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虔诚的追随者
“公主府园子里鲜花甚多,我对花粉起了些反应,脸才变成了这样。”
谢意欢从撞见杜衡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会简单的一笔揭过,杜衡也是长了几个心眼的人,凡事都要推敲三分。
“你和她说这些做什么?我是让你帮我出口气的。”
嘉阳郡主才没有兴趣知道这个丑丫头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想处置这个她用时让她不顺心的人。“我是让你帮我出口气的。”
“你不要说傻话了,她是公主府的人,有什么问题也得公主府的人来问,罚不罚是由长公主决定,嘉阳你不要闹了。”
杜衡当然不可能因为一点碰撞的事情当街处罚婢女,更别说这根本就是嘉阳为了给自己出气的无理取闹。
嘉阳能犯蠢,但他可不会因为赌气得罪萧子衿那个难缠的家伙。
杜衡摆明了不会帮她,嘉阳气得半死,杜衡不关心她就算了,还帮着这个臭丫头说话,她堂堂郡主什么时候连处置个丫鬟都不能了。
不过一个贱奴,还敢打做主子的脸,仗着长公主撑腰就敢无法无天了吗?
嘉阳本就在萧子衿身上吃了不少亏,憋屈了多年,现在还被萧子衿的下人落了面子,她怎么能忍下恶气!
她指着谢意欢,倨傲的眼神中夹杂了恶意,随意把谢意欢当做下人使唤。
“我刚才扭到了脚,你就从前面的马场给我牵匹马吧,不然我可没办法走回去。”
说完,她还不忘威胁,“我的脚因为你伤了,你要不去马场给我牵匹马,我倒要去公主府问问,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嘉阳郡主说话中气十足,好端端的站着,根本不是扭伤脚的样子,谢意欢自然知道嘉阳郡主是故意想着什么法子刁难她。
可她也不能在大街上直接一走了之,这样明眼人就知道她有问题了,更别说杜衡刚才还刻意试探她,明显就是对她也起了疑心。
现在也就只能看看嘉阳郡主到底想出什么花招,到时候见机行事了。
前面的马场后面环绕着一片树林,通往郊外,倒是个趁机开溜的好地点。
“好,我带郡主过去。”
嘉阳郡主终于满意,她转身看到杜衡,皱眉装出几分痛意,歪着身体靠过去,杜衡无奈陪着嘉阳演戏,率先伸出一只手臂挡住她靠过来,“我扶你过去。”
马场并不远,就是嘉阳装成瘸子走路,也没花多长时间。
刚到马场,先一步来的谢意欢就已经挑好了一匹马,嘉阳郡主忍不住跑了过去,刚跑两步,又想起自己脚伤的事情,忙又装作扭着脚的样子,慢慢走了过去。
嘉阳郡主的演技并不好,可谓是处处破绽,傻子都知道她是装的,但嘉阳并不怕别人知道,或者说她是有恃无恐。
嘉阳郡主损坏了御赐的东西都只是被陛下随口骂了几句,旁人更拿嘉阳郡主没办法,而且杜衡能感觉到陛下有意撮合他和嘉阳,这才是让他最为担心的事情。
嘉阳这尊大佛,谁娶回家,谁能不头疼。
“你牵好马,要是伤到了本郡主,少不了你的好果子吃。”
嘉阳郡主骑上马,看着牵着马鼻子的谢意欢嘴角浮现一丝得逞的笑意,她偷偷狠狠拽了下马背上的毛发,让马儿吃痛扬起蹄子朝着谢意欢的方向落去。
手里的缰绳猛地把谢意欢扯起,她被突然的力道带着摔倒了地上,而头顶上镶着铁掌的马蹄已经即将落下。
马蹄的力道踩在人身上不死也要半残。
她来不及多做思考,往旁边一滚,马蹄擦着她的脸侧,瞬时落下,溅起一地的沙土。
“啊!你怎么突然把绳子放开了。”
嘉阳郡主呼喊着,装出惊慌的样子,可眼底满满都是没有把谢意欢踩死的可惜。
嘉阳郡主的恶意是赤裸裸的,没有过多的掩饰,想要别人死的想法都是直接写在了脸上,从来不会藏在心里,从谢意欢和她认识以来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你快闪开,我控制不住它了,伤到人了可不要怪我,我可是已经提醒你了。”
嘉阳郡主假惺惺地叫着,像是不知道怎么控制胡乱扯着缰绳,嘴里说着关心的话,下手却丝毫没有留情,根本不给人逃脱的时间。
趁着马腹下的人还未起身,她就又操纵着马儿往地上的人头上踩。
“嘉阳住手!”
杜衡以为嘉阳只是想刁难一下这个丫鬟,但他还是低估的嘉阳,嘉阳分明就是想杀了这个丫鬟。
带着寒光的马蹄这次是直接对准了谢意欢的头部,就在嘉阳郡主以为她要必死无疑的时候,眼前的人用脚蹬地一滑,极快地从马腹下穿行,一眨眼就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人呢?怎么还瞬间消失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刚才躺在地上必死无疑的人,竟然一眨眼的功夫稳稳站在了马屁股后面。
这个人会武功!
嘉阳眼神沉下,来不及发作,就见站在马屁股后面的那个她三番两次弄不死的人一掌打在马的后腿上。
在这一掌之力下身下的马儿一声哀叫,侧身翻倒,直接将嘉阳郡主甩了下来。
谢意欢知道刚才已经暴露了自己的武功,这时嘉阳和杜衡恐怕都已经怀疑上了她,只怕马上就要叫人来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嘉阳郡主被甩到半空,就要摔个鼻青脸肿的时候被杜衡飞奔而来接住了。
“啊.......殿下。”
看着眼前俊俏的脸蛋,惊叫声戛然而止,心里的惊恐被猝不及防的爱慕冲散,只不过嘉阳在杜衡的怀抱中还没留恋一会儿就被丢到了一旁。
而丢她的人一言不发,盯着远处的方向,提脚追了过去。
嘉阳顺着杜衡的视线看过去,差点被气到心梗,刚才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该死的丑丫头,脚底是安了轮子吗,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只剩下背影了。
该死,伤了她还敢跑,她不让这个死丫头跪在自己的脚下忏悔自己的罪过,她就不是嘉阳郡主!!!
短短时间,脚步快似鬼影的人,已经跑到了马场之外的树林,步伐沉稳迅速,明显功厚底深。
“站住!”
杜衡一路死死追着他,差点就被这个女人甩掉了。
好在他比较熟悉马场周围的环境,借着旁边的岔路,抄了个近道,一个转身,直接拦在了她的前面,“你到底是谁?公主府的下人什么时候有了如此高的武功?”
谢意欢面不改色,说起谎话比真话还真。
“能待在长公主身边的,自然需要点技能,殿下不用大惊小怪。”
“哦,是吗?既然你是长公主府的人那里跑什么?”杜衡根本不信她的胡言乱语,“我看你借着长公主名号的贼人呢?”
“殿下我跑当然是找我的主子给我撑腰,要不然等着被嘉阳郡主作践死吗,您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断定我是贼人,我不跑才怪呢!”
“呵,你的口齿倒是忽然伶俐了不少。”他可是记得之前这个丫头可是一直畏畏缩缩的样子。
杜衡突然出手,一招擒拿,抓住谢意欢的手臂,“是真是假,不如,我拿下你,亲自去公主府问个明白。”
谢意欢翻手反扣住杜衡的手腕,“您是直接带我去公主府,还是私自扣下,言行审问都不好说,我家主子常交代我,七殿下心思狡诈,表里不一,遇上了赶紧跑,不然大祸临头啊!”
杜衡:“......”
这人怎么和萧子衿一样欠揍,但就是这种欠揍的样子,总有种让他莫名熟悉的感觉。
杜衡翻手挣脱,一招扫腿,谢意欢翻身从他头顶掠过,可杜衡像是早有预料直接转身,拍在了刚落地的谢意欢肩上,谢意欢被打退了几步,可杜衡却在关键时刻忽然停手了。
“你的招式总让我觉得熟悉,你到底是谁?”他说话的时候,脚步是一步一步逼近的。
“殿下为什么非得知道我是谁呢?总归我不是殿下的敌人,殿下为什么死揪着我不放,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呀。”
杜衡靠近她便往后退,现在不到最后一刻,她还不想对杜衡下死手。
“我不会杀你,只是我今日非得弄清楚你是谁!”
杜衡这个死脑筋还真是难搞!谢意欢愁的眉毛都要打弯了。
一声马蹄急驰而来,疾风划过,她忽然被突袭而来的人捞到了马背上,一双强劲有力的胳膊紧紧锁在了她的腰上,以绝对占有的姿态圈入怀中。
快马转了弯,接着往杜衡的方向冲过去,沉重的马蹄直接朝杜衡脸上踩去,亏得杜衡躲得快要不然能被这一脚踩废。
对方骑术极好根本不是控制不住马的样子,分明就是刻意控制马蹄往他身上踩。
他连退几步,抬头,马背上居高临下的人,正阴沉着脸看着他。
“用马踩人的游戏好玩吗?七殿下要盘问我的人了,得到我的允许了吗?”
杜衡被萧子衿圈在怀中的女人,心中的怀疑的种子在这一刻彻底破土,隐隐的猜测似乎有了答案,但这个答案又是让他极为排斥去相信的。
以他对萧子衿的了解,萧子衿觉得不会在一个陌生的女人身上花费心思,更不可能几次三番的维护。
那日晚宴,他就觉得萧子衿对嘉阳的针对有点说不出的奇怪,现在来看都是有迹可循的偏袒。
见他不说话,萧子衿又扬起了马鞭,“要是七殿下没事,那我就带我的人先走了。”
“她到底是谁!”杜衡忽然喊道。
萧子衿手下的鞭子顿了下,“自然是本殿的人,反正和你无缘。”
萧子衿正要带人走,杜衡立马拦在两人面前,眼神直直盯着马背上的女人,“我知道是你,谢意欢。”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怀疑,而马背上的人也没有反驳,沉默便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我?你告诉我,我不会让嘉阳欺负你。”
谢意欢:“七殿下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份好心还是留给嘉阳吧,我们非亲非故,这份好心我消受不了。”
“非亲、非故?按理,你应该是我的妻才对,如果没有......退婚,这时候我们应该已经成亲了。”
杜衡忽然喉间发涩,“为什么,为什么要退婚?”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和殿下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分开都是早晚的事情。我们谢家如今可是反贼,怎么殿下还要和我这个反贼纠缠不休吗?”
“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那他就是吗?”
他双眼发红,恨不得把萧子衿盯出一个洞来,可偏偏那人还刻意靠近了谢意欢几分,挑衅似的把下巴打在谢意欢肩膀上。
“不劳烦七殿下费心,不管意欢要走什么道,我必然一路相随。”
谢意欢怔愣了下,微微侧首,就听见耳边随之而来的坚定的声音,像是誓言落在她头顶。
“生死不论。”
“你可以吗?杜衡。”
“......”
萧子衿的反问忽然让杜衡有一瞬间的哑然。
“七殿下要是没事,我们就回家吃饭了,劳烦七殿下让个路。”
一起回家吃饭,多么温馨的字句,但是却像针一样刺在他的心口。
见杜衡始终站在马前拦着不肯离开,谢意欢道:“七殿下不肯让路,难不成是想等着人过来,抓住我这个反贼,好向陛下邀功?”
“......你怎么会这么想?”萧子衿说话刻薄无情,但远没有从谢意欢嘴里说出来要更伤人心。
他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却丝毫没有反驳的力气,只能任由尖锐的匕首洞穿自己的身体。
“我不会伤害你的,更不会拿你去和陛下邀功,真的不会了。”
前世谢意欢悲泣的脸从眼前晃过,最后一句话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那劳烦让路。”
脚上像是被铁链锁住,每一步移动的都格外艰难,直到几步之后,疾风毫不留念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两人相拥的背影已经走远,可杜衡的眼神却久久没能移开,捏紧的拳头,青筋暴起,一根一根突兀地浮现在白皙的手背上,是他内心压制不住的暴躁和愤怒在汹涌奔腾。
还有根本不能克制的妒忌。
是的,他妒忌萧子衿,妒忌萧子衿的好运,妒忌他拥有的所有!
妒忌他被谢意欢选择!
嘉阳郡主等了许久,都不见人,终于看到杜衡一人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赶紧跑了过去,“那个大胆的丫鬟呢,你抓住了她没有,我要狠狠地罚她。”
杜衡低着头,用手指揉着突突直跳的眉心。
本来心情已经足够烦躁,嘉阳郡主还依旧聒噪不休,更让他的忍耐心到了极点。
“你别闹了,人已经被长公主带走了。”
“啊?这就带走了,她伤本郡主的事情还没算呢!”
嘉阳郡主哪肯这样轻易罢休,可她却看见杜衡放下手时,那一双极其冷漠的眼睛,嘴里还没说完的抱怨的话,顿时凝在了嘴边。
“到底是她想伤你,还是你想刻意为难她,想必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也不多说。”
嘉阳郡主刚经历险事,又被杜衡说一顿,顿觉委屈,“你、你怎么帮那个丑八怪说话呢!你知不知道,我喜欢——”
“嘉阳!”杜衡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无论你什么心思,我都可以清楚明确的告诉你,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天下间英俊才郎无数,我希望你不要在错误的人身上浪费心思,误了自己一生。”
杜衡的话直接戳破了嘉阳郡主所有的骄傲,她忍不住掉下眼泪,“天下的男子再好,那也不是你,你我之间本就是亲密的关系,为何不能再长相厮守。”
杜衡不为所动,“你要是一意孤行,最后吃苦的是你自己。”
嘉阳郡主抹了抹眼泪,“你就算劝我也没用,我不想要的,别人摆在我面前我也不想要,我想要的,就算费劲心思也到得到,我不会听你的话,你也不用来指导我的人生,我才不想我的后半生都是遗憾。”
嘉阳郡主哭着离开了,可她心心念念的人,却始终没有追上来,最后没得到回应,离开的脚步更快了。
杜衡没有离开,他朝着空气说了一句,“听够了吗?还不出来,是要我亲自抓你吗?”
短暂的寂静过后,一人从马场后面的草棚走出,杜衡这才发现偷听的人竟然是许久没有见面的谢青禾。
他刚才和嘉阳说话时就发现了草棚处有动静,只是没想到藏着的人,确实让他有点意外。
“你怎么来了?”
谢青禾语气带着淡淡的凄哀,“我若不来殿下岂不是忘了我,从前有姐姐,现在有嘉阳郡主,殿下何时能够记得起青禾。”
从前杜衡就对谢青禾带有防备,直到梦里的那一世,才彻底看清了,谢青禾更为不择手段的一面,这个女人只要能得到自己的利益,不惜将所有人踩在脚底。
他低看了谢青禾,谢青禾远比他想象中的更要狠戾果断。
“从前,你就当只是个错误吧!”
“错误?呵呵呵......”
谢青禾笑了,“以前殿下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你说的是喜欢我,会给我你身边唯一的位置,我给殿下在将军府当了这么多年的眼线,殿下说忘就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