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碧云终望断
陆琳当众追打李成洲之事,很快便传到了何旭师徒耳里。何旭身为长老,也算是二人的师叔伯,好言前来相劝,却不想陆琳态度竟十分坚决,无论如何,也要退了这门婚事。
李成洲也一肚子窝火,只当她是把积攒下来的怨气,一朝通通发泄出来。然而一腔郁闷,却不知该向谁倾诉才好。
思来想去,他还是来到客房前,敲响了凌无非的房门。
凌无非隔着门缝瞧见是他,略一迟疑,方将门扇拉开,问道:“有事吗?”
“你让我进去。”李成洲像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一番,确定四下无人后,便拨开凌无非的身子走进屋内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水,摇头感慨道,“早知是我自讨没趣,当初就不该贴上去,这都什么事啊?”
“你们怎么打起来的?”凌无非微微蹙眉,问道。
“我怎么知道她想什么?”李成洲翻了个白眼道,“她爱如何便如何,反正不是我先招惹她的。”
“可这事情,总得有个起因吧?”凌无非在他对面拉出一张椅子坐下。
“起因?”李成洲冷哼一声道,“天知道。不是她自己先大半夜跑陌生男人房里抱怨我的吗?”
“还有这种事?”凌无非一愣。
“哎,你还给我装蒜?”李成洲刷的一下站起身来,“前天夜里她是不是到过你这儿?”
凌无非闻言一愣,略一思索,方回想起陆琳前日对他说过的话来,恍然点头道:“原来那天还真有人在门外偷听。李兄,你这听墙根的毛病,看样子是改不了了。”
“你少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李成洲指着他道。
“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凌无非坦然笑道,“你可知道李温已死?”
“什么?”李成洲一愣,一时嘀咕道,“也没谁跟我说这事……”
“那日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你刚好去巡山,一整日都没回来。”凌无非收敛笑意,道,“李温突然暴毙。尸首在运回来的途中,突然加速腐烂,难以辨认形貌。想是何长老他们都以为陆姑娘会同你说,便未多这个嘴。”
“可她宁可告诉你,也不同我说一声?”李成洲眼里醋意显而易见。
凌无非不由发笑:“可这事本就与我有莫大关联,我不该知道吗?”
“这……”李成洲语塞。
“其实那天,是她先看我不顺眼,随口骂了一声,随后便提到了与你的那些矛盾。”凌无非道,“看来你到的时候不巧,话只听到了一半。”
“那这也不该成为她突然发火,还要退婚的理由啊。”李成洲道。
“那这就得问你了,”凌无非两手一摊,不以为意道,“你是不是在别的事上招惹了她?”
“我还真没干过什么。”李成洲若有所思,“那天我回来本是想唤她同我一道去把胜玉带回来,但听她那么说……罢了不提这些,我把胜玉送回来后,就一直在照顾她,也没同琳儿说过什么话,哪里有空招惹她?”
凌无非一只手正摸到茶壶柄上,一听这话,动作微微一滞,扭头朝他望来,定定问道:“从昨天开始,你便一直守着卢胜玉,从没去找过陆姑娘?”
“对啊。”李成洲点头道,“有什么问题吗?”
“玉华门上下那么多女弟子,谁不比你方便,非得你去守着?”凌无非眉梢微微抽搐了一下。
“可我有责任啊。是我没处理好这边的事,拖延了时间,才令她受这么多伤。”李成洲振振有词,“要就这么抛下不管,不仗义吧?”
“那……只是这样?”凌无非松开茶壶柄,上身微微后倾,盯着李成洲看了好一会人,仿佛只有离得远些,才能更清楚地打量他。
“什么只是这样?”李成洲不解道。
“那……你照顾她的时候,陆姑娘去找过你吗?”
“找过,”李成洲道,“与其说是去找我,不如说是去找胜玉的。又是体贴关怀,又是帮忙收药,对她可比对我好得多。”
“那你还留在那,不嫌自己多余吗?”凌无非问道。
“对啊,所以我一听师妹说想看花,就去后山采了一把,给她房里摆上。”李成洲道,“我看她还挺喜欢的。”
凌无非忽觉头疼,不由伸手扶额。
这厮,简直蠢到家了。
“你怎么了?”李成洲蹙眉,疑惑问道,“你身手都到了这境地,总不至于还会受伤吧?”
“李兄……”凌无非低头沉思良久,方放下手来,意味深长看着他道,“你就不觉得,这么做……冷落了她吗?”
“她成天像个刺猬一样,谁愿意被扎一身血啊?”李成洲理直气壮道。
“可她毕竟是你即将过门的妻子,”凌无非道,“你毫不避嫌,成日与别的女子待在一处,她能不恼你吗?”
“我与胜玉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照顾她是我分内的事。”李成洲道。
“你……”凌无非一时语塞,沉默了半晌,方伸出一只手指,指着李成洲的鼻子,道,“李兄,你老实说,那位卢姑娘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崇拜或是赞扬的话?”
李成洲听到这话,眉心一沉,认真思索片刻,点点头道:“好像的确有……”
“那你这可就真算是没有自知之明了。”凌无非收敛神情,站起身来,正色说道,“你们的事我管不了。正好,陆姑娘退了婚,你们成不了亲,我也可以走了。”说着,便拿起搁在桌角的啸月,背过身去。
“还是你运气好,”李成洲浑然不解他话中用意,仍在摇头感慨,“沈姑娘温文尔雅,善解人意。哪像有些人,凶狠泼辣,蛮不讲理,大庭广众之下动辄就要提刀杀人,完全不顾自己未来夫婿的颜面。”
凌无非听到这话,难以置信回过头来朝李成洲望去,道:“你到现在还觉得这是她的错?”
“不是她的问题,难道是我做错了?”李成洲挺着腰杆,理直气壮看着他道。
“当然不是。”凌无非对这厮彻底没了脾气,只摇了摇头,平静说道,“你没有错,也永远不会错。”言罢,即刻推门走了出去。
“等会儿,你真要走啊?”李成洲这才反应过来,起身追上,却被一个纤秀娇俏的身影拦住去路。
“舒云月,怎么到哪都有你?”李成洲道。
舒云月柳眉倒竖:“怎么着?我还就要同你说道说道。”
李成洲下意识想找个帮手,然而等他推开舒云月追出门去,已然不见了凌无非的身影。这时舒云月也抢上前来,一把扣住他的胳膊,拽了过去:“你还真是有本事!如此待师姐,你对得起她吗?”
“我说为什么我俩的事,你们每个人都得掺和一脚?”李成洲显已怒了,毫不客气甩开她,回头道,“这次是她要退婚,又不是我要退婚。你倒好,来这同我兴师问罪。我看你们师姐妹两个都有病,早点去治治吧!”言罢,便即将她甩开,提剑往山中走去。
舒云月的表现,令他颇为意外,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转身跑开。李成洲心里窝着火,又无处宣泄,想着被师兄弟们瞧见丢人,便一个人跑去山里练剑,练着练着,一招一式都像是自己有了想法,同他对着干似的,哪哪都不是味,便又转身往回走。
一片乌云飘来,遮住了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