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玉华山门开
“我来我来。”江澜见师弟脸色也不好看,便忙抢过那个油纸包打开,才发现里边是一本封皮没有标题的册子,里面都是大大小小的图画,画中内容,是个拿刀的小人,招式凌乱毫无衔接章法,像极了零零散散的笔记,有些还有注释,甚至是心得。
“从图上看的确不像段家刀法。”凌无非道,“不过有些招式很是精妙,出其不意,不像是段元恒能想出来的。”
“你从哪拿来的?”江澜望向段苍云,小声问道。
“我爷爷房里,”段苍云不情不愿道,“我想偷学段家刀法……不对,不是偷学,本来就该是我的!可好像拿错了,我还以为,这是他新研究出的东西……”
“先回去再说吧。”凌无非接过江澜递过来的刀谱,转身从后门走了回去。
“他怎么这样!”段苍云指着他走开的方向,不满道。
“怎么这样?你心里没数吗?”江澜哭笑不得。
凌无非拿了刀谱,便径自去到沈星遥房前叩门。过了片刻,沈星遥开门走了出来,一见是他,便问道:“都解决了?”
“算是吧,”凌无非递上刀谱,道,“你要不要看看?这就是她从鼎云堂偷出来的东西。”
“我看了,也未必能看得明白,”沈星遥一面接过翻开,一面问道,“这是段家刀法吗?”
“恐怕不是。”凌无非摇头,却见沈星遥翻阅的速度突然变慢,双眼也突然睁得老大,露出惊异之色,便即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乱七八糟……这是他从哪抄来的?你确定这是刀谱?”沈星遥抬头望他,蹙眉问道。
“何意?”凌无非觉出异常,眉心一紧。
“这里面招式抄得很乱,顺序都是颠倒的,而且残缺不全。”沈星遥说着,便走到不远处的树下,拾起一截枯枝,对他道,“我来给你演示一遍完整的招式。”言罢,扬手将刀谱丢到他怀中,以枯枝代刀,在树下起舞。
凌无非也将那书册打开,将她的动作同当中图画一一对应而上,有些甚至图画上还有偏差,但重新再看她的顺序,整个篇章却是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清逸却不失凌厉,堪称一绝。
沈星遥演练完刀招,收势站定,老树梢头最嫩的那片新叶微微一歪,轻飘飘地落了下来,正掉在她的肩头。
“我从前也看不明白,为何娘亲交给我的这套剑法,却是更重劈砍,几乎没有刺招。”沈星遥道,“今天我才知道,这原来是套刀法。”
“也就是说,这本是琼山派的武学,却被段元恒抄了去?”凌无非举起刀谱,问道。
“这并非琼山派的武功。”沈星遥摇头道,“这刀法,我娘只教我我和姐姐,她说姐姐练得不好,后来就不教了,可那时我又太小,她便让我自己把招式背下来,说等我长大以后,再慢慢钻研。”
“从墨迹上来看,这记录虽有些念头,但应当是在沈尊使回琼山派以后。”凌无非道,“她后来下过山吗?”
“从十八年前回到琼山派,她就没再下过山,直到我五岁那年她去世。”沈星遥道。
“若是如此,多半便是段元恒窃取了沈尊使的刀法,”凌无非微微蹙眉,困惑道,“可分明是刀法,为何却对你们姐妹说是剑法?她有这种本事,照理来说也该在段元恒之上,为何当年在江湖中,不曾留下传说?”
“不明白,这事真是越来越古怪了。”沈星遥道,“不过段元恒偷来的东西,被段苍云拿走,想必段元恒是不会放过她的,可昨天她这么大闹一通,很多人都看见了,鼎云堂应当很快也会得知消息。”
“倒也没那么严重,”凌无非道,“这刀谱的来历只有你看得出来。段元恒不知道你的身份,这件事对他而言,只是丢了一件较为紧要之物,还回去便是了,大多人都只会以为,这是他新钻研出的刀法,不敢贸取,也不会声张。”
“可我也姓沈啊,他做贼心虚,便不会怀疑我吗?”沈星遥道。
“他应当会觉得,沈尊使的女儿姓杨,而不是姓沈。”凌无非认真道,“你说你姓沈,他也会觉得你父亲一定姓沈,而不会怀疑到沈尊使头上。”
“为何?子随母姓不可取?”沈星遥想起他提过的俗世男尊女卑之风,略有所悟。
“随母姓当然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在他这种自负之人眼里,绝不可能存在罢了。”凌无非道,“你我这是知道真相,思路放开才会有所顾虑。可在他这个对你身世一无所知的人眼中,根本联想不到此处。”
沈星遥点了点头。
“此事关系重大,还是得告诉师父,”凌无非略一思索,问道,“你可要同我去?”
“当然。”沈星遥道,“段元恒这窃贼,我总有一日要查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凌无非微微颔首,便牵着她的手一同去见秦秋寒,将刀谱之事禀报。秦秋寒闻言大惊,半晌,方转向沈星遥,对她问道:“他方才所说都是真的?那刀谱原是沈尊使之物?”
“应是如此,”沈星遥点头道,“您即便不相信我,也该相信杨大侠的眼光,他是您的朋友,我义母是他的妻子,他们品性如何,您心中当有定夺。”
“我并非不信你,只是若真如此,事情便麻烦了。”秦秋寒背过身,道,“段苍云将段元恒窃取之物偷走,不论是否交还,段元恒始终是要杀她灭口的,除非……”
“除非什么?”沈星遥问道。
“除非能让段家认了这个孙女,”秦秋寒道,“但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得等一等。”
“段元恒要是认了段苍云,杀她岂非更容易?”凌无非不解道。
“这不一样,”秦秋寒摇头,“这些大派最重名声,失散多年的孙女,认回来后便无故身亡,多少也会惹人猜忌,段元恒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也就是说,既要让他们当众相认,又不能让段苍云留在他身边?”沈星遥若有所悟。
“这恐怕很难。”凌无非摇头。
“哎,不难,主要是你不乐意。”秦秋寒打趣道。
“师父……”凌无非胸中像是憋着一股气,想发作却又不能。
“开个玩笑而已,不必当真。”秦秋寒笑道,“眼下刚好有个机会,我给你看件东西。”说着,他便转身从书桌上拿起一只信封,递给凌无非。
“这是……”凌无非打开信件查看,不由一愣,“玉华门要选拔掌门?”
“这是今早送来的。玉华门将在四月初九公开举办比武大典,门下所有年轻弟子共同参与选拔,拔得头筹之人,便是下一任掌门。”秦秋寒道,“十九年来,玉华门掌门之位一直空缺,三位长老探讨多次都没能有结果。这次也是因为收到我发去的书信,见天玄教有复苏之事,便干脆把这事提上了日程,顺道也能召集各路英雄齐聚一堂,一是为掌门甄选一事做见证,二也是为了探讨如何清剿天玄教余孽,救回那些孩子。”
说完,他顿了顿,又道:“他们本也往襄州去了信,不过那头已经没人了,过些日子,应当会把给你的那张请帖也送到这来。为师现在顾虑的,是应当如何安置萧公子,此时让他在各大门派眼前抛头露面,到底会不会带来隐患……”
“可要杀害萧公子的人,不是应当还在暗中吗?”沈星遥道,“他毕竟是冷月剑的后人,让所有人都认识他,总会多些人愿意关照才对。”
“话虽如此,可萧公子的身手……”秦秋寒想了想,道,“这样吧,眼下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我先送他去拜访韦兄,你们留在这,看好段苍云,别让她到处乱跑,后边的事,只能再从长计议。”
“也只能如此了。”凌无非点头,若有所思。
二人离开书房,走到院门口时,沈星遥忽然开口问道:“你同段苍云都说了什么?”
凌无非被她问住,不觉一愣,却见她笑道:“我有点好奇,到底是谁把她说服的,能让她愿意把东西交出来。”
“算不上说服,”凌无非道,“昨天师姐同她交涉许久也没有结果,我只好去告诉她,让她不管有事还是没事,都别来烦我,欠她的是段元恒不是我,我没义务帮她做这做那。原本我也没抱希望,想着把人打发走便罢了,谁知今天早上她竟然自己把东西交出来了,就埋在后门外的树下。”
“她自己把东西交出来?”沈星遥不免困惑,“为何呢?”
“我也不知道,”凌无非茫然摇头,“谁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虽不了解她,但若是我,交出偷来的东西,应当便是在表达诚意,”沈星遥道,“她或许是真的想留下。”
凌无非听罢,不由蹙紧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