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罪怀瑕
魏静姝不动声色地抿了口清茶,对赵怀说:“不知结亲一事,殿下和皇上商议的如何啊?”
方才的解释他信了,这心里的戒备便也放下了。赵怀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说:“你姑父皇帝病重下不来床,结亲一事便也耽搁了。郡主觉得,两国结亲,是盛女嫁诏合适,还是诏女嫁盛比较合适?”
思量一瞬,魏静姝开口道:“我朝如今有三位皇子,太子殿下,瑄王殿下,还有璃王殿下。璃王殿下临风玉树,但实在风流,倘若赵雪郡主若要嫁过来,那么瑄王会是最合适的人选。”
“哦?”赵怀勾唇故意问道:“为何不能是太子萧懿呢?莫非郡主认为,太子萧懿会是郡主未来的夫君,可据我所知,太子与郡主不曾有婚约。”
“而且,瑄王身有腿疾,体弱多病,郡主觉得我南诏的郡主只配得上这样一个人吗?”
闻言,魏静姝扬唇:“殿下说笑了,我并非认为我一定是太子妃,也并不觉得郡主只配得上瑄王这样一个人,我只是站在客观的角度上,实事求是罢了。”
萧懿是萧帝倾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得鸿儒硕学的三师悉心教导,无论是治国还是打仗,都是天资卓越,惊才绝绝,称得上是天之骄子。而南诏皇族如今再怎么尊贵,从前都是北盛的附属国,萧帝自然看不上,即便萧帝允准了,那些朝臣也必不会答应。
“更何况,瑄王殿下容貌俊雅,博学多识,不比太子殿下差,他一直深居简出地养伤,腿疾还有身体总有一日会好的。”
赵怀悠然地看着她,漫不经心地问道:“郡主怎知他的腿疾和身体一定会好?”
魏静姝神色不动,顿了一下后轻笑出声:“我随口说一说吉祥话而已,结亲之事与我无关,我便不随便插嘴了。我还有些私事要先行离开,殿下请自便,今日花销皆由我来出。”
说着,魏静姝已起了身。赵怀懒散地靠在圈椅上,抬眼看她:“郡主方才还说要尽尽地主之谊,你这地主走了,谁来尽谊。”
魏静姝脚下一停,转身垂眸对他露出微笑:“不如殿下稍等片刻,我命魏管家前来?”
“魏管家打理府中大小差事,哪里有空陪我闲逛,而且魏管家年过半百,我与他聊不到一块儿去。”
魏静姝刚要出声,外头传来一道妩媚妖娆的女声:“殿下,奴家有空,奴家年轻貌美,一定能与殿下有很多话要说。”
两人转头看去,正是方才那个女子。她似乎看上了赵怀,面上带着羞红,换了身粉色衣裳像只花蝴蝶般飞到了赵怀身边。只是她的手刚触摸到赵怀的胸膛,赵怀一个激灵便跳了起来,两步躲到魏静姝身边。
即便赵怀不喜欢,倒也没必要躲得这般厉害吧,明明在江南可不是这样的。
魏静姝有些讶然,只当他是在装清高,对女子说:“紫菱,殿下今日无需人伺候,你先回去吧。”
听到这话,紫菱不高兴了,哼哼两声扭了扭身子。魏静姝无奈地摇摇头,命连翘递银子给她,紫菱不愿意放手,推脱两番后在看见魏静姝微微不悦的眼神后,只得拿了银子离开。
赵怀淡淡扫了紫菱的背影一眼,脸色有些阴沉:“不是今日不需要,是以后都不需要。”
魏静姝露出似懂非懂的神色,说:“殿下若是不喜欢这个姑娘,满春楼还有很多。”
赵怀脸一黑,拧着眉头紧抿着唇,哑然无语。
他看起来很像那种满脑子美色的男人吗?
阿生见情况不对,连忙开口说:“郡主,殿下从江南回来后就没再碰过女人了。”
闻言,魏静姝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只当他在江南有了相好的。
赵怀声音寡淡:“我需不需要女人无需郡主来操心,郡主想赔罪,难道一个女人一支舞,三言两语便想将我打发了吗?”
她原想投其所好,没想到竟似是而非。魏静姝垂眸屈身行礼,真诚地说:“是我唐突了,殿下莫要见怪。我既然要给殿下赔罪,是不该先行离开。”
赵怀脸色这才好了些,点点头傲娇地“嗯”了声,起身道:“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好玩的呀?”
“盛京最有名的便是三美,鹤楼舞戏和美人如玉殿下都已经看过了,这瑶台观月也是一大盛景,众星拱月,相距咫尺,仿佛伸出手便能触碰到。除了这些,盛京醉霄楼中的十八宴,城郊外的云山瀑布以及护国寺。一一说出那可实在太多了,若是殿下想全都游玩个遍,可以找魏管家列个册子。”
赵怀跟着魏静姝的脚步,听到这话微微皱了眉:“怎么什么事都让我找魏管家?上次舞戏我压根没看见,人那么多,挤都挤不进去,你跟那太子跑得倒是快,可有把我这个使臣放在眼里?”
想到那日魏静姝对他和萧懿的态度截然不同,赵怀心里就莫名来气!
到了满春楼楼下,连翘结了账,老鸨满脸堆笑朝魏静姝和赵怀二人挥手,笑道:“郡主殿下,世子殿下,下次再来玩儿啊!”
魏静姝迎着日光,白净的面上浮着细小绒毛,仙姿佚貌,连清寒的眸瞳都在艳阳下多了几分温柔。
“世子自个也说了,您是使臣,使臣应该住在鸿胪寺,由沈大人接待,可如今世子既然住在了魏府,那自然要找魏管家。魏管家掌府中所有事物,盛京大大小小的事他都知道一些,也能给世子好的建议。至于鹤楼舞戏,一年只有四季四次,世子应该是没机会可看了。”
“不行。”赵怀脸色不满:“我偏要看那个鹤楼舞戏。”
魏静姝回头无奈地瞧他一眼,微微一笑:“殿下,鹤楼何时开戏,什么时候开戏都不是我能决定的,我总不能逼着人家去开戏吧?”
赵怀目如悬珠,清秀的脸金昭玉粹:“这倒是个好方法,郡主有权有钱,亲自出马一定能让鹤楼再单独为我开一场。”
“我只是个小小的郡主,没那个能耐,殿下不要为难我。”
“倘若萧懿这般同你说,郡主还会觉得为难吗?”赵怀蓦然停下脚步,声音淡薄。
魏静姝:“......”
两人已经到了后院马车旁,魏静姝转身蹙着好看的眉不解地望向他,他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倒是把魏静姝整无语了。
两人眸光相对,赵怀眼底是看不清的浓雾。僵持片刻后,魏静姝说:“太子殿下不会耍这般性子。”
说罢,魏静姝由着连翘扶上了马车:“世子殿下,能否容我先去办件私事儿?”
赵怀骄矜地轻哼了声,两步骑上了马:“你去吧,但是别忘了你方才说过的话,你还要向我赔罪呢!”
魏静姝扬唇轻笑,伸手拉下了帘子,命车奴起马。
连翘瘪瘪嘴,憋了好久的怨气才得空发泄:“郡主不该给他赔罪的,真是蹬鼻子上脸,得了便宜还卖乖!”
魏静姝抚摸着手中的画,说:“好歹人家也是世子殿下,战无不胜的将军,害得他失了几座城池,忍忍吧。”
“可他总是跟郡主作对,不是在顶撞郡主,就是在顶撞郡主的路上,一副高傲的模样,像是欠了他百八十万两银子!”
魏静姝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说:“他失的那几座城池就是百八十万两黄金都无法比拟的,这件事是我们做的不地道,理应给他赔罪。”
连翘满脸不开心:“可从一开始,他做的事就让人不乐意,三七分地这事本身就不地道,还非得把郡主带过去当人质,害得郡主遭遇刺客生了那么一场大病!”
魏静姝无言以对了,这事儿再这么深究理论下去,就说不清究竟怨谁了。魏静姝摇摇头看向车外,从前发生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当下的日子。
外头春光正好,魏静姝抱着画静默沉思,微风徐徐吹过,将车窗帘撩了大半。
这时,一身黑袍的男人无端闯入视线,头戴草帽身骑骏马。马车与骏马擦肩而过,男人也在这时抬起了头,好看的五官轮廓柔和,阴影下的墨瞳波澜不惊,宛若深谷。
那双眼睛,实在美得显眼。
马车很快便到了瑄王府,她是来给萧钰送画的。魏静姝坐在马车上看着写有“瑄王府”三字的牌匾,心中有些惘然。
连翘察觉出一丝不对劲,问道:“郡主您怎么了?咱们不下去吗?”
魏静姝将帘子放下,鸢尾深知她心中所想,难得开口劝道:“郡主何必为了高想云的两句话而烦心,仔细想来她的话一点也不可信。她说瑄王喜欢您,可您与瑄王从八岁起便开始疏远了,甚至几年都不曾说过一句话,若说瑄王喜欢您,我想这不可能。”
连翘这时也明白了过来,但是她却有些不认同这话:“可高二姑娘为何要骗郡主您呢?而且郡主聪慧貌美,蕙质兰心,盛京不少公子暗恋郡主的,万一瑄王殿下也是其中一个呢?”
魏静姝好笑地瞧了眼二人,说:“我只是在想,高想云既然说李安书中毒是瑄王所为,那为何鸢尾将李安书带出后,李安书并未提及关于瑄王的任何一个字?所以,高想云的话能不能信还有待查证。”
鸢尾说:“我将她带出后便丢给了皇后娘娘派下的那两个人,倘若李安书说起瑄王之事,那两个人一定会来告诉我的。”
少焉后,魏静姝掀了车帘下马车:“罢了,且进去瞧瞧吧。”
府外的门子看见她上前一步笑道:“郡主是来给王爷送画的吧?王爷说了,郡主来访无需通报,王爷现下就在后院呢,郡主直接过去就成!”
魏静姝浅笑着微微颔首,三人进了瑄王府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