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他认真端详一阵，指背最后在里她的唇边不过零点零一分的距离停下，和没理由的靠近一样，“好像是没有。”
下课铃响起，打破了这由说不清的奇妙感受所形成的氛围，是草莓味道的心跳。
余光注意到林清暨身后侧方班上的同学正在往这边来，初凝回魂般的转过身，仿佛做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事情，往楼道口方向跑。
“自己搁着赏花呢？“
林清暨单手插着兜，往楼道方向看一眼，“刚才还是两个人来着。”
罗飞：“谁啊。”
“你欺负她了？”
罗飞：“？”
林清暨揪了片叶子手里揉搓着，不紧不慢的往前走，沉浸思考，“那为什么见到你就跑了，不应该。”
“什么？”
一听这话，罗飞抓了把头发，激动的拉住林清暨，“哪个女生，这肯定是暗恋我。”
在前面的人转头的时候，他立马松开了手。
林清暨先是嫌弃的看着他，而后凝眸两秒，面色一沉，“她敢，打断她的腿。”
大致，能猜出来是谁了。
罗飞紧跟两步上去，“我开玩笑的。”
楼梯间从三楼下来的男生看到林清暨打了个招呼，“今晚顺义路一去去玩吗？有比赛。”
“到时候再说。”
“我跟你一起去，好久没碰车了。”罗飞搓搓手。
“快考试了，你万一再弄个骨折躺十天半个月的我可不管，老老实实在学校待着。”
“怎么觉得这话这么熟悉，刘老师说话还是有用的，真是潜移默化，你都快熏陶成佛了。”
“活的不耐烦了你是。”
“还买糖了，给我来一颗，还是哪个女生送的？”
“滚。”
“小气。”
中午放学，初凝有道数学大题没弄明白，在座位上磨蹭了好一会，等写完结束的时候，一看黑板，已经快十二点半，班上有的同学都吃完饭回来了。
她匆匆起身拿着饭卡，转过脚发现林清暨没走，靠在凳子上，百无聊赖地玩着魔方。
低头时，剑眉藏不住的锋利，他在这时候抬眼，“写完了？”
“对，你怎么....”
“走，饿死了。”
在等她吃饭？
初凝跑了几步跟上去，想到他上午说的话，当时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原来是真的。
在家里一起吃过这么多次饭，她从来没和他一起在食堂吃过。
“走这么慢，快点。”
“来了。”
到食堂，初凝先打了饭，在过道里端着盘子找位置，碰到了刚吃完的张品，端着空盘子。
“生物课代表。”
他和女生说话总是低着头，“那，那个，上午的生物试卷还有吗？我的那份找不到了。”
不是才发的吗。
初凝虽有点奇怪，但自己那还有几张多余的，“有，就在我抽屉里，你一会回班级自己拿或者我吃完饭给你也行。”
“好，谢谢。”
“没事。”
张品抬头，看见从后面径直走过来的男生，他又说了声谢谢，然后往食堂出口的位置走。
咣当，林清暨将餐盘往桌子上一放。
初凝手一抖，筷子刚夹起来的青菜震掉了。
旁边原本坐着位男生正和同学聊八卦，侧目看到来人之后默默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话也没说了专心吃饭。
“就吃这么点？”他说。
林清暨拆了筷子，盘子里红烧排骨、秋葵、照烧鸡块，豆角笋瓜，还有份鱼汤。
和他打的饭比起来，自己确实很少。
“不太饿。”
其实她平常的饭量也就这些。
他吃了两口米饭，才看似随意的问道，“刚跟你说话的，那人谁啊。”
“我们班张品。”
“找你有事？”
“嗯，试卷好像找不到了，问我有没有多的。”
“没说其他的？”
“没了。”
“嗯。”
他不再开口，初凝用筷子扒拉着米饭，不时抬头看一下他。
这人吃饭慢条斯理的，一定要把秋葵里的花椒，鸡块中的姜片全捡出来才开始吃。
没防备的，林清暨看到她，“笑什么？”
“啊，没有。”
她只是觉得和他平时反差很大。
吃完饭，林清暨去超市买水，初凝在外面等，校园里的学生三三两两，食堂门口的台阶。
栀子花开了，一股一股的清香，她没找到树栽在哪里。
“同学。”
一张陌生带着善意的面孔，初凝稍歪头，确定叫的是自己。
男生看出她眼底的疑惑，解释，“我们之前见过的，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就上学期的运动会，当时在医务室。”
他笑着举了举自己的手，手背处还能看出有一道不甚明显的疤痕。
是他。
初凝想起来了，那次她以为林清暨受伤，担心的要命，到医务室发现是另一个男生。
男生回了下头。
食堂入口的透明帘子外还站着几个同学，估计是等他的，初凝慢慢的点了下头，
“有点印象，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就是刚才看到你，觉得很神奇，那次之后在校园里都没有见过，你是高二的吗？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他可能才打完球，脸边挂着点汗，眉目周正，说话时眼里总带着点笑，是聊起来很轻松的那种类型。
“嗯......”，那边几个人看着，初凝有些不自在，又不好直接拒绝，出于一种补偿的心理，她掏出来一片湿巾递给他，
“天气好热，你擦擦汗，我同学还在等我，先走了。”
男生本想叫住她，看到掌心里躺着的绿色包装湿巾，有点哭笑不得，“......谢谢。”
在收银台结账的林清暨正在付钱，初凝就站在自动感应门的广告牌处，看见那几个男生进了食堂。
还好，不然要是发现她并没有同学等就尴尬了。
就看这么一眼，林清暨从身边过去，原本拿着瓶维他命和酸奶，酸奶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一个人迈开步子往前走。
没看见她一样。
初凝跑了两步下楼跟上去。
“别和我说话，也别和我走一起。”他扔下一句。
莫名其妙的，好凶。
“怎么了？”
林清暨走了十几步回头，看见女生还站在行政楼下，两只手握在一起，脸上犹豫夹着为难，有点不知所措。
头低着，咬了下唇，抬头。
没想到他回头了，视线相对。
怎么走着走着不走了，初凝一怔，想着林清暨可能是看自己有没有跟着他，于是迅速转过身往反方向走。
还差点被自己的左脚绊倒。
林清暨顶了下腮，大步迈过去提住她的领子，“同学，你是准备在操场午休？”
一提到操场，他又想到刚才那几个打篮球的男生，有点气，咬牙切齿，“还是要去等谁？”
等谁啊，她就是下意识地举动而已。
食堂后面正对着操场。
初凝被林清暨拉着往前走，一手拽住自己的领子，艰难开口，“不是你让我不要跟着你的吗？”
“这么听我话？”
“......”
“是不是。”
见初凝不作声，他松开手又问了一遍。
“不是。”
她现在有点搞不清楚他生气的点，想了想问，“是食堂的饭不好吃吗？”
“勉勉强强。”
他这样阴晴不定真的让人很难猜，哄小孩似的，“那你怎么了，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还是你在超市——”
“我不想看到你和别的男生说话。”
林清暨出声打断她。
他的瞳仁是纯黑，映着远处的建筑物，还有她的脸。
手里的瓶子转来转去，初凝能感觉到，他是真的烦躁，果然，空着的那只手又开始往裤子口袋里放。
碰到那个方方角角的东西，
“别抽烟。”
林清暨看她一眼，手抽出来，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半瓶，自己也莫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和别的男生说话，就觉得烦。”
“......”
这句话把初凝搞懵了，“......什么？”
“可能是天太热了。”他解释似的说这么一句，自顾自的往前走。
什么意思，他在说什么？
林清暨走了两步，回头，“跟上啊。”
初凝答应一声，跑过去。
因为中午的这件事情，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怪，林清暨也没像之前那样，课间总使唤她去打水，或者故意在她写作业时弄她的头发。
临下课前，生活委员说要明天下午之前交八百块钱的资料费，在黑板上写了费用里具体包含的内容，包括暑假作业。
放在抽屉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初凝打开，是林商铎发过来的一条信息。
【今晚早点回来，有客人来家里，一起吃饭】
周五没有晚自习，放学就可以走，也可以自愿留下来。
初凝拉上书包转过身，还没开口，先看到打开的后门，教室外面走廊站着几个男生，手里的烟盒抛来抛去。
等林清暨的，她之前见过几次。
而此刻外面都在等的人呢，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屏幕上，嘴里嚼着糖，一局游戏没打完，谁也不敢催。
“你晚上有事吗？”
他没抬头，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页面很暗，看不清楚，视图在不断变换着，身前的目光过于恳切，林清暨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干什么？也可以没事，说。”
她又想做什么。
本来还在为难，听到这话，初凝放下心，“林叔叔说今晚家里有客人来，让我们早点回去。”
“那不行，我有事。”
“你刚刚不还说没事。”
几秒钟漫长的沉默，连续出发大招，游戏结束，林清暨熄了屏幕，目光微抬。
直觉的，这人要开始了。
初凝原本搭在他桌子上的手拿下来，放在膝盖上，发现还是在他做别的事情时说话容易点。
这样看着，压迫性太强。
不知道跟谁学的，说话之前，总会先紧紧盯着你的眼睛看一会，就是没事的，也会被他看的心虚。
等你乱想乱猜心神不定时，他才不急不慢地开口。
这人怕是打心理战的好手。
手机仍在桌面上，“给我个理由，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回去。”
他没有直接走，说明这事有商量的余地，可是，还要什么理由啊，是林叔叔下的命令。
初凝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手机又响一声，
【司机在学校门口等你们】
最后通牒来了。
教室外的罗飞探个脑袋，“林清暨，好了没有啊，那边要开始了。”
有人问，“他女朋友？”
罗飞：“不是，亲戚？妹妹，我也不太清楚。”
“没有理由，那我走了。”
在他站起身的那一刻，初凝觉得比起让林清暨一起回去，如果自己回家会更难交代。
“哥，求求你了。”
林叔叔之所以给她发消息更重要的是让林清暨回去，希望能用这个称呼，让林清暨感到她和他是在同一方的。
半个身子已经转过去的林清暨听到这句话，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触动了下，有些字眼总能让人想到温暖的灯火。
他动了动眉骨，看似不在意，其实很受用，“你再说一遍，求我什么？”
“求你和我一起回家。”
初凝坐着仰头看他，瞳仁干净，眼底都是期盼，这时候满心满眼的只有他一个人。
不知为何，林清暨忽地想到了温顺这个词，用来形容她此刻的状态。
“求求你了。”
一起回家，他很喜欢这个词。
“这个理由可以。”林清暨从教室出来，将初凝推到等候多时的众人面前当挡箭牌，“兄弟们，今天不能和你们出去混了，要和我妹回家。”
“你什么时候有的妹妹？”
“真的假的，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啊。”
“那也算我妹了。”
“......”
林清暨听了无所谓的笑，谁也听不出他说的几分真几分假，“昂，天上掉下来的。”
“我又不是你亲妹妹，只是暂时住在你家而已。”
她不想当林清暨的妹妹，也不太高兴每次他这样和别人说。
“暂时”那两个字被她加了重音，林清暨脸上的愉悦淡了些，想到某个总是暂时存在的人。
初凝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是妹妹还是你家，她有些后悔。
楼梯间只听到两人的脚步声，节奏合在一起又分开。
过了一会，林清暨才没什么在意的说，“我知道。”
很难得的，他的声音听起来竟然带着点伤，也有点哑。
“你准备考哪个大学？”他问。
“我还没想好。”
初凝没想那么远。
他似乎随口说道，“北城的大学也挺好的，离家也近，你之前不是在青麟区那边吗？”
“嗯，你呢？”
车子停在学校门口，郑乾看见他们两个按了按喇叭，也就导致林清暨没听见她后面说的话，开门上车。
初凝以为他不想回答，就没再问。
一路上都很沉默，郑乾还以为这两人又闹别扭了。
晚上来的一对夫妇是林商铎国外的合作伙伴，用完餐后，几个大人谈话，初凝和林清暨先离了席。
“生物老师布置的作业，你别忘记写了，下周要交。”
生物老师很严格，周一早上检查作业，又碰上她的第一节课，没做的都要到外面罚站，还要抄笔记。
想着自己也是生物课代表，总得提醒他一下。
林清暨嗯了声，“知道了。”
在楼梯口转弯的时候手机响了，他顺便接了个电话，也没避着她，一边听一边上楼，初凝想不听到都难。
那边好像是让他出去。
“现在啊，几点了。”
“家里这边才结束，多少人去啊。”
“......”
“吹吧你。”
等他掐了电话，初凝问，“你一会要出去吗？”
说话的时候，忽然胸腔内像是有一股热气往上面涌，大脑灌进了很多东西。
“可能。”
莫名的，她不想让他这么晚出去。
正走到二楼，借着那股晕眩感，初凝看着他突然想到之前送的那个东西，“我送你的那只乌龟，怎么样了。”
“好着呢，要看吗？”
他就是顺口提一句，初凝真点了头，郑重说道，“要看。”
林清暨有些奇怪她的举动，但还是开了门。
玻璃缸放在靠窗的墙角矮桌，原本只比硬币大一点的小龟，几个月的时间现在已经长到馒头那么大了。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趴在一个地方不动，碰碰玻璃，它才慢吞吞的爬两下给你看。
“哇，长得好快。”
右腮的酒窝露出来，女生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小小的一团，眼睛亮亮的。
“林清暨，你给它起名字了吗？叫什么，林清暨，它爬的好慢，有没有好好喂，一天吃几顿饭......”
“你晚上喝了什么？”
林清暨这才发现她不对劲。
“没喝什么啊。”
初凝站起来，闭上眼睛，有些难受的扶住自己的头，“好晕。”
不是，晚上阿姨给她倒的那杯，没多高浓度吧。
话这么多。
“你要不要回去睡觉？”
“好。”
初凝重重点头，人却往房间另一边走。
“你——”
白色的墙壁，欧式装修风格，床铺整体是深咖色的，右边床头柜放着半圆形的台灯。
灰色的窗帘拉着。
站在后面的林清暨看着初凝直直的走到自己的床边。
她愣了一秒，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平躺下去，两条腿在床边悬空晃着。
“还真是会找地方。”
林清暨走过去，踢了踢她的脚，
“这是谁的床？”
初凝没理他，只顾盯着天花板。
“赖你哥这不走了，回自己房间去，我要睡觉。”
“林清暨。”
“我是你哥。”
他要看看她真醉假醉。
“林清暨。”
“要叫哥哥。”
初凝摇摇头，非常笃定，“不要，你是林清暨，不是我哥。”
她拍拍旁边，“林清暨，躺下来，好多星星。”
听了这话，林清暨顺了她的目光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什么也没有，方框灯镶在多层式墙壁外侧边缘。
他笑了下，自己真是傻了。
“好多，数不完。”
“傻了吧唧的，星星什么样子的。”林清暨故意逗她。
“是，是五角形的，还有四边形，圆形的，”初凝揉了揉眼睛，“在动，是在眨眼睛吗？星星会眨眼睛吗？”
“会。”
林清暨坐在她旁边，双手撑在床侧，他偏过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下午放学回来的时候初凝已经洗过澡，穿了一件无袖的淡青色长裙，两条胳膊纤细，左手腕戴着串珍珠手链，俏皮中带着点可爱。
在家里和客人吃饭，穿这个既不会显得随便，又不会刻意的隆重。
头发就散着，柔顺的铺在两肩，脸颊由内往外的透着粉。
“十七、十八、十九......”
“真的在数啊，这要数到什么时候。”
林清暨啧了声，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撑起身走到衣柜前，抬脚从顶端取下来一个纸箱。
打开，“果然在这里。”
是一个星空投影仪，初中有个寒假特别迷nasa的时候买的。
林清暨蹲在地上鼓捣，“几年没用不会坏了吧，给力点啊兄弟，这有个姑娘等着看星空呢。”
插上电，那边刚好数到九十六，林清暨抬起胳膊，啪嗒一下关上了房间里的灯。
“卧槽。”
银灰色的主题，数以万计的星辰，中间一条汇聚成银河缎带。
说真的，林清暨都忘了这景象之前带给他的震撼。
换一帧，有流星划过，甚至月球上的深浅不一的坑印，都清晰可见。
“厉不厉害。”
初凝惊讶的微张着嘴，“好漂亮，我们现在是躺在草地上吗？”
“嗯。”
投影仪有蓝牙，自动播放着节奏轻缓的轻音乐，仿佛身处浩瀚宇宙当中，林清暨活动了下手腕，躺下去。
“有流星，快许愿。”
她食指交握在一起放在额前，嘴里念叨着。
幼稚。
他问，“许的什么愿？”
“林清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