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沈长欢和祁川的喜宴如期而至。
国公府上下被红绸装点，府中侍女忙碌，闺房中，柳沁和隋瑶站在沈长欢身侧，竟也紧张了起来。
绞面师是个慈眉善目的夫人，此刻正含笑望着沈长欢，手中捏着根细线。
沈长欢端坐着，大红的喜服衬得她肤若凝脂，红唇一点，春莺小心地调整她的发冠。
金丝缠绕着大颗大颗纯白无暇的珍珠，红宝石点缀其间，给沈长欢平添一丝贵气。
平日里沈长欢身子骨弱，不喜打扮，如今倒让柳沁体会到了惊艳二字。
到底是名门贵女，柳沁感叹着，拉着隋瑶的手，小心翼翼地往沈长欢发冠上簪了支花。
“长欢姐姐今日可真漂亮。”隋瑶看向铜镜里的沈长欢，“等下一定惊艳全场。”
“你长欢姐姐何时不漂亮。”柳沁笑着把隋瑶拉到一旁，给绞面师腾出地儿。
“一绞绞到底，恩爱两不疑。”
绞面师一边说着吉祥话，一遍用左右手扯着绞面线，变幻出不同的形状在沈长欢脸上游走，沈长欢有些不适地闭着眼。
“绞面是不是很痛呀？”柳沁压低声音问道。
“不知道。”隋瑶摇摇头，凑到柳沁耳边道，“改日柳姐姐出嫁的时候就知道痛不痛了。”
吉时已到，新娘出阁。
柳沁替沈长欢理好裙摆，目送着沈长欢一步步朝喜轿走去。
沈长欢以扇掩面，一向寡言冷厉的沈国公此刻也难掩不舍之情，眼眶微红，看着沈长欢良久，终是化作一声叹息。
“欢儿，日后的路，自己好好走。”
“孝顺公婆，敬爱丈夫......”沈国公缓了缓情绪，“但若是祁川那小子怠慢你，你告诉爹，爹替你撑腰。”
国公夫人也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沈长欢虽不是她亲生，可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国公夫人拍拍沈长欢的手，絮絮叨叨又说了些母女间的体己话。
喜娘催促了几声，沈国公背过身去，摆了摆手。
“去吧。”
一直站在国公夫妇身后的沈长枫低着头抹了下眼泪，上前一步，半蹲在沈长欢身前。
沈长枫背着沈长欢，一步步朝府外的喜轿走去。
幼年时他总爱捉弄沈长欢，明知她身子不好却还总爱吓她，或是在转角处突然出声，或是趁沈长欢一个不注意飞扑过去。
而今，他阿姐最后离家的路，由他这个弟弟亲自背着走完。
“阿姐......”沈长枫轻轻叫了句，声音有些哽咽，“好好照顾自己，要是祁家敢......”
“好。”沈长欢伸手，胡乱地抹了抹沈长枫的脸，笑得勉强。
“我定不会让自己吃亏。”
柳沁第一次参加喜宴，心头竟也酸涩异常，她和隋瑶扶着沈长欢进了喜轿，喜帕落下，轿子被摇摇晃晃抬起。
唢呐声起，喜娘一路说着吉祥话，敲锣打鼓地往定南侯府走去。
柳沁和隋瑶分别坐在沈长欢的两侧，柳沁撩起车帘的一角，好奇地朝外看去。
街道两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随行侍女们朝百姓们分发着小红包，春莺提着篮坚果，时不时抓一把给百姓，大抵是讨个吉利。
世家婚事，果然热闹。柳沁放下车帘，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衣袖里拿出一包点心，解开绳子便递给沈长欢。
“上轿前春莺悄悄塞给我的，说是婚事仪式繁琐，让你路上垫垫肚子。”
沈长欢一开始还想拒绝，可糕点的香味勾得她的肚子叫唤了几声。
隋瑶笑起来，“沈姐姐你就别不好意思了，等下饿肚子可难受了。”
沈长欢犹豫了几秒，终是撩起喜帕，手指捏着小点心吃起来，几人笑作一团。
一路摇摇晃晃，不知过了多久，柳沁终于听到喜娘喊了声落轿。外面又是一阵鞭炮声，柳沁和隋瑶拿帕子替沈长欢抹了抹嘴，检查了一下首饰是否佩戴好后，便帮她盖上了喜帕，赶在下一个婚礼流程前下了轿子，在一旁候着。
“那就是定南侯府世子啊。”隋瑶拉着柳沁衣袖，悄声道。
柳沁顺着隋瑶的视线看去，只见一男子一袭喜服，手中正拿着牵红，神情严肃，身姿笔挺。
“看着怪凶的。”柳沁小声道。
祁川和沈长欢各执着牵红的两端向侯府内走去，周围宾客嬉笑着说着吉祥话，柳沁目送着两人走至拜堂处。
定南侯夫妇似乎对沈长欢这个媳妇很是满意，对比起嫁女不舍的国公夫妇，定南侯府夫妇可谓是笑容满面，活像捡到了宝贝。
“这大概就是娶媳妇和嫁女儿的差别吧......”柳沁轻叹一口气。
“嘀嘀咕咕在说什么？”隋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柳沁惊喜地转过头。
“王爷？不是说要晚些时候才来吗？”
侯府外又挂起了鞭炮，人群涌动，隋昭伸手护在柳沁身前，顺力把她拉到一边。
“说起来，怎么没见到裴公子？”柳沁张望了下，没在人群中找到裴良玉的身影，“他不是说也收到请帖了吗？”
鞭炮噼里啪啦作响，柳沁不自觉提高了音量，可隋昭还是像没听到她说话。
待到两串爆竹炸完，空气中弥漫着白烟和红色碎片，柳沁呛了两声，伸手在自己面前挥了挥。
堂前沈长欢和祁川礼成，沈长欢跟着婆子去了喜房，祁川朝来宾行礼，宣布喜宴正式开始。
“瑶瑶去哪了，又不见了。”柳沁扯扯隋昭衣角，“难道又去寻长欢了？”
“她向来鬼点子多，不必担忧她，以往世家贵族成婚，就她最兴奋。”隋昭笑笑往里走，“我们先走吧。”
隋昭和柳沁同陈应轩兄妹坐一桌，这倒正合柳沁心意，大家都相熟，陈应轩和隋昭聊了几句朝堂的事，忽地话锋一转。
“裴公子？”
柳沁彼时正在啃鸡腿，闻言快速拿帕子擦了擦嘴，转头对上裴良玉的视线。
“因玉绣坊有事耽搁了会儿，所以来迟了些。”
裴良玉双眸含笑望向柳沁，上前一步拉开柳沁身侧的凳子，“我坐这，各位不介意吧。”
柳沁眨眨眼睛，这话虽听着在问在座众人，可裴良玉却直直地看向柳沁。
柳沁舔了舔嘴唇，刚要点头说好，隋昭冷不防插了进来。
“那是本王妹妹的位置。”
众人皆是一愣，隋昭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伸手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皮笑肉不笑。
“裴公子，坐本王边上吧。”
“瑶瑶和沁儿关系好，若是看到位子被你占了，会不高兴的。”
又是这个称呼......柳沁默默撕咬了一块鸡肉，这两个男人怎么一见面磁场就不对付呢。
裴良玉挑了挑眉，两人沉默对峙了几秒，裴良玉终是叹了口气，脸上依旧是礼貌的笑。
“多谢王爷提醒。”
陈秋意的眼神在隋昭柳沁和裴良玉之间流转，末了她悄悄同陈应轩耳语。
“哥，我怎么觉得王爷和裴公子之间有火药味？”
陈应轩一下没忍住笑出声，对上隋昭视线后又憋着笑给陈秋意舀了碗汤。
“来来来，吃菜吃菜。”
隋瑶中间回来了一趟，稍稍吃了点东西就又拉着柳沁往沈长欢那跑。
不过两人先是跟着祁川的侍卫去了趟后厨，拿了好些吃食，才从侧门进了喜房。
“沈姐姐！快来吃些东西！”
柳沁第一次见到古代的喜房，入目皆是正红，沈长欢此刻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膝盖处，一袭嫁衣红如火。
沈长欢估计也是饿了，听到隋瑶的声音立马掀了喜帕，几步走到桌子边坐下。
“长欢怕是饿着了吧。”柳沁笑着把食碟从食盒里拿出来。
“沈姐姐快吃，这可是世子让我们给姐姐带过来的呢。”隋瑶也坐下来，给沈长欢倒了杯茶。
红枣茶的香气弥漫开来，沈长欢小口吃着，闻言一笑。
“他倒是个有心的。”
“长欢，你是要一直坐到天黑吗？”
“那当然，晚上宴席过后，才是闹洞房。”隋瑶撑起脑袋，“我还没见过闹洞房啥样呢，每回他们都不让我看。”
沈长欢脸上竟起了红晕，隋瑶见状笑起来，大声道：“沈姐姐怎么脸红了。”
沈长欢拍了下隋瑶的手，嗔怪道：“小没良心的。”
“对了，沁儿，你之前不是说要借着我婚宴宣传下你书坊的联名衣裳吗？”沈长欢看向柳沁，“今日怎么没见你穿来。”
之前柳沁有了主意后便找沈长欢说了这事，毕竟是人家的婚姻大事，喧宾夺主可不好。
“我想晚些时候再宣传，今日毕竟是你的喜事。”
柳沁抬手帮沈长欢理了下鬓边碎发，“让我沾点喜气就好。”
“原来如此。”沈长欢放下手中筷子，用帕子抹了抹嘴。
见到眼前几个光盘，她忽的有些害羞，“一时饿得慌，竟全吃没了，让你们见笑了。”
三人笑起来，又说了好些话，柳沁和隋瑶才恋恋不舍地和沈长欢告别。
再次回到酒桌上，几个男人正沉默地坐着，和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陈秋意跑去和傅家小姐说话了，陈应轩许是喝多了，正趴着休息。
裴良玉手中摩挲着一根簪子，隋昭则坐着，似乎心有所想。
“王爷？”
柳沁以为隋昭在发呆，小声叫道。
“回来了？”隋昭起身，“我们现在回去换衣服？”
“也成。”柳沁点点头，“那王爷你回王府，我回书坊，一个时辰后见？”
“不必，你带上衣服，随本王去王府。”
不等柳沁回答，隋昭握着柳沁的手腕朝外走去。
他的余光略过裴良玉。
“既是要‘假扮’本王的王妃，那一切便按王妃的仪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