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鹰刺魏
高想玉当即变了脸色,慌促地看向高婉清。高婉清则是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勾唇微微一笑,换了副和蔼的面容,因着妻妾身份她斗不过魏云容,但一个郡主嫡女总归是能拿捏得了的。
“清玉郡主说得是,方才玉儿也是忙着辩解,所以才心急了些,也并不是不让你嫡妹说话。为了防止瑶姑娘觉得本宫不公,那不如就让瑶姑娘先说说,此事究竟是怎么了。”
高婉清眼中暗暗闪过一道狠戾,轻蔑地看向魏静瑶:“瑶姑娘,你可要一五一十完完整整地说出来,莫要有什么纰漏或者是多了些不该有的东西,否则,本宫与郡主也没法判断究竟是谁对谁错啊。”
方才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现在便换了一副知情达理的模样,魏静瑶虽然蠢笨,但也看得出高婉清不怀好意。
知道魏静瑶心中不安,魏静姝拍拍她的背,轻声安慰道:“你实话实说便可,我就在这儿,你无需害怕。”
魏静姝就站在这儿,魏静瑶便如同有了靠山,再怎么说她也是魏家嫡女,岂能因此事在人前掉泪,惹人笑话。
魏静瑶擦去眼角泪珠,开口说:“皇后娘娘临走前命我今日日落前作幅画来,于是我便来了女阁花园,想要寻些灵感,谁知没过多久高姑娘却来了。”
说罢,魏静瑶抬眼看向高想玉:“来便来了,只是她一直在我跟前晃悠,我走哪儿她便跟哪儿。”
高想玉倚在高婉清身边的案几上,内心也是慌不择乱,可面上却微微笑道:“瑶姑娘,没人规定我不能来吧,你作你的画,我也让我的婢女替我作幅画,花园就这么大,莫非你想说我在这儿碍到你的眼了吗?”
高婉清这时讥笑出声,语气悠悠然:“瑶姑娘自个儿作不出来画,可别赖在旁人头上。”
魏静姝不动声色地瞧着眼前两人的一举一动,并未打算插话。
魏静瑶忿然作色,皱眉道:“贵妃娘娘,我从未将作不出画一事赖在高姑娘头上,贵妃娘娘给我扣上那么大一顶帽子,我承受不起!”
没想到她还未被魏静姝摆一道,倒先被魏静瑶给怼了。高婉清神色微微一变,却又很快恢复过来,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说:“是,是本宫失言了,瑶姑娘继续说吧。”
“心思不稳,便想换一处地,只是我起身收拾物件刚要离开,便听高姑娘同她的婢女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字字句句如落珠砸在高想玉心间,砸得她七上八下。高想玉脸色突变,委屈也不装了,嘶厉道:“瑶姑娘,妄言则乱!我只不过在和婢女小叙,讲了个故事而已!”
“故事?”魏静瑶冷笑,方才的不安一扫而空,只剩愤怒:“既然你说是故事,那不妨高姑娘再说一遍,好让大家都听听。”
高想玉咬唇看着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心中已是波涛汹涌。
高婉清勾唇似笑非笑,朝一旁的女阁宫女中暗暗使了个眼色。
这一幕恰好被魏静姝一目了然,她看向身侧的鸢尾,鸢尾立即会意,在高婉清低头之余快速离开了。
为首的正是高想玉的贴身婢女,上前一步说道:“我家姑娘一时记不清了,但奴婢记得清清楚楚,姑娘说的故事很简单。近日姑娘新学了一个典故,名为封鹰刺魏,前朝末期有一魏宰相权倾朝野,把持朝政,使得民不聊生,当时的皇帝尚且年幼,奈何不得魏宰相,于是便暗自派将军封鹰前去刺杀魏宰相,岂料被魏宰相一眼识破,将封鹰杀害后吊在了城墙,以示威严。”
语落,婢女又道:“于是姑娘便感叹几句魏宰相大奸极恶,穷凶极虐,应当天打雷劈,五马分尸。或许是典故中的宰相也姓魏,所以让瑶姑娘误会了,还请贵妃娘娘明察。”
“断章取义!”
魏静瑶刚想怒骂出口便被魏静姝按住了,魏静瑶只得压着一腔怒火,说:“若真如你所说,我便不会打她,你这奴婢真是会颠倒黑白,你家姑娘后面说的话你倒是一句不提!”
“我刚要抬脚离开,高姑娘便喊住我,问我对魏宰相有何看法,而我自然以为她问的是典故中的魏宰相,于是便说‘魏宰相对国家对百姓有害,自然要清扫铲除’,谁知高姑娘呵呵一笑,说我大义灭亲!”
高想玉咬牙大喝:“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魏静瑶你不要胡言乱语!”
魏静瑶拧眉未瞧她一眼,继续道:“说我父亲如同前朝魏宰相一般贪污腐化,鱼肉百姓,迟早会被消灭,说我大姐妄想太子妃位,做春秋大梦!”
“魏静瑶你血口喷人!”高想玉慌了神,全身冒起了冷汗:“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何必要说出这样的话!你这是诬陷!”
“既然你也说了,那同样我与你也无冤无仇,又何必编排出这么一通说辞来诬陷你!”
争吵僵持不下,随着话音落下,凝重的四周霎时间突然安静了一下。
高想玉眼泪汪汪,“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个头:“姑母,我不知瑶姑娘为何要诬陷我,但我从未说过那样的话,还请姑母替玉儿做主,还玉儿清白!”
她哭的梨花带雨,高婉清哎呦一声命贴身宫女将人扶起来,说:“姑母自然知道你性情良善,淑性茂质,只是你说你有理,她说她有理,本宫究竟是该信谁呢?”
“不如,就让当时在场的宫女来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始终沉默不言的魏静姝总算开了口。
“郡主说的对。”此话正中高婉清下怀,高婉清呵呵笑出声来,随后转头看向女阁宫女,厉声道:“你们可要一字不漏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若让本宫知道你们黑言诳语,说些不该说的,本宫饶不了你们!”
为妃十几载,高婉清身上的气质也是不容小觑,女阁宫女不敢怠慢齐齐行了个礼。
看着那群女阁宫女的样貌与装扮,魏静姝面色平淡,但心中却起了些疑心。
其中一宫女上前说道:“奴婢一直守在花园,未离开过半步,高姑娘是有问过瑶姑娘对魏宰相有何看法,只是瑶姑娘并未回答,说高姑娘在羞辱她,抬手便给了高姑娘一巴掌,至于后面的话,高姑娘确实未曾说过。”
闻言,魏静瑶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胡言乱语,搬弄是非!”
高婉清不屑地瞥了她一眼,瞧向女阁奴婢群中:“她说的,可是真的?”
宫女们齐声说道:“千真万确。”
听到这满意的回答,高婉清也不装了,一拍桌子冷哼道:“瑶姑娘,在场所有的宫女都看到是你打了玉儿,如今还编出这么一通说辞来陷害玉儿,魏静瑶,你是何居心?!”
有时候,无需多言,只需一个眼神,主与仆之间便能心意相通,不仅事情好办,更不会留下把柄。木已成舟,高想玉勾唇朝魏静瑶露出得意一笑。
魏静瑶脑子有些发懵,实在不理解为何会这样。
高婉清起身拔高声音道:“小小年纪便做出这等陷害人的事情,日后长大了还得了,今日我便越俎代庖,替魏家好好管教管教!”
“贵妃娘娘。”魏静姝这时开口说:“小女有一事不明,待贵妃娘娘替小女解了惑,再罚也不迟。”
“哦?何事?”
魏静姝抬脚走向那群宫女,淡漠的眸一一扫过,说:“我离开女阁不过两年,这些宫女看着倒是眼生。”
宫女们齐齐低着头,心中莫名慌乱起来。方才回话的宫女说:“一年前女阁的奴婢全都染了天花过世了,奴婢们便顶替了上来,那个时候,郡主您前往江南议和去了。”
魏静姝抬眸,视线落到她头上。彩云朱翠簪,惜花楼的首饰,上头的一颗圆珠金子璀璨夺目,耀眼绚烂。这簪子虽不是上乘,但也不差。
魏静姝抬手将簪子取了下来,说:“我记得宫女的月银是每月十两,而你头上这簪子最少也得二百两银子,即便是不花一分银子也得攒上二十月余。”
魏静姝围着女阁宫女绕了一圈,她们头上大多数戴的是惜花楼的首饰。魏静姝轻笑道:“难道是皇后娘娘给你们涨了月银?十两?还是二十两?”
魏静姝虽是笑着说的,但妙语如珠,戛玉敲金,女阁宫女们心中一惊,拢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了几分,低着头不敢说话。
高婉清脸色一变,原先趾高气扬的神情也霎那间荡然无存:“郡主,也有可能是她们做事得劲,得了奖赏。惜花楼的头面虽贵,可宫女们这个年纪正是爱美的时候,攒钱买些首饰也是理所当然。怎么,郡主还管起这些事了吗?郡主怕不是想转移话题?”
魏静姝轻笑:“自然不是,只是这些宫女的话,我不信。”
高婉清愣了一下,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嗤笑道:“郡主,方才可是你自己说的,寻问当时在场的宫女,如今问也问了,事情乃你嫡女的错,转过头郡主却又不认了,可没有这样的道理,郡主若是想袒护,也得找个合适的理由!”
而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了一位女官:“禀贵妃娘娘,今日之事,瑶姑娘所言句句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