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蛀
真是苦恼。
几乎可以算是被胁迫着上了自家的船。
他绝对发现了。
科沃徳目不斜视，实际上注意力全在被艾斯圈住的脖子上，幸好之后他收敛了很多，没有再随着呼吸的频率上下滑动而是老老实实的搭在她肩膀处。
没有紧密的触碰，但偶尔有间隙的随机抚摸更让人心口发涨似的疼。
有点糟糕了，这个想法直到大家都做了自我介绍后依旧盘旋在科沃徳的心头。
因为每次只要自己稍微动一下或者和哪个船员接触近一些，那个所谓的亲切有礼貌的船长哥哥就会停下动作虎视眈眈的看着她，简直压力倍增。
晚饭科沃徳吃的并不好，梅利虽然比最开始的那艘只能容纳一两个人的小木船要大上不少，但这并不代表餐桌上能容纳这么多人，加上薇薇和艾斯后位置明显狭窄了很多。
空气是干燥的，房间里是闷热的，饭菜的热气和所有人湿热的呼气一起往上飘，一进去就汗流浃背，浑身都变得黏黏哒哒。
吃饭时坐在一起就感觉空气更加稀薄，科沃徳擦了擦流到下巴的汗，神情恹恹的半睁着眼，用勺子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
她不太想吃，燥热的环境以及身边强硬的男人都变成无形的压力挤压着她的胃部和喉咙，科沃徳稍微一抬手就能碰到左边艾斯□□的手臂，往右边躲又会踢到索隆大张着的腿。
和两个热哄哄的男人贴在一起她简直快中暑了。
“山治，抱歉”她站了起来朝对面的厨师低声说道。
“我有些太热了，没有什么胃口”
山治从刚开始就视线就挂在着跟在自家船长后面回来却一直不太对劲的少女身上，一直低垂着眼睛不和任何人对视，看的山治直皱眉却又不敢上去跟她说什么。
自从上次科沃徳应激过后，船上的人都会在科沃徳在场的时候收敛许多，他们下意识小心的照看着这个腼腆的女孩，害怕哪个不经意的举动再次让她受惊。
她身上的咬痕每个人都看到了，谁都知道那天最后是谁将她抱走的，所以也十分清楚那明目张胆留下牙印的罪魁祸首是谁。
这要是放在之前船上肯定就炸了，但那天科沃徳的应激到甚至直接晕过去的糟糕精神状态让每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这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此刻船上都弥漫着一股火药的味道，硝烟四起，所有人都在隔岸观望，彼此警惕着。
“好的，科沃徳小姐”山治语调缓慢的说。
“需不需要我再为你做些消暑的食物？”
科沃徳轻轻摇了摇头，小声拒绝了，“我出去吹吹风就好”
她转过身面向索隆，她打算从他那里出去。虽然见面之前她一直很想念艾斯，但事实上真的见到了科沃徳又怂了，这个艾斯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熟悉的那个艾斯不会和她靠这么近，也不会和她说话，更不会用那种看猎物的眼神盯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个他能谁便揉捏的糯米团子。
那种眼神......他父亲可从来不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科沃徳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能见到艾斯自然是好的，能和他像普通朋友一样亲密相处那自然更好，因为这是她前世梦寐以求却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说到底，其实科沃徳根本不了解艾斯，她和艾斯相处的时间少到可怜。艾斯叫她不准再出现在他面前，她也就真的不敢在往他面前跑，整整七年下来科沃徳和艾斯说过的话可能都不超过十句。
谁能想到刚才竟然是她和艾斯第一次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虽然她因为炎热没吃几口，但隔壁的艾斯倒是吃的很香。
这不是她想象中和艾斯一起共进晚餐的画面，这一点都不美好。
她有用余光悄悄看艾斯吃饭的样子，他不像路飞一样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而是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吃，一口的份量不多但递送的频率很高，吃相可以说是很文雅，看来玛琪诺把他教的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的科沃徳感到有点失望。这个样子她并不熟悉，罗杰从来都不会这样吃东西。
她突然有一点怅惘，又有一点绝望，突如其来的，好像感觉那个人什么都没有留下。艾斯也长的并不像他，可能更像科沃徳从未见过的艾斯的母亲。
所以科沃徳回过了头，不再看了。
“索隆，能不能让我出去一下”她没什么力气，所以说话声也很小，在吵杂的草帽一伙的用餐时间里就像是一滴水落进大海里。
索隆只是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抬头望着她，没有说话。
科沃徳以为他没听见，就又重复了一遍，但不知为何在索隆的目光中有些忐忑。
她是在担心敏锐的索隆会看出什么并在这个时候直接问出来吗？
她不知道。
“哦”索隆看了她一会，站起了身，让开一条路。
谢天谢地，科沃徳松了一口气。
“谢谢”她飞快的说完就跑了出去，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随着少女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餐桌上的声音却慢慢小了下去，好像之前的吵杂都是在科沃徳面前作的假象一般。
山治沉默的叼着烟背靠在椅背上，头高高的仰起盯着天花板看，路飞的脸颊鼓起来嚼着嘴里还没吞咽的食物，边嚼边拿过科沃徳没吃完的餐盘打算帮她收拾掉剩余的食物，而索隆则慢慢坐了回去，木椅在地板上挪动发出吱呀的声音，他再次拿起酒杯无声的大口灌着酒。
乌索普和乔巴不知所措的左右看看，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最后将求救的视线投向娜美和薇薇，希望他们能来打破这糟糕的氛围。
娜美叹一口气：“你们要这样持续到什么时候？”
有了第一个人开了先例，乌索普继续搭上了话：“就，就是啊！我......我们好好说说嘛”
乔巴用小蹄子紧紧的拽着乌索普的衣角：“空气好奇怪啊，大家都怎么了？”
自从那天过后科沃徳顶着一副被欺负很了的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船上的气氛就变得不太对了起来，虽然那个笨拙的孩子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这船上根本没有省油的灯，演技拙劣，乔装打扮也差劲的不行，若隐若现的遮盖反而引得人刚想往那里看。
不会说谎的孩子在拼命的打圆场，而罪魁祸首却偏偏明目张胆的行事，给所有人的心里再添了一把火。他们像是堵着一口气，和谁都过不去。
而所有人也在那一瞬间达成了一致的协议，在科沃徳面前每个人都是正常的，但一旦她走开，空气就会立马降到零点甚至更糟。
“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干嘛？要去打到王下七武海之一的克洛克达尔”娜美撑着脑袋没好气的说，“你们这样还能继续干下去吗？”
“怕是一进去就分崩离析然后葬送沙漠了吧”
艾斯挑起眉毛，一脸的兴趣盎然。
“你们真是小气啊”路飞皱着眉，不赞同的说。
而听到他这么说所有人都火了：“还不全部都是你的错！！”
娜美抓狂的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原本循序渐进，一切进展的都很好啊，都是你搅乱了局面！”
“干嘛将窗户纸都捅破了啊路飞？！”
路飞不满的捶桌：“什么啊，我只是想做就做了啊！为什么要对我发火啊！”
“因为你破坏了船上的平衡！在大战前夕，为什么要做那种事破坏所有人的心情！”
山治依旧高仰着头，香烟的烟灰掉在他平日里整洁的黑色西装上，他却完全不在意。
路飞一下子平静下来了：“什么啊，原来是这样”
“你们在怪我抢占了先机啊”他歪了歪头。
“嘛，差不多是这样”索隆平静的开口说道，他一把靠在椅背上，将之前一直隐藏在浑水之下的那些隐晦的情绪一下子摆在了明面上。
乌索普留着冷汗打圆场：“你，你们冷静一点啊，不，不要吵架”
“总之，总之就是你们都在吃醋嘛哈哈哈”
薇薇用手捂住下巴：“我有些听明白了”
“喂薇薇，不要趟他们这趟浑水”乌索普小声的提醒。
“但是科沃徳小姐并没有和路飞先生交往啊”薇薇一语道破。
乌索普吓得直接无声尖叫，疯狂的比着手势想让她别说了。
路飞疑惑的说：“交往，那是什么？”
“就是谈恋爱，在结婚前男女会先交往一段时间”
“结婚？好像之前听谁说过......”
娜美无奈扶额：“真是受不了”
薇薇继续说：“那也就是说现在还只是在追求阶段了？”
“那你们完全没有立场生气啊，比起生闷气，还不如去主动出击”
“我看科沃徳小姐最近都不太舒服，兴致也不高，可能是阿拉巴斯坦的气候太过特殊，直到现在都还没能适应吧，刚才也难受的没有吃什么东西”薇薇叹了一口气。
索隆拿起酒瓶往空了的酒杯里倒：“你说的也没错”
他一口喝完了最后的酒水，把酒杯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放，手指抹掉嘴边的酒液勾唇一笑：“我要出手了”
“你们就继续慢慢烦恼吧”
说着挑起眉毛挑衅的看了他们一眼，拿起旁边的三把刀挂在腰间就大步往外走，线条流畅的双腿交换着，跨出了门。
“那家伙干什么啊？！”娜美抱怨的叫喊。
“算了算了......”
“乌索普，我怎么还是没听懂”
“没关系乔巴，听不懂算了”
路飞最后一口吃完了桌子上的所有食物，一抹嘴巴也跑了出去：“我也要！”
而坐在最边上，作为刚才被索隆用眼神言语挑衅最明显的，且至始至终没说过话的山治终于把头缓缓的垂下来，他无神的望着自己的袖口。
原本昨晚就被他熨烫平整的衬衫袖口此时被香烟的烟灰给烫出了几个小洞，细小的火星还在顺着轮廓逐渐往外燃烧，黑漆漆的洞口就像是鲜甜的苹果被虫啃食了几个小口。
山治看了一会，终于伸出手摁灭了火星，但燃烧过后的小洞会永远留在这件衬衫的袖口上，永不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