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犯（5）
“不是，你谁啊。”唐小虎最先沉不住气，大声嚷嚷。
“诶，差不多行了。”
见事情不大对，安欣连忙走到你身边。
唐小龙一见安欣，插兜的手也拿了出来。
态度恭敬客气，一点都没有刚才的嚣张。
他认得这个警察，大年三十晚上把高启强带走的那个。
“警察同志，您怎么来了？”唐小龙扬起笑脸，带着点讨好。
话音刚落，他脸上的笑脸垮了下来，扭头对着高启强喊道：“高启强，你是不是在里面没好好改造啊！你麻烦警察还搁这儿看着你。”
他旋即用手指比划了两下，“警察同志，他的事我俩都知道。”
不给你们两人说话的机会，唐小龙就介绍起自己和弟弟唐小虎。
安欣询问一旁的唐小虎，“你心脏没问题了？”
显然的话中有话。
“他的事已经结束了，今天就是我们陪着他。”
安欣特意强调“我们”和“陪”这两个词。
只见唐小龙脸色一僵，上下打量了你几眼。
他随后双手合十，脸上带着歉意。
“不好意思啊，不知道您是警察。”
“就是让他把自己的东西拿一拿。不要为难他，好吗？”
听着安欣的软言软语，你心想这些“管理员”可不是吃素的，不一定能听安欣的话。
在他们眼中，安欣顶多就是一个小警察，没什么好畏惧的。
唐小龙顿了顿，眼中笑意全无。
“警察同志，我不是为难他。他的东西拿不走，老乔。”
那个叫老乔的大汉得到示意，走到高启强身边就开始抢夺起他的袋子。
“为什么？”安欣又问。
“我们这有规定啊，现在是市场整顿期间，任何东西都不能拿走。”唐小龙已然公事公办的模样。
“他是拿他自己的。”
“每个摊位的东西都放这，他拿走了，别人要说丢东西怎么办？”
“那不是有你们看着吗？”你冷不丁地说道。
要你看，这不是规定，是公报私仇。
几个菜市场的小管理都能混成这样，那京海其他地方该有多乱啊。
安欣这时又提出为高启强担保，陪他走出这个市场。
没想到唐小龙不顺着台阶下，态度反而更加强硬。
他摇摇头，笑着说：“这东西拿不走今天。”
安欣疑惑发问：“我一个当警察的，这一点小事，说了都不算吗？”
眼见安欣“不依不饶”，唐小龙说话也不客气了起来，“你是哪个派出所的。”
安欣又问：“你没进过我们单位是吗？”
你上下打量着唐小龙，冷冷答道：“市公安局，安欣，周霜。”
“哥，咱们归工商局管呀。”唐小虎露出笑意对唐小龙说。
安欣有一瞬间心慌，但你的手臂轻微碰了碰安欣，让他不用担心。
当警察这么多年，你连通缉犯都抓过，还怕这么几个不着调的吗？
说好听点是菜市场管理，说难听点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混混。
唐小龙乘胜追击，“我们归工商局管，没有工商局的流程，我真办不了这事。”
“先让他把东西拿走，明天再去工商局补一个手续不就完了吗。”
看出安欣的外强中干，唐小龙更是肆无忌惮，“我先看到手续，再让你们拿东西。”
双方冲突不断，安欣失去了耐心，是少有的要发火前兆。
“高启强，收拾你的东西，走。”
“谁都不准拿！”
“我就拿！”
“走开！”
“别动！”
安欣将你护在身后，不让其他人碰到你。
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别动”。
关键时刻还是李响直直地走了进来，他中气十足地喊道：“大白天袭警啊。唐小龙，你想干嘛！”
人善被人欺，柿子也是挑软的捏。
相比安欣的好说话，李响更像是不近人情的警察，身上有很强的威严感。
“李哥李哥，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唐小龙立马走下台阶，来到李响身边。
他像是找了一个好靠山，说话的速度也快了几分。
“高启强刚放出来，从我们这要拿东西出去。我们现在是监管时期呢，这两个警察帮他抢。”
“注意你的措辞。”你用食指指了指唐小龙，大有警告他的意思。
原本只是简单的事，高启强拿走自己的东西就可以了，因为唐小龙的公报私仇弄得这么复杂。
现在还要给你和安欣两人扣上一顶大帽子，哪有这么简单。
高启强看起来有些许的无措，“周警官，算了吧，我不要了。”
他不想因为这点事增加你和安欣的负担，本来就够麻烦你们的了。
要是牵连到你们，那就更不好了。
你瞪了一眼高启强，而高启强被你看得眼眸一垂，不再作声。
就是高启强的好脾性，这才让其他人得寸进尺了。
有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是真的发疯，像条疯狗一样咬上他们一口，他们自然会吃痛，不会再来欺负他。
“什么叫抢？我跟没跟你讲道理。这是谁的东西？”安欣被激得也喊了起来。
高启强只能连忙接上，“这是我的。”
“来，你过来。还有你，也过来。”李响说道。
“唐小龙，听我句劝。让人家先把东西拿走。”
“李哥，我们照章办事。我要看见工商局开的那个手续，我就要让他搬走。没有那条子，我绝不放东西。”
李响扯了扯嘴角，计涌上心头。
“你俩是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谁是吧。”
“警察嘛。”唐小虎不屑说道。
前面你说过了，市公安局的安欣和周霜。
不就是两个小警察，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个姓安，安全的安。一个姓周，周朝的周。”
“安全，第一啊？”唐小龙说完呵呵两句。
李响意味深长地说：“市局副局长也姓安。”
唐家两兄弟脸上的笑霎时顿住，眼神看向不远处的安欣。
就这么一个愣头青能和市局副局长有关系？
唐小龙尴尬地舔了舔嘴唇，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一旁的唐小虎更是低着头看起鞋子来。
李响见这一幕实在好笑，又加了一剂猛料，“你们是不是不看报纸？”
“什么？”
“周霜，警界明珠。办过的案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李响顿了顿，“她家和孟局长家是世交，就连我和安警官都要规规矩矩喊她一声霜姐。”
“你知道世交是什么意思吧。她一根小拇指要比你的腰粗，轻轻一捻就能把你碾死。”
“我现在郑重地警告你，不要动她。”李响严肃地说道。
这一下把唐家兄弟吓得够呛，李响满意地看着他们不好看的脸色，这几天的劳累都一扫而空。
“安警官安警官，抽根烟。不好意思，您消消气。”
唐小龙转头又见到你，刚才安欣把你护在身后，想来还有这样的关系。
他挤出笑脸，态度恳切，“刚才都没仔细瞧，周警官您这气色真是不错。”
“我们不要那许可证了，东西您都搬走，没问题的。”
-
“走吧我送你回去。”你看了看倚着墙的高启强说。
高启强定定地看着你，你不知道他现在想着什么。
良久，他才点点头。
你想，刚才的事或许吓到他了。
他只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
“阿霜，我和李响先到外头等你。”安欣靠近了点说道。
高启强眸光微闪，已然注意到安欣称呼的改变。
“你们先开车走吧，等我到的时候，正好上菜。”你说。
安欣点点头和李响走出菜市场。
你和高启强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这反而是最轻松的状态。
“有什么问题吗？”你看出这一路上高启强的欲言又止。
你就这样望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他发问。眼里都是他，没有旁人。
高启强觉得很是唇干舌燥，哪怕是刚才差点和唐小龙他们打起来，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有这么一瞬间，他希望时间能够过得再慢一点。
“高启强？“你喊了他的名字。
高启强回过神来，你的眼里满是不解。
“周警官和安警官，还有李警官关系都很好吧。”他小心翼翼开口。
一阵沉默，高启强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同事而已。”
这句话让高启强悬挂起的大石头轻轻落地，他心中一喜，竭力掩饰脸上的喜意。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眼睛会笑。
想来高启强应该是一个很不会说谎的人，你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答案。
你的背很直，不像他经常要微微弯腰讨好别人。手也纤细修长，没有长倒刺。身上只有好闻的香味，而不是鱼腥味。
高启强心里一阵失落，你和他是不可能的。
年轻有为的警官和一个……卖鱼贩。
奇怪，明明今天不冷，高启强却觉得浑身泛冷。
“周警官，就送到这吧。”他停下脚步。
“好。”你听见自己这样回道。
高启强是看着你离去的，直至你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他有种无力感。
他想跑上前和你肩并肩一起说话，可他没有这种勇气。
如果他十几岁，二十几岁，会有这种勇气的。
可他早已过了这个年龄，打败他的是现实。
你知道他在看着你，就在方才你也终于知道他是什么心意。
你不会戳破这件事，也不会有应答。
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大海中，毫无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