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赵敏敏的独白
那一刻，郝啸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惊讶，惊喜，怀疑，或者兼而有之吧，总而言之，郝啸仿佛胸口一块石头被移开，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其实，你用不着跟我解释的。”
赵敏敏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郝啸说这些，也许是她一个人背负太多，太需要找一个人倾诉自己内心的情感了。
“我知道，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在这个时间，还在营业的除了24小时超市和肯德基麦当劳，就是一些声色场所了。最终，两个人选择了麦当劳，各自要了一杯咖啡，坐在靠里面灯光不是那么刺眼的双人卡座上。
喝了一口咖啡，感觉留在唇齿间的苦涩和余香，赵敏敏朱唇轻启，娓娓道来。
毕业没多大会儿，赵敏敏就找了一个办公室文员的工作，月薪3500，虽然不算太高，但公司基本都是女性，少了男同事骚扰，对于在大学中经常受到男生纠缠的赵敏敏来说，倒还不错。而且工作也很清闲，每天也就无非整理整理文档，复制和归类保管一些材料。日子过得像白开水一样平淡。
每天上上班，空闲的时候和同事一起逛逛街购购物，对于赵敏敏这样一个性格恬淡的女孩来说，这一切就已经足够了。如果不是他有一个好赌的父亲，或许她会一直在这份工作上干下去。
说起赵敏敏的父亲赵志奎，知道他的人无不皱眉，盖因他不但好赌，而且是个烂赌鬼，逢赌必输，越输越要跟人家堵，什么东西都敢往赌桌上押，最令人深恶痛绝的是输红了眼之后，六亲不认。到那时在他眼里，根本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一切都可以折算成等值的金钱。包括自己的妻儿！
有一次债主上门讨债，赵敏敏的母亲遭到调戏，而丈夫不加阻拦只在一旁唉声叹气的时候，才从债主口中得知自己竟然被丈夫给输了出去，那时候她万念俱灰，苦苦支撑着她的信念轰然倒塌，竟然没跟赵志奎吵上一句，就直接爬上窗台，从三楼跳了下去。
不知道是万幸还是不幸，赵敏敏的母亲并没有死，摔断了一条腿和一条胳膊，终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这件事对赵志奎触动很大，他决定痛改前非，坚决不再赌博。为此他甚至割下来自己左手的小拇指作为警示！
正如古人所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刚过了一段平静安生的日子，赵志奎的毒瘾又犯了，这一次他输得更彻底，直接把蜗居了几十年的房子给输了，债主限令他们三天之内搬走。
第三天的时候，赵敏敏的母亲乘人不在意的时候，喝了半瓶敌敌畏，撒手人寰，死在了她结婚时的房子里。
赵志奎这次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不仅戒了赌博，而且还筹钱买了辆三轮车，以贩卖回收垃圾维持生计。
因为赵敏敏的母亲死在房子里的缘故，债主怕有邪门和不干净的东西，不愿意接受房子，便隔三差五的来家里讨债要钱。
每来一次，都将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得稀巴烂，然后再把赵志奎揍一顿，幸好那会儿，赵敏敏上大学住在学校，才得以幸免于难，而且因为学习成绩优秀，每年都有奖学金，所以有时候甚至会省吃俭用抠出一些来接济父亲。
不论别人眼里赵志奎多么的无能，没用，败家，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始终是自己的父亲，这天下间，最难割舍的就是至亲的骨肉之情。
这四年下来，零零总总也还了不少钱，然而最后一算下来，剩下来的欠的钱不减反增。
这些讨债的根本就是一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食尸鬼，利息高得吓人。而且行事异常凶残。为了保证女儿的安全，赵敏敏在公司附近租了间房子。
然而赵敏敏有次回家，发现父亲赵志奎大热天的带着黑色手套，心中起了疑心，乘着对方不注意脱下来一看，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原来这一整只手只剩下手掌，五根手指全部被切掉了！
赵敏敏到现在依然记得当时的情境，自己的父亲哭着跟自己说，那些人答应再给他三个月的时间，如果再不把钱一次还请，那么三个月后，每个星期他们都会来一次，一次切一根指头，手指头要是切完了，就切脚趾头。
当然后面其实还有一些话，不过赵志奎没跟赵敏敏说，因为那样的话，讲给一个女孩子听，简直就是一种侮辱和亵渎。
他们要赵敏敏父债女偿，出去接客，当妓女，挣钱还给他们！说是以赵敏敏的姿色，不出一年就能把钱还清，而且没准在这期间，被哪个有钱的大老粗看中包了二奶，那简直就是飞上枝头变成凤凰，到时候不但立刻能还清钱，而且还能过上金丝雀一般的优渥生活。到时候，赵志奎这个当爹的，自然是闺女得道跟着升天，享受荣华富贵了。
赵志奎之所以没有把这些话告诉赵敏敏，除了怕刺激伤害她，其实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当时他们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不可遏制的心动了！不过仅存的良知迫使他不去想这件事，然而正如水中的瓢，你越往下压，阻力越大，到时候弹起来的速度和威力也就越骇人。
赵志奎鬼迷心窍，几番苦肉计之下，赵敏敏被逼得没办法，只好铤而走险，母亲已经死了，他就剩下赵志奎这么个亲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失去他。
她不但辞去了文员的工作，而且还改变恬然静淡的性子，去了“BULESKY”当了一名陪酒女郎，每天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意，曲意迎逢，说着言不由衷甚至连自己都感到恶心的话，虽然每天晚上，她几乎都能有上千块的提成和收入，可是谁又知道，她一个人关在在浴室里拼命的搓洗那些被陌生男人碰过的地方，直到发红破皮出血，躲在黑暗的角落中缩成一团独自啜泣流泪的情形。
她是一个最柔弱需要保护的人，却强迫自己变成一个坚强去保护别人的人，坚守着最后的底线和阵地，她的苦都在她的心中堆积着，像蚕吐丝把自己裹成一个茧，她知道她不会像童话故事中破茧成蝶，甚至连变成飞蛾的奢望都不曾拥有，她似乎看得到自己最终的归宿，就是把自己闷死在这厚厚的茧中，成为别人口中所谓的营养食品。
郝啸看见赵敏敏目光迷离，脸上早已布满了肆意的泪水，正在无声地流淌。
不过很快，赵敏敏意识到郝啸再看她，赶忙用手去擦泪水，口中笑道：“呵，让你看笑话了。”
郝啸心潮有些起伏，只想起身将这个女人拥在怀里，好好的疼爱，这实在是一个坚强到令人心疼心碎的女孩，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递过去一张纸巾，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赵敏敏接过纸巾，轻轻擦拭了一番。
“嗯，今晚谢谢你了，说出来，我感觉心里好受多了。”
赵敏敏微微一笑，如花绽开在清晨的露水中，优雅从容，美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