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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日出西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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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仙山,高接天穹,山势雄奇壮阔,千里冰封如同白练,纷纷飘扬的雪霰在日光下幻出异彩,甚是瑰丽。

回到山上,顾晴熹并未领几人去见洛寒衣,而是立刻回了扶摇殿,并嘱咐沈星遥暂且不要出门。沈星遥并未在意这些,而是径自去了西面一间房中。

屋内坐着一名少女,正是沈星遥被逐出门墙那日,抢上前来握住她手的那一位。她叫沈兰瑛,是沈月君的长女,也是沈星遥的姐姐。

“星遥?”沈兰瑛一见胞妹,立刻奔上前去,挽起她的手,道,“你怎么回来了?师父她……”

“阿菀的事,恐怕有些严重,”沈星遥道,“朱师姐也因此受了伤。而且师父一直想让我回来,我若一直拖着,再惹出什么意外,实在良心难安。”

“可你就这样回来……万一掌门问责,该如何是好?”沈兰瑛道。

“依照门规,连累同门受伤,应是罚三日禁闭,”沈星遥道,“若是外人,便是杖逐,这些,我都还受得了。”

“师父想让你回来?”沈兰瑛一愣,“她似乎对我提过,可我以为她只是希望你能与掌门同诸位师姐妹和解,却未想到为了让你回来,她竟会亲自下山去找你?”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沈星遥道,“对了,阿菀的事……”

“我上回去她房中寻找线索,并未被旁人瞧见,”沈兰瑛拉着沈星遥坐下,道,“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特意去的玉峰山,还是偶然……”

“若说特意去一趟,未免有些牵强,”沈星遥蹙眉深思,“我们从小在昆仑山上,也从来没有听过什么天玄教,那些陈年旧事,也是,这几年我在山下四处走动才有所耳闻,阿菀怎会对这个感兴趣?”

“我也想不明白,”沈兰瑛摇头,“可惜阿菀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星遥眉头紧锁,正思索着,却看见顾晴熹推门走进屋来,神情严肃,对沈星遥道:“星遥,掌门让你去大殿见她。”

“我也去!”沈兰瑛赶忙起身。

顾晴熹看了看姐妹二人,似有若无叹了口气,随即转身走出门去。沈星遥见状起身,一旁的沈兰瑛也立刻跟上,一步也不落。

“对了,”沈星遥对沈兰瑛小声说道,“姐姐,你身上还有钱吗?”

“有,你要这个做什么?”沈兰瑛不解。

“之前在山下,为了找人帮忙寻人,金陵鸣风堂的凌少侠,出钱替我置办过一份礼物给人祝寿,又不肯写借据,我怕这么一直拖下去会给忘了,所以,想尽快把钱给还上。”

“这都好说,”沈兰瑛道,“我现在担心的是,掌门会对你不依不饶……”

“她再如何不喜欢我,处事也该公平。”沈星遥道,“应当没什么大事。”

三人来到大殿内,正襟危坐其中的洛寒衣,一瞧见她们进门,便缓缓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三人跟前。

“沈星遥参见洛掌门。”沈星遥恭恭敬敬拱手弯腰施礼,“您叫我来,是为了阿菀和朱师姐的事吧?”

“倒是没把自己当过外人,”洛寒衣道,“一口一句师姐,毫不见外。”

“昔日同门,如今尊称一声师姐,难道也有问题?”沈星遥道。

“跪下。”洛寒衣道。

“还请掌门言明,我为何要跪?”沈星遥道,“我打伤朱师姐,您要追究我的责任,我无话可说。可我已非门中弟子,又未曾拜您为师,今日无论如何也跪不得。”

“是吗?那好。”洛寒衣转身走到侧旁木架上,取下一根长逾三尺,小腿粗细的铁杖。

顾晴熹身形一僵:“掌门师姐,您这是……”

“掌门,星遥此番并未造成死伤,即便是杖逐,也当是竹杖驱出,而不是弑师杀人才该请出的铁杖啊!”沈兰瑛脸色大变,当即跪下身来。

“不敬师长,不尊同门,这些年来,你们还嫌她不够荒唐?”洛寒衣冷眼望着沈星遥,道,“身怀我琼山派武学,四处惹事生非,这一身武功,也该给她废了。”

沈星遥听到这话,忽地发出一声嗤笑,别过脸去。

“你笑什么?”洛寒衣问道。

“我离开师门,完全依照门规而行,这三年来也从未打着琼山派的旗号在外招摇撞骗。”沈星遥道,“可我坦坦荡荡,掌门您却屡屡刻意针对,这难道不好笑吗?”

洛寒衣脸色没有丝毫变化,而是瞥了一眼顾晴熹。

顾晴熹神色凝重,重重叹了口气,竟丝毫未出言反驳。

“掌门,您不是不知,这铁杖一旦打下去,星遥她势必筋断骨折,别说再也使不出琼山派的武功,恐怕这辈子都下不了床榻,也离不开旁人照应了。”沈兰瑛深深叩首,几乎哭出声来,“还请掌门三思。”

沈星遥看了沈兰瑛一眼,眉心微微一蹙,当即弯腰将她拖拽起身,平声静气道:“当年我便说过,留在这里,也是碍了掌门的眼,如今看来,果然还是如此。”

“星遥!”沈兰瑛急得落下泪来,“你本不该回来。”

“我只想知道是为什么。”沈星遥直视洛寒衣,道,“从母亲离世起,我便觉得许多事都变了,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看起来好像都和从前一样,却又完全不一样。我甚至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何会处处被人针对,似乎从一开始,就是有人起了这个头,以致琼山派从上到下,都将我视为异类,处处排斥。直到今日我才明白,原来这个起头之人,正是洛掌门您啊。”

“放肆!”顾晴熹怒斥她道,“不得无礼!”

几人在大殿内对峙的这会儿,在流熙殿主厅之内,苏棠音正将一沓图纸重重拍在徐菀跟前,怒斥她道:“我竟不知,你背地里竟筹谋了这么些事,好在我几个月前便发现拿走,若被掌门看见,你可知她会如何处置你?”

“这是……去天玄教旧址的图纸?”徐菀仔细打量一番那些纸张,不解问道,“我为何要特意去玉峰山呢?”

“为什么?我怎知道你是为什么?”苏棠音怒极,“蠢丫头……胜了比武,竟还为败者不服,你可知掌门之所以这般,都是为了你们好?”

“什么叫做为了我们好?”徐菀困惑不已,“听您这话的意思,我去玉峰山,难道是为了沈师姐?天玄教的这些事,莫不是与沈师姐有关?”

“不论有关无关,此事你都不要再管了!”苏棠音将那些图纸通通丢入火盆,眼看着它们烧成灰烬,方长舒了口气。

却在这时,一名弟子孙秀芝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对苏棠音道:“不好了,师父,我看到掌门请出了镇山铁杖,这是要把沈师姐活活打死啊……”

“你说什么?”徐菀、苏棠音二人同时惊呼出声。

“怎么掌门不责罚我,倒把一切都算在了沈师姐头上?”徐菀说着便想冲出门去,却被苏棠音一掌切中后颈,当场晕了过去。

孙秀芝正正看着躺在地上的师姐,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好看着她,我去看看怎么回事。”苏棠音说完,立刻奔出门去。

她火速赶至大殿门口,正瞧见沈兰瑛拦在沈星遥与洛寒衣之间,一旁的顾晴熹则神色凝重,不知在想着什么。

“掌门今日若一定要废了小妹,便先废了我吧!”沈兰瑛大声道,“娘和芳姑临死之前,都曾嘱托我要照顾好小妹,如今看来,此事我也办不到了。既是这般,您便将我同她一起处置了吧!真是可笑,要不是为了娘说过的话,要好好守在琼山派,三年前我就跟着星遥走了。真不知是为何,娘亲一直都教导我们,同门之间,当视如手足,却想不到,我循规蹈矩的好妹子,却成了掌门眼里,始终拔不去的一根刺!”

“你现在就给我让开。”洛寒衣说完,见她不动,便即转向顾晴熹,道,“做徒弟的不守规矩,做师父的,也要有样学样吗?”

顾晴熹听到这话,如梦初醒般,愕然抬眼,她看了看沈兰瑛,又看了看沈星遥,痛定思痛一般,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将沈兰瑛拖到一旁,道:“别乱来。”

“师父!”沈兰瑛高呼,“怎么连您也这样?”

“要打要杀,听凭处置,但您若不告诉我真相,就算今日星遥得再同掌门打一场,也在所不惜。”沈星遥退后两步,显露戒备之态,显然是打算同洛寒衣来个鱼死网破。

“星遥,你别做傻事!就算掌门拦不住你,这里还有那么多师姐妹与一众长老,千万不可胡来!”沈兰瑛的心悬了起来。

沈星遥冷笑摇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而是直视洛寒衣,淡淡说道:“我总以为,昆仑山上的天虽然寒冷,却是我走过的所有土地之中,离阳光最近的地方。可没有想到,这里不但最为寒冷,却也最为黑暗。”

洛寒衣听罢大怒,挥动铁杖便要打向她背后,然而就在铁杖末端刚刚触碰到她脊背的那一瞬间,眼前却多出一个身影,竟是苏棠音!

此时此刻,苏棠音的手正紧紧握着那根铁杖,不让它落在沈星遥的身上。然而洛寒衣内功深厚,铁杖本身虽未伤及沈星遥,裹挟而来的劲风却已将她掀翻在地。

沈星遥摔在地上,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可她却很快抬起头来,目光定定注视着洛寒衣,眼底那坚韧不屈的光,饱含着对真相的渴求,也是对自己如今所处境地的愤愤不平。

“你来干什么?”洛寒衣对苏棠音问道。

“我当然要拦着你,免得你为了一时意气,做出追悔莫及之事。”苏棠音目光冰冷。

“苏师姐……”顾晴熹上前一步。

“怎么?你自己的弟子,也不把她当做人看吗?”苏棠音抬高了语调。

“苏师姐言重了,”顾晴熹眼中尽是无奈,“我只是……”

“好了,你不必说了,”苏棠音神情傲慢,“这孩子当年若不是唤了阿月一声娘亲,如今也轮不到你来管教,既然管也管不了,护也护不住,就别舔着脸自称是人家师父。”

“苏师姐,请你劝劝掌门,不要如此动怒。”顾晴熹恳切说道。

“我劝什么?我有何立场来劝?”苏棠音松开手,冷冷看着沈星遥,道,“你这丫头骨头也是真硬,宁可死都不肯认错。”

“苏师伯又待如何说?”沈星遥道,“如果您能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不必在这同掌门死磕。”

“不必死磕到底,你还是去禁地里闭门思过吧。”苏棠音拂袖,瞥了一眼洛寒衣道,“无法规训,多关几年禁闭便是。琼山派里多年未见过血,掌门师妹可是认为,在这雪山里再添几分血腥,就不单调了是吗?”

洛寒衣听罢,兀自握紧手中铁杖,脸色铁青,却不说话。

“那就照我说的做,罚她三年禁闭。”苏棠音言罢,便即双手击掌,唤来几名弟子。

守在门外的弟子,大多是扶摇殿洛寒衣亲传的徒弟,见此情形,一个个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依照苏尊使的话做。”洛寒衣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沈兰瑛见状,立刻挣脱顾晴熹的束缚,追着押送的弟子跑出大殿,却见沈星遥一直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星遥,”沈兰瑛不自觉哭出声来,“我知道你心里有苦,姐姐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出来。”

沈星遥看了她一眼,投去感激之色,却还是摇了摇头,道:“别做傻事,回去吧。”

沈兰瑛追了几步,哭得浑身颤抖,终于体力不支摔倒在雪地,眼泪落地,即刻成冰。她瞧见了,也不敢再哭,而是站起身来,思索片刻,当即避开众人的目光,辗转跑去流熙殿。

她进了殿门,没走多远便听到孙秀芝的声音:“师姐,我求你消停些,此事我们做不了主,你私自下山已经犯了错,万一跑去惹恼了掌门,她连你一块打,可怎么办?”

“我才不管那么多,好歹是个掌门人,有她这么办事的吗?”徐菀大声道,“这些麻烦都是我惹来的,有本事就打我呀!欺负一个已经被她驱逐的弟子,算什么本事?”

“徐师姐……诶?”孙秀芝话到一半,见沈兰瑛走着过来,不由问道,“兰瑛师姐,大殿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处置了,三年禁地思过。”沈兰瑛黯然道。

“禁地?那掌门动手了吗?”徐菀隔着门听到了二人对话,连忙问道。

“阿菀,我听星遥说,她借了别人钱财,可是真的?”沈兰瑛问道。

“有这种事?”徐菀困惑道,“难道是凌少侠?”

“那人叫什么名字?你们相识多久?”沈兰瑛问道。

“他叫凌无非,是金陵鸣风堂的弟子。”徐菀说道,“照理来说,他此刻应当已回到金陵去了。”

“好。”沈兰瑛转过身道,“我明白了。”

“什么就明白了?”徐菀不明就里,然而这个问题问出来,却没有人回答她。

“徐师姐,她走啦!”孙秀芝提醒道。

沈兰瑛在孙秀芝困惑的目光下离开了流熙殿。她回到自己房中,翻出一块金铤,心中默默想道:能替她置办贺礼,必然是笔不小的钱财,豪掷千金,又不求她立刻归还,交情定然不浅。既然同门上下都无法指望,倒不如请外人来。

想完这些,她便立刻收拾好行囊,小心装好金铤,又塞了许多铜板进银囊,避开其他师姐妹,匆匆忙忙走出殿门。

等她到了山门口,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来,于是立刻抽出随身佩剑,回头指去,却见剑尖所指方向立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伤势刚刚好全的朱碧。

“你要逃吗?”朱碧关切问道,“放心,别人都没看到,只有我。”

“我的事你不必管。”沈兰瑛咬着唇角,道。

“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星遥不管,”朱碧说道,“莫非是想找人来救她?”

沈兰瑛颤颤巍巍退后两步,握剑的手又紧了几分。

“我替你掩护,拖住师父她们,你快去快回。”朱碧目光诚恳,“我现在明白了,让星遥回来,便是送她去死,虽想不明白为何掌门要这么做。可你若是真有法子救她,一定要要尽快!”

“你……真的肯帮我?”沈兰瑛难以置信道。

“大家都是同门师姐妹,谁能忍心看着她死?万一哪天掌门又改了主意,岂非要出大事?”朱碧说道。

“那……你有没有见过那位凌少侠?”沈兰瑛试探着问道,“他为人如何?”

“凌少侠?”朱碧一愣,“原来你想去找他?”

“怎么?难道他……”

“他为人如何我不知晓,不过,对星遥很是保护。”朱碧道,“我也说不上来,总而言之,此人再不可靠,也胜过师父和掌门。”

“那我便放心了。”沈兰瑛说完,便头也不回跑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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