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朱霞吃痛地摔倒在地上，看向男子的眼神从惊讶转成恐惧，她慌忙想逃，却怎么也爬不起来，男子面露凶色，抬起腿重重地踹在朱霞肩头。
“我让你跑，我让你跑！”男子夺过朱霞手中的扫帚，提着把柄朝她打去，棍子落在身上，朱霞止不住地哭，双手抱着头，疼得在地上滚。
柳沁放下手上书稿快步上前，抬手握住男子要砸下来的木杆子，厉声喝止：“谁许你在这打人的！”
男人喘着气，见着柳沁后不怒反笑，上下打量着柳沁，“我打我婆娘怎么了？用得着你这乳臭未干的丫头来管？”
柳沁听了这话心头的火一下子蹿起来，她用力把扫帚从男子手中夺过，“这是我的铺子，她替我做工，我凭什么不能管？”
柳沁把朱霞从地上扶起，护在身后，面上怒意渐显。
“你就是那个天天酗酒，一有不顺就打她的男人？”
“哟，死女人胆子真大啊，都敢朝旁人说了。”男人冷笑着揉揉手腕，狠狠瞪着朱霞，朱霞紧紧握着柳沁的手，不断颤栗着摇头，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小姐……小……我……我跟他……我跟他回去吧，他会打你的……”朱霞眼泪不断流下来，一滴一滴落在柳沁手背上。柳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朝朱霞露出一个宽慰地笑。
“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你想回到地狱吗？”柳沁声音虽轻，却坚定有力，她的目光如利刃飞向男子，眼底尽是不屑。
“你不过是个窝囊废，整日懒散一事无成，唯一的本事就是对着女人拳打脚踢，好从中找到一丝作为男人的尊严。”
“其实你根本就算不上是个人！你好好去读读我朝律法，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哪条律法写了打夫人是天经地义的！”
柳沁丝毫不惧，一字一句带着怒意，朝着家暴男啐了一口，一掌拍在他身上，推着他往书坊外走。
“妈的你这丫头多管闲事！”家暴男彻底被激怒，挥起拳头便要朝柳沁打来，柳沁伸手抵住他的拳头，虽然吃痛，可面上却不显。
朱霞见状惊呼出声，颤抖着抄起柜台旁的长板凳，犹豫再三朝家暴男砸去，可到底因为恐惧占了上风，下手犹豫了些，家暴男只是受了轻伤。
血从他额头滑落，他面目逐渐狰狞，朱霞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他掐住柳沁的脖子。
“好好好，你们想联手揍老子是吧，今日你们两个我一起收拾了！”
柳沁拼命挣脱家暴男的桎梏，可奈何对方力气实在太大，柳沁逐渐呼吸困难。
关键之际，朱霞似下定了决心，颤颤巍巍起身，从衣袖里拿出一把小刀，找准时机朝家暴男的手背刺去，血液飞溅，柳沁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趁家暴男吃痛时抬腿踹向他。
这次，朱霞站在了柳沁面前。她面上还有未消退的惧意，握着柳沁的手依旧发抖，可她不再懦弱。
那把刀，自从逃出来后，她便日夜带在身上。
不是为了杀死丈夫，而是为了在绝望时结束自己悲苦的一生。
“小姐，谢谢你收留我，让我短暂地……体验到了快乐和幸福。”
朱霞眼含笑意，眼泪落在白刃上，声音轻柔。
“小姐，真的谢谢。”
说罢朱霞提着刀朝家暴男走去，柳沁忽然反应过来，朱霞是要同家暴男同归于尽。
“朱霞！你要干什么！”家暴男面上第一次出现惊恐的神色，咬着牙从地上起身，“好，你有出息了，今天我他娘的弄死你！”
“朱霞！”柳沁慌慌张张抱住她的腰，“你听我说，他虽然该死，但不应该由你动手。”
“听我的，我们把他交给官府，让律法来审判她。”柳沁语速飞快，伸手拿下朱霞手中的刀，“你会迎来新生活的……”
家暴男怒吼着朝她们跑来，柳沁拉过朱霞躲过家暴男的飞扑，把朱霞推出书坊，“去找人来帮忙！”
柳沁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家暴男似乎已经气急，朝着柳沁再度出手。
危难之际，柳沁胡乱摸到柜台上的算盘，毫不犹豫的把算盘朝他头上拍去，珠子散落在地上，家暴男怒目圆瞪，拳头张牙舞爪地朝柳沁打来。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柳沁又闻到了血腥味，有些恍惚。眼前没有家暴男，光照进来，柳沁眼前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身影，然后下一瞬，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隋昭喘着气，抱着柳沁地手竟然微微颤抖。他眸中第一次闪过狠戾的光，一脚踹在家暴男胸上。
“临风，把他解决了。”隋昭冷着脸，不顾家暴男的挣扎，抱着柳沁朝楼上走去，“别脏了书坊，柳小姐她见不得血。”
柳沁被隋昭小心翼翼地放到隔间的床上，隋昭拿出自己的帕子，沾了水，替柳沁轻轻擦去血迹。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的余晖洒入隔间，柳沁悠悠醒转。
“隋昭……”话刚出口，柳沁才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改口，“王爷。”
隋昭坐在离床不远的凳子上，听到柳沁的声音连忙起身走来。
“没事了。”
隋昭心疼地看着柳沁脖颈处那道紫红色的伤痕，让朱霞扶着柳沁起身，自己则倒了杯水，递给柳沁。
“今日是怎么回事？”隋昭眉头紧锁，声音隐隐有些怒意，“若非本王今日恰巧经过……”
朱霞抽泣着跪下，“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得小姐陷入危险。”
朱霞头发乱糟糟的，身上又添了新伤，她抹了把眼泪，“来闹事的是我男人，他要抓我回去，小姐护着我，不让他打我。”
“我本来想着同他同归于尽的……小姐她……”朱霞泣不成声，柳沁扯扯隋昭的衣角，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罢了，你出去吧。”隋昭会意，摆了摆手，隔间再度安静下来。
柳沁靠着白墙缓了会儿，开口道：“今日多谢王爷解围。”
“朱霞是个可怜人……”柳沁说话有些吃力，她看向隋昭，努力笑了一下，“若今日我不护着她，那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要被抓回去过无望的生活了。”
“可你不该独自冒这个险。”隋昭叹了口气，有些稳不住自己的情绪。
“若是本王今日不在呢？若是那男子真起了杀心呢？”
“你又要像醉仙楼那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柳沁怔怔地看着隋昭，似乎没料到会在隋昭脸上看到这样焦急又心疼的表情。
印象里的摄政王总是喜怒不形于色，永远如高岭之上的雪莲花，柳沁从未见过他这副情绪波动的样子。
“我……”柳沁一时语塞，她慌忙把视线转移，“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子，再次踏入原定悲剧。”
“王爷你是男人，你如何感同身受？你不会害怕成亲后丈夫的苛责，丈夫的家暴，不用每日提心吊胆地在夫家讨生活，更不用畏惧不知何时会落在身上的棍子。”
柳沁有些哽咽，“如果我今日不救她，让她跟着他走，她也许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她聪明又勤快，凭什么要在那种地方受一辈子苦！”柳沁眼眶里蓄满了眼泪，她紧紧咬着下嘴唇，看着隋昭。
隋昭想要替柳沁擦去眼泪，可手悬在空中，终于还是收回。
“可你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以身涉险！”隋昭也不自觉加重了语气，“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自古以来这点从未改变！”
这话如雷贯耳，柳沁微张着嘴唇，愣愣地看着隋昭。
风从窗户吹入，在两人之间沉默地缱绻，柳沁终是深吸一口气，自己抬手胡乱地抹掉眼泪，别过头去不再看隋昭。
“原来王爷就是如此想的是吗？”柳沁自嘲地笑了，抬手指向门口，“多谢王爷救命之恩，小女要休息了，恕不远送。”
隋昭闭上眼，稳了稳心神。
“我不是这个意思。”
柳沁却已背过身躺下，隋昭望着她良久，终是长叹一口气，向外走去。
“朱霞，翠微，照顾好你们小姐。”隋昭吩咐道，“有需要便来摄政王府找我。”
说罢他让玉树将令牌递给翠微，“这是摄政王府的令牌，若有急事，直接进府找我，不会有人阻拦。”
翠微点头应下，隋昭回头又看了眼，微微摇了摇头。
“你们小姐情绪有些不稳，你们好生劝劝。”
柳沁昏昏沉沉再度睡去，再睁眼时，夜幕降临。她撑起身子，倒了杯水喝，因为渴得厉害，她有些着急，水落下来洒在身上。
她身上酸痛，却还是慢慢下楼去。
书坊众人正围坐在一起，见柳沁下楼，连忙迎过去，把柳沁扶着坐下。
“小姐……”朱霞愧疚地低着头，柳沁拍拍她的手，露出笑。
“没事了，朱霞。以后安心留在我这吧。”
招财和进宝收拾着书坊，用湿抹布细细擦拭着地上的血迹。
“早知道今日那人会来闹事，我们就不上街了。”唐忠懊恼地拍了下桌子，“什么渣滓……”
“还好王爷在，不然小姐……”芳姨看着柳沁脖子上的伤痕，不敢用手触摸。
“放心吧，我没事。”柳沁虚弱地笑了，“各位不必太担心我，我休息几日便好。”
“明日书坊便正常运作，继续印刷先前的书册，用作胭脂铺联名。等新书定稿后，我们再准备新话本的印刷。”
众人点点头，翠微小跑着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信。
“小姐，有读者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