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门相辱
第十八章 同门相辱
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惠施众生恩。
一粟祈愿难再得，惟愿神明降恩泽。
人间多有因时不顺遂而祈愿之辈，道人虽年年到野三坡净化怨念和痴念，但一人之力终归不足。云柯伴在道人左右，见他多次因净化怨念而受伤心疼不已。
“师傅！”
道人练就通天术，祈愿可直达神域，奈何多年来也只有那么一次天降灵光，也只净化了此地些许怨念。
道人额头汗珠连连，捂住心口喘息，云柯拿着手绢给他擦汗，道：“师傅为何不再次向神域祈愿？”
道人微微冷笑，道：“为师早已向神域祈愿多次，只怕——神君护佑众生，恐无暇顾及此处。”
“徒儿定会勤加修炼，早日帮上师傅。”
道人举目，可见百里景象。以野三坡为中心方圆百里，如今已呈现颓败之势，或许再过百年，这里会变成荒漠。
这一切，皆因不知从何而来的强烈恶念！
道人疼惜地抚着云柯头顶，道：“望舒心有大爱，为师很是欣慰。今日暂且到此，你我早些回去，也好休息调整，日后再来。”
云柯道：“师傅。这些黑气到底是什么？”
“妄念，执念，恶念。”道人揉揉云柯小手，道：“人活一世，总有不圆满的时候。有些人的遗憾，可能是一生的。直到身死，幻化为强烈的念，有恶有善，有好有坏。”
“那师傅呢？”
道人笑笑，道：“无所求，便无所谓念。做好当下的事就好。”
“黑雾弥漫，师傅一人怎么祛除？”
道人见他呆萌可爱，道：“积雨成水，总会汇成山川河流，到时就不止为师一人了。修道在于修心，无外乎行得正，做得端，无愧于本心。就像望舒一般，既然带北辰入了云居观，就要把北辰教好，即便做个普通人也是好的。”
“辰辰不是普通人吗？”
道人怔住，道：“望舒你要记住，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都要站在北辰的处境为他想想，莫要为难于他。”
云柯不解。
道人说：“那孩子出身不好，需要更多的爱和关心，切莫因你一时疏忽铸成大错。”
“……”
云柯似懂非懂。【只要努力对北辰好就好了！】
他甜甜的道：“嗯。辰辰是徒儿带上缙云山的，徒儿会好好待他的。”
回到缙云山，北辰孤零零坐在山门等候。见两人回来，他喜出望外，飞奔而去，扑在云柯怀里道：“哥哥，你回来了！师傅！”
道人略微点头，随后离开。
云柯牵着北辰的手，冰凉的小手冻得发红，他微微皱眉，道：“这几日你都等在山门？”
北辰乖乖点头，道：“我想哥哥回来第一个见到的是我。哥哥……”
“师兄！师兄，你回来了！”
一群少年七嘴八舌将云柯围住，把北辰挤在外面，北辰孤零零一小只，愣愣地看着众星捧月的云柯。
云柯越过少年们，走向北辰，笑道：“既然你们都下来了…那我们一起上山吧！”
“师兄，你随师傅下山见了什么？看了什么？”
众少年追上去，云柯顿住脚步，回首道：“祛除恶念，其他…无甚。”
彼时云柯牵着八岁的北辰一步一步走进云居观，北辰乖乖，任由他牵着。
北辰道：“哥哥这次为什么去了那么久？北辰可想哥哥了…听闻哥哥近日回，我便每日做饼，等哥哥回来吃。”
他二人来到厨房，哪里还有什么饼？除了满地狼藉。
北辰黯然神伤，眼含泪珠，委屈又可怜。“哥哥……”
云柯道：“无事！我来收拾。”
北辰拉住云柯，道：“哥哥，我来。你才回山，先回去休息吧。”
云柯赶路许久，也确实累。北辰又执意不让他动手。他道：“好吧。你收拾收拾，其他的等师傅休息好了，我自会禀告。”
北辰拉住云柯的手，道：“哥哥，没事的。如果因为我让哥哥和师傅为难，我会难过的。哥哥快些回去休息吧！”
云柯略一思索，道：“此事稍后再议？”
北辰甜笑，道：“嗯。”
北辰正忙着收拾，一少年跨进厨房讥讽道：“整天哥哥哥哥的，还真把师兄当成你哥哥了，那是师兄，不是你哥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师兄的亲弟弟呢！哼，谁不知道你是被师父从穷乡僻壤捡回来的？”
北辰不语，不理。
“就是就是，哥哥哥哥的叫着，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师兄的亲弟弟啊，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怎么配和我们一起在云居观修道？”
“我看啊，他也只配洒扫收拾，给师兄洗衣做饭，给我们擦鞋倒水。哈哈哈哈……”
“你看他一天耷拉着一张脸，好像我们谁欠他似的，看了都恶心。”
两三岁的时候不知道何为恶意，但现在北辰知道了。他依旧沉默不言，只要能待在缙云山，只要能陪在云柯身边，他什么都不怕。
灰衣少年眉眼狭长，嘴角歪斜，一副不好惹的模样。他抢过北辰手里的水瓢，道：“再看再看，我挖了你的眼睛……你一个穷小子，当真以为师兄和师傅会好好的教你，把你当成缙云山的弟子吗？如果是，他们怎么不带你下山？还整日把你放在这山上，守着这个厨房。不如你今天晚上去看看师父带着师兄下山到底做了什么？神神秘秘的，师傅真的会什么法术吗？”
北辰不语，转向别处收拾。
少年怒，道：“我说话你听没听见？我让你今天晚上去师傅的房里看看他到底做了什么，是不是真的会什么仙法？”
另一少年，道：“嘿，我说你这个穷小子，怎么不说话？”
“你看他平时端得和师兄一样，假正经装清高，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不是靠我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子弟养着他们，他们指不定早就饿死在这山上了。啊！”少年捂头大叫。
一人惊呼道：“血！你流血了！”
众人慌乱，指着北辰，道：“你居然敢殴打同门，走，找师傅去。”
“找什么师傅？不要找师傅……”
几人围着北辰一顿拳打脚踢，灰衣少年，道：“别打脸，被发现就不好了。”
北辰被打，硬是没哼一声。
少年们打够了，灰衣少年捂住额头啐了一口，道：“整日不许我们做这儿不许我们做那儿，他倒好，天天带着师兄下山吃香的喝辣的，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走！我们今天就去讨个说法，下山去。”
一矮个少年战战兢兢，道：“不行啊，不行啊，如果被家里面发现，我们学无所成，那肯定是会被重罚的，你莫不是忘了？前几次你闹着要下山，回去饿了好几天。”
灰衣少年一惊，缩着脚，回头道：“那就让师傅下次带上我们一起下山。走…这就去找师傅，我才不愿意在这山上整天看着这个死人脸。”
众人跑到道人门前吵吵嚷嚷。灰衣少年哭声最大，道：“师傅，你可要给我做做主呀！那个……那个六儿把我的头都打破了，我不过是想帮他收拾收拾厨房。”
道人开门，见此波澜不惊，上前查看少年伤口，其实只是破了点皮，他道：“此伤…无需服药，明日便好。”
“师傅！”
道人抬手，道：“此事交给你们师兄处理……”
灰衣少年不满，道：“哼，师傅你偏心。师傅，你的眼中只有师兄，那我们算什么？师傅整日带着师兄下山吃香的，喝辣的，那我们呢？天天在山上喝清粥吃素菜，哼…师傅，你别忘了，你可是收了我们家银子的？什么法术都不教给我们，师傅不好交代，我们也不好交代呀！”
道人面色微凝，道：“修道在于修心，心之所往。若是为一己之私，定无所成。平日里是为师疏忽于你们，既然你们不愿在这儿云居观修道，明日我便书信你们家中，请回吧！”
矮个少年道：“你可别赶我们走啊！若是我就这么回去了，我爹娘肯定会打死我的。”
灰衣少年也怕了。
他道：“我不回去。你收了银子的，我就要在这里。”
道人摇摇头，道：“敬爱师长，友爱同门本就是修行修道的本分，但是你们呢？几次三番羞辱同门欺压弱小，我原本念你们尚且年幼，对善恶定论尚且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你们今日居然找到了为师的头上，若你们不下山也行，今日便抄心经一百遍。若你们不抄，自行回去吧！”
道人轻手轻脚关上房门。
矮个少年撇撇嘴，道：“我就说不要来找师傅吧，非不信。现在好啦，没讨到好，还要抄一百遍心经，我真的是烦死了，抄抄抄…”
心经乃是云居观道人亲手所著，写之静心，记之明神，总而言之老少皆宜，百利无害。
灰衣少年咬牙切齿，道：“张元，你少在这里发牢骚，平日里也没见你少抱怨云居观食宿差呀，怎么啦？现在来找师傅一句话就不会说了，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抄。”
矮个少年不言语。
“如果我们不齐心协力，师傅下次下山又不带我们怎么办？”
灰衣少年一拍脑袋啊的一声，道：“怎么忘了这茬？”
“唉……”
北辰见他们求告无门，转身从柱子角离开，回到厨房。正见云柯在此，他欢喜上前，道：“哥哥，你可是饿了？粥马上就好了。”
云柯见他浑身脏污，似被殴打，眉头紧蹙，蹲下身来，给他拍了拍衣上尘土。
北辰瑟缩着后退，道：“刚刚去找柴火了，不小心摔了一跤。我没事的，哥哥，你肯定饿极了吧？我给哥哥熬一碗粥。”
云柯坐在一旁，道：“此粥…甚好。”
北辰趴在桌子上，抬着头望着云柯，满眼星辰，道：“哥哥，你和师傅下山真的是吃香的喝辣的吗？”
“风餐露宿！”
北辰撇撇嘴，道：“我就知道哥哥是不会骗我的，哥哥让我乖乖等在山上，那我就乖乖等在山上。可是哥哥…我可想你了，你下次可不可以带着我一起下山啊？”
云柯道：“师傅说，修道在于修心，等你哪天将云居观的道法经书通读熟记，我便请求师傅带你一道下山。”
修道要看心性和天资。不是谁都可以的？
北辰懵懂点头，满心欢喜，道：“其实我不是非要下山啦，我只是想随时见到哥哥。”
“好。我每天来见你。”
北辰笑了，道：“哥哥既然回来了，继续教我读书写字吧。这样我就能早日熟读经书，早日随哥哥下山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