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太阳⑦
到了傍晚,所有人都路过了一遍她的窗。
橘色的夕阳斜印在漆白的木边框上,巨大的透明玻璃可以上悬推开,只是现在紧闭着。
为了光线好,书桌是靠窗摆放的,伊月表情呆滞地盯着电脑屏幕。
新一敲了敲窗户,“喂,你在干嘛?五条桑说你在作死,派我过来观赏。”
“啪”一声,一张白纸书写大大两个字:「思危」被拍在了玻璃上。
震得工藤新一后退几步,揉着脖子中段,说:“啊啊,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嘛,我懂的。我早就看这个芯片不爽了,你加油……”
“哗啦”纸张响动,玻璃上又赫然拍出两个字:「走开」
工藤新一:“ummm……你把自己弄成哑巴了?”
伊月张嘴指了指,点点头,又摆摆手,让他快走开!没工夫跟他玩。
工藤新一兴奋地跑开了,回去报告给组织,说伊月哑了,再也不能骂人了,耶。
到了饭点,伊月没有出现,银时就给她来送吃的。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伊月好像没顾上开灯,电脑屏幕印着她的脸庞,惨白一张脸有点像鬼。
银时看她正专注,没敢打扰她,就像上供一样给她把吃的放在窗台上,无奈地瞅了眼,便走开了。
等到伊月看见窗外的东西去拿的时候,仅仅只抱回来一把香蕉。而且往后三天,她每天的三餐都是香蕉……因为……海鸥好像唯独不喜欢吃香蕉。
而伊月有吃的就行,根本没多想为何每次都有个空盘子摆在那。
她傻乎乎吃了三天香蕉才在某一次不经意地抬头间,发现了真相:原来队友不是把她当大猩猩养。
她甚至亲眼看见了!披萨和肉,还有削好皮切成月牙形状的苹果,正在被海鸥尖尖的嘴巴吞进去。
不过今天,实验开始的第一天,她现在只有香蕉吃。
伊月开了灯,从自己的精神小世界里出来,打开窗户取香蕉。
这时,好巧。五条悟“路过”此地,看见的伊月的形象已经是戴着墨镜,披着毯子,扎着个最方便的丸子头,头发蓬蓬,一副萎靡不振的破败样。
墨镜是为了不让人看见她双眼充血的惨状,毯子是因为失血导致的寒冷。
她手里还攥着带血的纸巾,换了一坨又一坨,止不住地流鼻血,床的旁边接了一盆……血。
其实大家大概知道她在做什么,又完全不清楚她具体在干嘛。伊月没必要跟他们解释,作为芯片的设计者,她的所有做法在他人看来都是值得信服的。
「她这么做有自己的考量」即使再不开通的人也会这么想:The moon是强大而神秘的存在。
只有五条悟,他觉得伊月好像没啥谱,不然怎么能把自己整得这么惨。别人看不到,他可全部都能看见。
他还没说话,伊月就上劲了,说道:“你走开。”
看来嗓子是完全恢复了。实验吗?没错,她要在自己身上验证某些理论。
可不是说了让她在他身上试吗?五条悟刚准备讲话。
伊月把香蕉抱走,关上窗户。随即“刷啦”把窗帘拉住了。
悟喃喃地说:“拉窗帘有用吗?”
还是有用的,对于伊月单方面来说。她的窗成了个景点,他们几个打卡一圈,该让她清净些了。
五条悟待了片刻,闭上眼睛,转身回去。
然后他在不远处的灯箱旁边,遇见了银时。
灯光把这里照的很亮。坂田银时在喂员工养的猫咪,是只俊俏的小黑猫,两个耳朵尖尖有金色的绒毛,像两个弯弯的月牙。
猫猫吃饱喝足窝在他的怀里翻肚皮,懒懒地扭动小腰,蹬腿,快活极了。
“咕噜咕噜”银时的手指挠着它的下巴,猫猫眯起金色的双眸,露出舒服的表情。
银时抬起脸问:“她说啥了?”
五条悟没法回答,便说:“……呃,反正就很惨。”
银时又问:“她干嘛了?”
五条悟也在亮光的灯箱旁坐下了,回答说:“噫……就是好、好惨。”
白光从一边照过来,他们坐在抬高的木板台上,脚踩着木屐,面前是深蓝色的夜和大海。
徐徐海风把头发吹起来,五条悟看了过去,伸手想逗逗银时怀里的猫。结果小猫朝他呲牙,凶巴巴的。所以作罢。
银时耸肩往后一撑,仰头,问:“你打算怎么办?”
五条悟说:“不想看到她这样子。”
银时说:“绝对不想。”
“所以我要撤了,”五条悟说:“眼不见心不烦。”
“哈?你去哪?”银时没想到啊。以为他要出手,结果是要跑。
五条悟把墨镜摘了,手指捏着镜腿,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揉了揉眼睛,完了以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给银时点开一段视频。
他说:“黛希留下的烂摊子。”
视频里,有个男的被看不见的神秘力量抛飞出去十几米,又像玩偶一样被扯来扯去,全程都看不到伤害他们的东西,只有濒死的惨叫,和周边人惊恐而凄厉的尖叫。
直到人的身体四分五裂,死状极其可怖。
五条悟在旁说:“是咒灵,很残暴的品种,还不能确定等级。这里没有咒术师,自然没人给它定级。”
银时反应了下,问道:“你这,打算过去义务劳动?”
五条悟接回手机,继续解释说:“死者是先前沙漠绿洲的通关者,可以想见突然生出的咒灵跟黛希有关系。所以至少要去看看,只有我能做得到的事,没办法不管。”
他仰起头去看天,“啧,黛希……真会给人添麻烦。”
不知何时开始,悟也开始称呼女王为「黛希」
银时低下头去,用手掌抚摸猫猫暖暖的肚子,同时说:“那伊月酱呢?”
月光下,五条悟把墨镜戴回去,遮住自己的蓝色眼眸,只说了一句话:
“你就任她驰骋,别去妨碍她。”
当天晚上,悟没有歇息,连夜就走了。
.
那之后,伊月就喊不出来了。
她很少离开房间,走廊里遇到人都会躲一下等别人走过去的程度。每天暗戳戳看人,遇到谁都像是被吓着一样。
房间里摆满了草稿纸,谁都不能碰,按照她脑子里的顺序排好,沉迷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人,一旦陷入对真理的探寻中,会变得很极端。在乎的事情越来越少,思考也变得单纯。
只有一个目的,不愿意让任何其他东西占据大脑。所以她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人。
问就是i人社交能量条清零,现在需要独处空间。
她的做事方法一点都不科学,像个偏执的小孩子。
工藤新一私底下吐槽,伊月现在有疯狂科学家那味了。
有一天,她趁大家吃饭的时间,站定在餐厅里,告诉同伴们:“你们自己去参加关卡吧。我跟你们不是一个层级的人,我不需要徽章,将来会有办法回去的。
当然,你们也可以什么都不做,等我神功大成以后carry你们。”
她说完以上言论就走了,留下其他人消化这个转变。
就是这样——过了一周,伊月在自己身上验证了许多猜想。
实验期间,伊月想要放松,就会去找动物们玩。
喂它们冰淇淋吃,揉翼龙的脑袋,脑门贴贴放空自己。亲亲kiki寻求心理安慰。
海天一色的背景下,旁边停着冰淇淋车。甜筒在她的手上,kiki就着她的手在吃。
喂翼龙的话,她就一个一个抛起来,扔到它的嘴巴里,攒多几个,龙才合上嘴巴用尖尖的牙齿咬碎,表情很愉悦。
工藤新一的小象把自己埋在沙堆里,用两只前掌夹着甜筒自己在吃。它日常都是小狗大小的形态,总是笑眯眯的,很可爱的一只黑白小象。
伊月除了在自己身上试,还从海水里提取能量,转化为特殊的电流,以便研究更加有效地使用方法。
海洋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她对宠物们说:“我们要好好对待大海哦。”带着无限温柔的心情。
现在内心太充盈富足了,不需要任何人来慰藉她。任何关系都是打扰,同伴们也识趣,确实没来影响她。
这一天,研究到深夜,忘了吃饭,等想起来推开窗户……海鸥比她先光顾,甚至放了太久,海鸥勉为其难把香蕉都叼走完了。
好饿啊,伊月才发觉,肚子在叫了。只能出门了,去餐厅找点吃的。
她拖着疲惫破烂的身体,来到隔壁坡屋顶覆盖下的玻璃门时,她已经站不起来了,是的,膝盖一软跪地上了。
还有一秒就要饿死了,于是伊月爬进了餐厅,爬到吧台后面去,她没开灯,抓起一包饼干打开,靠着酒柜的下面,开始吃东西。
咔咔咔,像个老鼠一样窝在吧台底下吃东西。
一轮明月挂在天上,从侧旁的竖条窗户照进白光。
伊月盯着窗外,月色静静流淌,她独自欣赏,恍惚间,手指来到脖子的芯片处。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探寻真理的道路从来没有捷径,只有无尽的艰辛与付出。
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做这个东西究竟是为了什么。但不论如何都要掌控这份力量。
为了祈求真理之神的垂青,她决心献祭自己的全部。
咔咔咔,咬饼干的声音,还有塑料袋折叠的轻响。
吧台底下的声音引起了坂田银时的注意。他站在门口,刚走进来两步。他的目标是那边的冰箱,今晚冰进去的啤酒,睡不着,现在需要啤酒的帮助,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需要。
谁在这里摸摸索索哦?他决定不要打草惊蛇,蹑手蹑脚朝吧台的方向去了……
这时,伊月从吧台后面爬出来,贴地行进,一只胳膊在黑暗中抬起,手勉强碰到了冰箱把手。
“啊”
银时看清地上的人,忍不住出声了。
“嘎吱”冰箱拉开一条缝,把伊月照成一尊银色的雕像,她扭过脸来,迎到了银时的一句话。
“女孩子不要在地上爬。”
伊月的另一只手正在把最后的小饼干全都塞到嘴巴里,腮帮子鼓鼓,像个小仓鼠。
银时忽然开始思考,怎么他身边的女孩子最后都会变成毫不在意形象的大猩猩。难不成真是他有问题……是猩猩制造器。
伊月说:“你别管,我饿。”把冰箱门敞开,盘腿坐起来,取了一罐酸奶。饼干很干,噎着了。
银时走过去,蹲下来,挤着她取啤酒,他们的肩膀和手臂都靠在一起。伊月感到面前的冷气和他身上的温度,忽然鼻子一酸。
“你到底怎么回事哦?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哦。是光线太暗了吗,无法呈现出你的美。”
敞开的冰箱发出电流的嗡嗡声,这种能把电流具象化出来的信号伊月现在很敏感,她走了三秒钟神,随后说道:
“别扯了,是因为你见过我化妆的样子了,现在是素颜,你就觉得不好看了。”
“不是……”吃了炮仗吗?银时猫猫无语。
她现在看起来既暴戾又没耐心,对了,就是她说过的追求效率。她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原本很多年的工作。
银时把啤酒打开,在她旁边坐下,他发觉伊月抬手的动作僵硬,总是轻轻颦着眉,嘴巴抿成一条线,眉梢微微颤动。
坂田银时看向她,问道:“哪里疼?”
伊月的手垂下来,摊放在折叠的腿上,只用牙齿咬着酸奶口,艰难地仰头喝到一口。因为手实在抬不起来,太痛了,每个关节都在痛。
她缓缓地扭过脸,银时明白她,帮她把咬着的奶瓶子拿下来。
伊月轻轻地说:“哪里都疼,关节……心跳也特别快,很难受,快要死了。”
她还在咳嗽,鼻子红红的,搞不清楚是哪个功能的副作用。
银时将啤酒和奶瓶都放下,手来到她的肩上,“放轻松,我给你按按。”
伊月说:“嗯,轻一点……啊……呃……啊?……艹……………………”
行吧,伊月反应过来的时候,银时已经在她身后帮她把双臂打开,越过头顶,朝上拉直了,笔直。
银时说:“关节动不了,给你拉拉筋。”
所以银时的按摩主要是拉筋,伊月愿称其为“一套送走”马萨基。
“啊是按摩不是柔道!啊啊啊——”
“啊~”
大晚上的,她已经极力控制不要惨叫,所以呜咽多一点,听起来不知道是痛还是爽。
过程中痛还是多一点,可结束了以后才反应过来是舒服的,很舒服……身体变得软绵绵,不小心靠在了他的肩上。
刚才银时跟她身体接触的时候,心里充满了大义凛然。
这事主要是这样的:五条悟走了,表现得特别酷。银时忽然觉得伊月现在搞事业,对她的态度就不能像从前那样子。这如果是她想要的……银时向来很懂事,不是那种不上道的人,他决定收敛自己的性魅力,不影响她拔刀的速度。
「你不是要搞事业嘛,那就去」银时现在没有非分之想,一点都没有。
倒是伊月,她近来精神高度集中,很久没有放松过了。现在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靠着他,多想能抱抱他。
所以,她强忍着抬起手臂,压到了他的肩上,往他怀里滚了点。
银时发现以后,也抬起手臂,压住了她的胳膊。
伊月抽出来手臂,又压住他的,他又重复动作压住她的……好像突然有了莫名的胜负欲。抱抱都不能让对方的手臂在上面。
伊月突然就烦了,把他推开,说:“走开吧你。”态度很不好,恢复了没耐心的表情。
唉,本来刚才差点都要睡着了。现在又特别清醒。
所以伊月终于吃饱喝足以后,他们就各自回房去了。
伊月继续搞实验。
银时对月独饮,他已经把旗袍那件事忘了,说好了给他斟酒的。他告诉自己,暂且、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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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月实验期间,工藤新一去参加了一场游戏,进度顺利增加一枚徽章。
这一天,他回到海边,伊月来找他,让新一帮她个忙。
她近来一直在提取海里的能量,说发现了点奇怪的事,让他去空间的化学实验室里,分析了下相关的问题。
等到伊月领走成分报告单,看了看,便默不作声地回房了。
工藤新一心事重重,独自走到海边,面朝浪花,给五条悟打了个电话,由于不可忽视的原因,必须喊他回来了。
电话那边,五条悟说:“这里很忙,暂且回不去。”
工藤新一:“你再不回来,伊月可能要把这里炸了。”
五条悟:“你让她驰骋,给她空间,千万别妨碍她。不然以她的性格,绝对会不依不饶来声讨你。”
“不是这里,是把方圆几百里都夷为平地。
伊月她……”
海浪拍向沙滩,吞没了从工藤新一嘴唇里发出的词语。
随后,没有犹豫,听筒那边传来五条悟的声音。
“我这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