少理由推辞，希望剧组能另找别人来完成白蕊的戏份。副导演也很坚决，告诉她剧本已经改了，还是特别为她定制的，与此同时拍摄计划也跟着变动，需要集中几天把她的戏份拍完。
事情牵扯到一大堆人的工作，副导演一副“你要是不帮我这个忙，我现在就可以去你家门口跪着”的态度，让她更生出一些逆反心理，大小姐脾气一上来，直接几句搪塞之后，干脆地挂掉了电话。
自从上次从剧组请假回到台里，她便不想再回去。在那边既学不到什么东西，时间都干巴巴地耗进去，还要假模假样地配合跟姜来对戏，心里别扭到不行。再加上冯海也并没有真的要像当初承诺的那样，“亲自”给与指导的意思，苏乾乾早就跟大苏吐槽过，自己随时可能撂挑子。
苏仲和倒是无所谓，对于宝贝女儿的态度从来都是依着惯着，和冯海也是场面上的客套而已。可赵楠溪却不肯答应，毕竟艺术圈和娱乐圈关系千丝万缕，捅了娄子还不是得她去收拾烂摊子，更何况，她的“宝贝崽崽”姜来还在组里。
矛盾并没有被解决，反而是牵扯了更多的利益和关系，麻烦又回到苏乾乾这里。
于是，婉拒之后还没过半天，冯海便亲自给她打来电话。
除了一顿学院派前辈的说教，例如当个好导演需要从最底层做起，需要全面了解剧组各项工种，还需要对编剧和演员表演有深刻体验之类的，冯海更拿出父辈的姿态，带着一些命令的口吻，让苏乾乾第二天早上必须按时到达现场。
最近几天，剧组转场到了更远一些的影视城，苏乾乾寻求帮助无果，迫不得已只得回家翻出大箱子，絮絮叨叨满是怨念地收拾起行李来。
赵楠溪晚上回家听了苏乾乾的一顿牢骚后，完全没有担心女儿的事业，反而是积极地帮她一起收拾东西，巴不得当晚就给她送回剧组。
心都快凉透了的苏家大小姐，沮丧地看着满脸兴奋计划着要去探班见崽崽的亲妈，一时间觉得姜来或许才真的是亲生的那个。
第二天天不亮，金戈就开着保姆车给她送到了影视城。放好行李赶着去做妆造，一顿赶天赶地终于赶着将自己的那几场戏拍完。趁着没人管，她前脚刚搭上保姆车打算溜回酒店休息，就被火眼金睛的冯海抓了个正着。好说歹说，非要让她留下来跟着副导演们一起盯几场重头戏。
第一次现场看枪战和武打的戏份，苏乾乾颇有些紧张。
武术指导和马术指导在现场交代动作，等演员练习几次后，片场开始走位。
看到作为副官的“陆凌峰”穿戴好威亚站到一个旅店二楼的阳台边，她想起老妈前段时间一直在家惊叹的那部仙侠剧。
剧中的姜来扮着古装在屋顶间施展轻功，身姿挺拔、轻盈飘逸，而真正到了现场，却没有电视剧中看到的那般轻松自若。
走位测试的时候，在钢丝绳的拉扯下，他的动作带着些卡顿感，从下往上看时，更是显得略微笨拙。
这个为了男一号饰演的少帅挡子弹而被打得从楼上摔下来的镜头，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有拍出需要的画面。在NG第十次后，副导演将耳机摘下往桌上一甩，拿着对讲机急躁地叫了停。
看到他愤怒地起身往现场去，苏乾乾正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却被身后两个围观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吸引了注意。
“一看就是故意的嘛，胡皓宇也是，自己本来就不如人家姜来，何必在戏里跟人过不去，拖累大家收不了工！”
“胡……啊，他为什么呀？难不成是姜来得罪他了？”
“早上化妆间的事你没听说吗？”
“我早上忙着搞定烟花的事，哪有功夫去化妆间听八卦啊？发生什么了？快给我补补课！”
两人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苏乾乾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监视器，时不时还假装翻翻刚才副导演扔给她的剧本。而事实上，她却在慢慢往后挪动脚步，试图听得更清楚一些。
过了一会，身后刻意压低了声音的八卦再次开始。
“早上化妆的时候，张珊珊在那吐槽胡皓宇颜值身高都不如姜来，特别是站在一起这么一对比，啧啧啧，那个差距不要太明显！”
“这……不是事实吗？有什么好说的？”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姜来和胡皓宇，他俩都不是一个世界的好吗！要我选，肯定姜来是男一号！”
“不过……人家胡皓宇是童星出身，好歹也算是年纪轻轻的老戏骨了，演技上还是比姜来好很多的吧。”
“所以嘛，张珊珊那个没脑子的闯祸了啊！她蠢到当着胡皓宇的助理的面说的！”
“哈……那……这……还不炸了锅了？胡……那个谁不是最忌讳这个的吗！”
“呵呵，可不是嘛！看吧，我觉得，今天这个架势，胡老师可能要给姜来和张小花好好上一课了，要不白在圈子里混这么多年！”
偷听八卦的刺激感让肾上腺素疯狂飙升，预知了即将到来的“好戏”，苏乾乾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满怀期待地拿着相机往现场走去。
在副导演活力四射的肢体示范和讲解后，这场戏继续进行。
先是主角之间几句台词对话，然后是陆凌峰发觉有人要暗杀男主角，于是迅速掩护导致肩部中枪，身体失去平衡从二楼翻倒下来，最后躺倒地上艰难爬起来，男主角冲下楼，两人再对两句台词，整场戏就算完成。
就这么估计一分钟不到的戏，在副导演震惊地注视中，再次NG了二十多次。
要说NG的原因也是千奇百怪，这场戏是剧情的关键点，为了拍出紧张感，安排的长镜头一镜到底。作为男一号的胡皓宇在自己表演的部分几乎完美地合上了节奏，可是一遇到和姜来的对手戏，光是伸手拉人这个动作就来了七、八遍。
反复来了十几遍，前面的踩点问题解决了，可后面冲下楼的部分开始各种小问题不断，再加上或许是吊了好几个小时的威亚，姜来表现出一些体力不支，竟然也开始掉链子。
就连刚站在旁边围观了一小会儿的苏乾乾都能看出来，胡皓宇的NG里80%是故意的，而姜来摔得一次不如一次准确，旁边拉威亚的师傅也是颇有怨念，休息的间歇顾不上主演们的面子，纷纷直言吐槽起来。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副导演放了狠话，谁要是再出错，一次罚款1000，用来给全组加餐。
不知道是真的惩罚有了威慑力，还是胡皓宇终于消了气，打算放过姜来也放过现场陪着受罪的一众人，接下来只拍了两遍，这个耗了几乎一下午的镜头，总算是勉强通过了。
现场人员用最快速度收拾残局，而主演们纷纷赶到化妆间换装，准备接下来晚上的夜戏。
虽然冯海发了话，让苏乾乾可以收工回去休息，可是听说晚上那场【逛灯会】的戏会非常精彩，还有烟花配合，她便主动要求跟着一起加班。
申请的时候很积极，可第二天她才后悔，如果当时没有那么冲动，多问两句详细情况，比如“预计会拍到几点？”“有什么需要提前准备的？”“大夜戏的注意事项？”之类，可能之后自己也就不会有那么狼狈。
本以为夜戏顶多也就拍到凌晨1、2点了不起了，可到了午夜12点，现场的造景和灯光布置才算得到了导演肯定。而等着群演们上去把氛围和空镜拍完，已经过了2点。
主演们到场的时候，妆造完全换了个季节。白天姜来和胡皓宇还是春夏的衣服，晚上已经穿上了毛领披风，带上了皮手套。而女主角张珊珊虽然还是一身精致的旗袍，虽然开叉到大腿，裙摆还在冷风中飘荡，可套了光腿神器，把貂皮大衣一裹，看上去着实非常暖和。
11月的光泰，白天阳光灿烂的时候暖如暮春，可一但太阳落山，温度就直线下降。眼看说话呼出的白气逐渐明显，现场的工作人员纷纷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长款羽绒服穿上。
对此一无所知的苏乾乾，卸掉妆造后，还是白天的那一身V领内搭加露脚踝的牛仔裤，虽然披了件羊毛大衣，可是在温度已是个位数的深夜，冷风一吹，全身几乎像是被穿透一般，瑟瑟的寒意渗透到身体的每一处。
在临时搭建的监控棚里，她根本不敢坐下，一直原地不停地跑跳深蹲，燃烧着并没有多少储备的卡路里。
其实剧组也不是没有准备取暖设备，只是为了安全考虑加上用电限制，都放在后面避风的另一个棚内，而那边是给演员们的临时休息区，主要的几个角色们几乎都挤在里面对词候场。
而在导演这边，火力旺盛的中年男人们，一件T恤或衬衣，再套个薄款羽绒服，便已经是热得头上冒烟，一个棚里俨然呈现出两种季节。
苏乾乾在角落疯狂运动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蹲下去刚猛地站起来，迎面顶上了低头钻进来的姜来。
“啊！”
“抱歉！”
一个人捂着额头，一个人抚着胸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便像碰到了什么不能见的人似的，同时别过头去。
姜来径直走到冯海身边，确认着待会的打算加进去的一些动作和眼神设计，希望导演能给予指导。导演亲自上阵走位比划了几下，肯定了他对角色的细节考虑，然后拿起对讲机催促着演员赶紧就位。
解决完问题，姜来侧头往角落那边瞄了一眼，快速退后两步，把披在身上的长羽绒服扯下来扔向还在颤抖着深蹲取暖的人。
“拿一下！”
苏乾乾刚好蹲下，宽大的衣服从天而降，直接将她整个人从头到脚盖在里面。等她张牙舞爪地钻出来，衣服的主人擦身而过，声音极轻地说了句“冷就穿上”扭头一路小跑去了拍摄点位。
抱起还带着某人体温的羽绒服，她不知所措地环顾四周，还好，所有人要么盯着监视器，要么盯着不远处的现场，没人在意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小苏！你赶紧过去一趟，现在正好他们站位合适，你拍点能体现人物关系的照片，然后就在那边盯着吧，最后烟花出来的时候，你对好焦一直拍就行！”
导演终于想起了缩在角落里待命的自己，她一下子激动起来，赶紧把怀里铺开大得像被子似的羽绒服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搭，拿起相机跑了出去。
大场景拍得很顺利，保了几条之后，她和姜来都被叫了回来，剩下男女主角拍摄接下来的对手戏。
两人刚钻进监控棚，目光便同时落在了摊在脚边的黑色羽绒服上。
棚子是现搭的，来来往往的人，带进来不少土。地面算不上干净，几组吊在棚顶钢架上的灯泡很亮，让衣服上凌乱的灰色脚印格外显眼。
苏乾乾看到脚印，立刻转头像做错了事的小孩，急着想解释些什么。她刚张开嘴，旁边的人已经快步走了上去，捡起衣服，用力地拍打着上面的污渍。
一声“抱歉”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已经带着衣服出去了。她看着那个被不满和嫌弃包裹的高大背影，委屈地撅着嘴，小声嘟囔起来。
“明明放在椅子上的……谁没长眼睛踩别人衣服……也不知道帮忙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