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果然，因着郑小娘此番太过于像是孕吐，梁夫人让人直接请了大夫过来，替她把脉。
眼看着就要被揭露，郑小娘率先说了实话，证实她已有孕两月有余。
此消息虽是喜事，但在此时知道，不管是谁都高兴不起来。
尤其是平顺王，自己的上一个小娘刚被查出来是敌军的暗探，更荒唐的是人家这对主仆都住在府里两年了，自己都没能发现，这要是传出去，往大了说，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一颗心惊魂未定，这边又爆出另一个小娘已经有孕两月。
有孕有什么用，能生的下来才算本事。
不，能活着长大才算本事。
平顺王兴致缺缺，随口敷衍了两句。
阿花立刻把目光转向秦建羽，只见他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而后眉头又皱了起来，似乎很是愁闷。
英小娘和秋月的事情平息之后，秦建羽让众人回了院子。
接下来的这几日，阿花一直都没出门，倒是春红进进出出，每日把听到的消息传给阿花听。
秦建羽一直没动作，阿花心道，或许他有了如今的地位，并不屑于对付这些根本影响不到他的庶子庶女了。
平静的日子在第五日的时候被打破。
向妈妈领着四个粗壮的婆子，气冲冲地进了会香院：“花小娘，王爷有请！”
“去哪里？”
“绮月院。”
阿花的眼神起了些波动。
绮月院，那是郑小娘的住处。
再结合向妈妈难看的脸色，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是郑小娘的身子出了问题。
果然，等阿花来到绮月院的时候，就看到郑小娘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
而平顺王坐在正厅上首，平静中还带着些不耐。
茹夫人和梁夫人坐在一旁，年长的陈小娘和薇小娘则在一旁站着。
阿花走进去：“拜见王爷。”
平顺王摆了下手：“拿下她！”
阿花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向妈妈身边站着的婆子们朝她走过来。
然后径直朝向她身后，擒拿住了春红。
阿花看看她，又看向平顺王，恍惚中明白了什么。
“王爷！”
平顺王抬手，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起身向外走：“既然证据都足，这等恶劣的人王府养不起，哑了舌卖出去吧。”
向妈妈应声：“是。”
顺带拉住了想要为春红分辨一二的阿花。
“向妈妈？”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春红已经被人堵住了嘴，挣扎着想说话，又被那两个婆子拖拽着挪出去。
屋内梁夫人起身，轻飘飘的看了阿花一眼，摇曳着身姿走了出去。
茹夫人则叹息一声，留下一句“再给花小娘安排个婢女吧，这次要挑好一点的，免得带坏了花小娘”后，也迅速离开。
向妈妈把此事安排给了另一个崔姑姑，又去忙着床上还在昏睡的郑小娘的事。
最后离开的陈小娘和薇小娘走到阿花身边：“花妹妹，我们陪你回院子吧。”
此地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阿花点头，和她们两人一起出了绮月院。
走在路上，陈小娘让身边的婢女走远一些，开口道：“这事你不必介怀，是郑妹妹不安现状，想要搏一搏，才怀的身子。”
薇小娘也道：“是啊，我早就劝过她，不要痴心妄想。她偏偏不信，现在好了，孩子没了，人也不知道会怎样。”
阿花看着两人：“姐姐.....”
陈小娘点头：“咱们当女人的，进了后院，不就是想有个孩子依托下半生嘛，别说我和薇妹妹了，就说茹姐姐和梁姐姐，你以为她们是身子不好生不了孩子吗？”
阿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他也太嚣张了！王爷怎么就这么放任！”
“哎呀你快住嘴！”
陈小娘急的要去捂阿花的嘴：“春红的事没有连累你，你就烧高香吧。”
说起春红，阿花道：“王爷怎么也不容我说句话，春红根本不敢做这样的事。”
薇小娘冷嗤一声：“这你还看不出来吗，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
“你也小点声吧。”
陈小娘叹口气，最终也只得说出这句话。
两人把阿花送到会香院的门口：“回去歇着吧，别多想，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两位姐姐要进来坐坐吗？”
陈小娘摇头：“改日吧，改日再来叨扰妹妹。”
阿花也知道她们心情不好，没有多加挽留，一个人坐在空阔的院子里，听着树上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想着春红的事会如何发酵。
崔姑姑没多久就领了新的婢女过来：“叫丽心，已经在膳房待了月余，老奴也调教过了，是个伶俐的，小娘先用着，等老奴寻了更合适的再送来。”
既如此，那郑小娘的事，应该就和自己再没关系了。
阿花懒懒地应了声：“麻烦崔姑姑了。”
崔姑姑连道不敢，又私下和丽心叮嘱了几句，才离开会香院。
丽心送走崔姑姑，又回身站在阿花的面前：“小娘。”
阿花看向她。
身材结实，比春红高挑一些，不过不像春红那么外向，丽心看着就像个内敛稳重的人。
“先去做事吧。”
丽心做事很麻利，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她就把整个会香院打理的井井有条。
到了晚间的时候，还特意提了洗澡水过来：“小娘今日不爽利，泡个澡放松一下。婢子以前学过按摩的手艺，等下给小娘按一按，夜里也能睡个好觉。”
可惜天不如人意，亥时刚过，外面就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丽心守在门口，当即就燃了灯，声音坚定冷静：“小娘莫怕，婢子去看看。”
阿花坐在床上，身上披着薄被，等了半盏茶的时间，丽心才回来。
“是绮月院的郑小娘，悬梁自尽了。”
阿花的身子顿时软了下来，鼻腔有些发涩：“怎么会。”
她内心其实明白，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再也没有希望有孕，郑小娘那般倔脾气的人，宁折不弯，肯定活不下去。
丽心坐在阿花身边，扶着她：“小娘别伤心了，这对郑小娘来说，可能也是一个好的下场。”
总比像茹夫人和梁夫人那样，亲眼看着孩子过世，像活死人一样熬着日子。
“他为何要这样，我真是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赶尽杀绝。”
丽心轻拍着她的肩：“小娘，咱们只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你以后的福气还大着呢，一定要坚强起来。有婢子在，谁也伤害不了你。”
***
杀鸡儆猴的事情，阿花在花楼的时候，已经见过很多次，也早练就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
但是这次春红的遭遇，还是在阿花的心里留下了印记。
自从秦建羽回京，回到平顺王府，英小娘因偷盗而被发卖，郑小娘又小产自尽，自己的贴身婢女因‘下毒’也被哑舌发卖。
后院五位小娘，现在只有薇小娘和陈小娘还没受到波折。
也可能因为她们两个进府多年，早就和秦建羽打过交道，也有了准备。
“丽心，你说王爷怎么就不伤心呢？郑小娘毕竟也陪了他这么多年，肚子里可是王爷的亲生孩子。”
丽心正在为阿花梳头发。
郑小娘的丧事办的很简单，自尽的次日就匆匆埋了，连她的家人都没有来得及见最后一面。王府里的日常也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有任何的异常。
阿花觉得有些难过，自觉打扮的素净以慰她的余魂。
“可能王爷已经习惯了吧，要是每次都这么伤心，他的身体也受不了。”
阿花明白她的意思。
王爷虽说外表看着身体还算硬朗，但年龄在这里，四十八，已近知命之年。人生已过了大半，很多事情，估计早就想开了。
“丽心，你去问问王爷现在在哪，我想去看看他。”
丽心压下眼中的波动，语气如常：“婢子一早就听说了，王爷出府了。小娘忘了，今日咱们要去长公主那里，去检查永安王收来的银丝呢。”
长公主昨天下午派人过来，邀她今日过府一叙。
“我竟忘了此事。你和向妈妈报备了吗？”
丽心点头：“已经报备过了，公主府的人和婢子一起去的，向妈妈很爽快就同意了，只说让婢子一起跟着，不要惹事。”
“行，那咱们尽快收拾一下，这就出发吧。”
现在从王府出去，到达长公主住的郑府时，时间正好。
两人出了会香院，还未走两步，就看到秦建羽带着人向她们的方向走来。
“花小娘这是要出门？”
阿花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牵扯，闻言道：“是，长公主相邀。”
秦建羽颔首，示意她们先过。
阿花带着丽心和他错身。
就在她们即将离开的时候，又被他拦下：“等一下。”
秦建羽回身两步，停在她们面前，盯着丽心道：“这人很面生，哪里来的？原来那个呢，伺候的不好？”
听着他无辜的语气，想他堂堂一个大将军，不好好想着报效朝廷，竟然把目光放在自己父亲的后院，整天想着除掉父亲的庶子庶女，阿花只觉得一阵恶心。
“我为什么会换婢女，将军难道不知道？”
“本将军为何要知道？”
阿花告诉自己要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是看他如此散漫，阿花讽道：“将军这般擅长自欺欺人地做戏，真让我等怀疑那些军功，是不是也是靠这样得来的。”
秦建羽脸色冷肃下来：“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
阿花双手紧握成拳头，胳膊僵硬地垂在身侧，抬头怒视着他：“诬陷春红下毒导致郑小娘小产，难道不是将军一手策划的吗？既除掉了郑小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又震慑了我，真是好计谋啊，一箭双雕！将军不愧是身经百战，这般的攻心计，将军用起来还真是得心应手。”
“你！”
秦建羽被她此番话气得，连想也不想，扬手就要打她。
由远及近的崔姑姑的声音打断了秦建羽的动作。
“花小娘！花小娘哎，老奴可算是找到你了。”
被这一大段，秦建羽心中的怒气也冷静了下来，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刚转身离开，阿花的身子立刻就软了。
丽心眼疾手快地扶住，才没让她摔倒。
“吓死我了。”
太鲁莽了，要是秦建羽方才生气，一刀砍了她，后悔都来不及。
为什么就是没有控制住自己！
崔姑姑小跑着过来，说话还有些喘：“花小娘，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