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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影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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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无常(苏漫心)

我不是喜欢一个人沉默,只是我不开心的时候通常就一个人。曾经,这句话是鲠在苏漫心心上的刺,一动就疼。

她怕寂寞,却也常常寂寞。

初到豫安,她一人不识,是寂寞的。

后来木春风来了,他常在书院,身边总有姑娘,无暇顾及她的时候还是寂寞的。

她一如既往地夜里会醒,就睁着眼呆呆的看着四下,直到再次犯起困意。

有些话说出口,伤人也伤自己,有人说喝酒壮胆,苏漫心喝的酒却是误了事,木春风脸色大变,向晚气得连不成亲了的话都说出口了。

苏漫心觉得自己心眼变坏了,在她说出那些话的当下,她竟然有些期待木春风做何现选择,向晚说不成亲了她竟然有些高兴,那证明在木春风心里有她的位置,要不然向晚为何生气。

可当向晚冲了出去,木春风想也不想的就跟了上去,酒麻醉着她的头脑,可她知道,她真的永远只是妹妹了。

木春风要去大漠时来跟她告别,“阿心,你从小身边就只有我一个差不多岁数的哥哥,可能错把依赖当感情了,等你遇到一个真的爱你的人,你就会明白我和向晚的在一起的感觉了,我要去一次大漠,去拿宝石回来再给向晚求一次亲。”

苏漫心不知道噩耗是一个一个来的。

木春风走了不久,一日娘在看账时一瞬间倒下,她跑上前抱着娘的身体,哭喊着让伙计去叫大夫,娘的血洒在她身上,她心里很慌,眼睛涩涩的,大夫迟迟未到,她握着娘的手越来越凉,娘合上眼,艰难的开口“别怨……”,她仔仔细细的听,生怕错过一个字,可仅仅只有这两字,娘就坚持不住在她怀里走了。

木春风没回来,有些话苏漫心后悔说了。

娘去了,又有些话还未来得及说。

母亲的丧事简简单单的处理完,苏漫心成了铺里的当家人,手下有一个厨娘,两个跑堂的伙计,人多时苏漫心也做着厨房的工作,铺子小,一天下来不算累,也无闲心想其它,只是每到夜半,苏漫心睁着眼的时间越长了。

做了掌柜快三个月,偶然听说,临烟的苏老板出了事,她只是一笑,风水轮流转,夜路走多了遇到了鬼,常有的事,尔后不经感叹在她十八岁这年,她爱的和她恨的人竟然都死了。

一日,苏漫心收到一封临烟来的信,信封上写的是娘的名字,打开后是苏家老太爷写的,里面大体说的是她爹在出商路程中遭遇抢劫,与姨娘双双遭难,家宅已变卖抵债,还留下个男丁无人照看,那孩子娘舅家不愿收留孩子,老太爷快八十了无法照顾他,请她母亲看在当年老太爷愿意让女儿跟在母亲身边的份上帮忙照顾孩子到他十四岁。

家中遭难?要她娘照顾弟弟?苏家太爷真说得出口!她们这些年未拿苏家一分一毫,他们有什么脸要她娘养儿子。这信是从客栈送来的,那证明人已经到豫安了,这苏老太爷下了一手好棋,那她就去看看。

不想让人心想事成,她挑了傍晚时分去。

到了酒楼,问了一下才知客栈里让给送信的人只有一个小男孩子,身旁并未有大人。

她疑惑,一个人来,竟无人相送?她离开临烟的时候那孩子才几个月大,估摸着也就十岁,一个十岁的孩子,竟沦落到无人相送了,苏家那些爱好名声的堂叔伯们干什么去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是一盘好棋,孤苦伶仃,确实不容拒绝,苏老太爷不愧是活到七十几的老人,算计得够深。

她跟在小二身后走到客栈里最便宜的卧房,四周很吵。

小二开口说完后,打开门的是个男孩子,一身青布衣裳,一脸的疲倦,小手扶着门,大大的眼睛平静冷淡的看着来人,然后又退到一边让苏漫心进去。

苏漫心记得以前尚在襁褓中的那个孩子白白胖胖,现在竟这样瘦,眼中还有着同龄的孩子没有冷,是很可怜,但有谁是容易的,她娘没心宽到帮人养儿子,她也做不到对陌生人嘘寒问暖。

她开口“你就是信中说的那个孩子吗?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眼睛空灵的看着苏漫心,好像有些不适,浅浅的开口“姐姐,我叫苏泓已,姐姐是宁姨身边的人吗?宁姨不愿意见我吗?”

那孩子只是浅浅的问,语气听着有些忧伤,苏漫心看着他,果然是苏老板的儿子,很是聪明,懂得博人同情。

苏漫心面上一笑,冷淡的说“你家中遭难前你宁姨积劳成疾死了,来不了了,苏家的信寄到我们铺子,我过来看看,也好向你说清楚……”

她还没说完,就被隔壁喧闹的划拳声给打断,她抬手揉揉有些许疼的额头,这样的房间十年了还是一样的吵,想当初,她们娘俩刚来豫安的时候, 住的也是这样的房,这样的房便宜,无论白天黑夜都喧闹不已,让人不得安宁,在夜里,凉得好,娘就紧紧的抱着她,哄着她让她别怕,真想不到,现在,苏老板当宝一样的儿子也能像她们当初那样受这煎熬。

想着她抬眼看那孩子,他还站着细细的听她说,倒是有些礼数,像苏老板儿子,喧闹声消停了一些,她试着有些开始凉了,“别站着,开始凉了,我们坐着说。”

那孩子还是站着,说“没事,就这样吧,姐姐说吧我听着”

即使凉了,那孩子也不曾弯下脊梁骨。

苏漫心看看四下,果然只有一条长凳,刚想开口,谩骂、肆意大笑的声音此消彼长。

她站起身,拉着那孩子的手,走出房门,“这房吵得很,去我们铺子说吧,你付了几日的房钱?”

苏漫心走在前面,后面的声音传来“我付到明日的。”

走到柜台前,她向看账的要回苏泓已今夜的房钱,又将钱放在苏泓已手中,“你的钱好好拿着,日后用钱的时候多着呢!”

走出客栈,两边的店家大多都打烊了,与周遭的黑相比,远处人家灯火点点,伴着笼在云中的浅月,像一幅星星点点的水墨画。

一路上他们不曾言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漫心走在前面,苏泓已就跟在她身后,也是静静地不说话。

到了铺子前,苏漫心停下,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说“到了,铺子虽简陋,不过安静,进去吧,随便找个地方先坐着,我去给你弄些吃的,你有什么忌口的?”

苏泓已找了个靠近窗的位置坐下,“没什么忌口的,谢谢姐姐。”

苏漫心走进厨房,出来的时候端出两盘冒着热气的菜,后又端了一碗面,坐在苏泓已对面说“抱歉啊,今日生意不错,饭用完了,这面也挺筋道的,就着这两个小菜先垫垫吧!”

那两碟小菜一碟是豆角炒肉,一碟是小炒花生,面里放了哨子,她还浇上出去前熬的原本为明日准备的骨头汤,放在桌上香气四溢。

苏泓已也不羞涩的就着筷子缓缓的开吃,这孩子虽然可能真的是饿了,但吃相儒雅,眼里也只是平静的接受。

苏泓已吃东西的时间,苏漫心将自己的房间收了收,换上床铺被褥给苏泓已临时休息,娘的房间让给别人,她做不到,她将简单洗漱完的苏泓已带进房,“能早睡就早睡,明日铺子里生意做得早,会睡不着,事情明天再说吧!好好睡觉,别总是透过窗看月,我就在你对面,有事叫我,走了。”

她在准备关上门,一阵浅浅的童音传来,“你是漫心姐姐吗?谢谢你给我做的菜,很好吃,今日,劳烦姐姐了,我明日就回临烟了。”

这孩子,她没说的话他都知道,也是,她赶人的意思那么明显,都没怎么笑,如果是自己刚来豫安的时候,看见这样的脸,也知道是不欢迎,不过,她更清楚的是因为姨娘和弟弟,她们才南下的。

第二日,苏漫心早早就醒了,夜里老梦到娘说别怨,好吧,那就留那个孩子几天,带他看看豫安,也算仁至义尽了。养孩子,她还没嫁人,带着孩子以后谁敢要她,虽然现在也没人想娶她,她也没嫁人之意。

把铺子里的事交给厨娘和伙计,一大早,她就在楼下等着那孩子下来,让厨娘做了一桌小菜,苏泓已刚下来,她就说“来者是客,姐姐虽说是孤女,但你好歹是来了,姐姐就带你四下看看豫安,也不枉此番前来。”

苏漫心陪着苏泓已,逛了小半个豫安城,在菩提寺里求了平安,去莲池里看了鱼、采了荷,也在市井街道上转转,看看豫安人们的生活样貌。

在一处小巷,有个中年男人讹别人的药材,苏泓已竟出头拆穿了人家,清清楚楚的算出那些药材该多少钱,这让苏漫心惊叹,苏老板的儿子果然是个人才。

陪了苏泓已两日,那孩子不怎么闹腾,反而安静懂事,除了算数,诗文也还可以,唬人的模样像极了木春风,一脸得意。

第三日该送他回去了,那孩子早早就起了,整装好她拉着那孩子的手往渡口的方向去,一路上孩子也平静,没说什么乱人心的话,乖乖的任人拉着,拉着他的手,苏漫心问“小已,你来的时候有人在烟河送你吗?”

苏泓已答得很利索,“心姐,来的时候太爷爷送我到渡口,他说老了送不了我到远处。”,苏漫心品出里面的心酸,“小已,别怪姐姐心狠,姐姐还不知道以后家在哪里,不敢轻易给你一个家。”

渡口到了,她松了手,看着苏泓已背对着她走向船头,那抹背影与当年离开临烟的自己重合,一样的落寞,又与当时送她的木春风重合,一样十岁的少年,一样的勇敢。

自从临烟一别后,苏漫心不喜欢离散,也不喜欢送别。

看着那抹影子远去,她心里一点也没有预想的轻松,反而很重。

她喊,“小已,等等。”

苏泓已回头疑惑的看着她。

她走上去拉着苏泓已的手往回走,“小已,你得谢谢那些已经死了的人,回去,那些狡诈的叔伯会把你养得像条狼,姐姐没多少钱财本事,添张口吃饭还是可以的,我不养闲人,小已你算数不错,就给我算账吧!”

生活无常,你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作何抉择。

那天,阳光打在苏漫心脸上,金光闪闪的,苏泓已觉得那一刻的苏漫心就是那天在寺里拜的慈眉善目的菩提。

苏漫心则是大笑,苏老太爷真的是老谋深算,她忘不了和娘这些年的苦,但她不想让这个和她相处还算融洽的孩子回去看苏家旁系的叔伯婶子脸色过日子过得比她小时候还苦,她恨爹爹,讨厌姨娘,但他们都死了,谢谢那些死人给她一个做好人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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