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山路本就不好走,更何况是几乎垂直的回风山。
但是这难不倒项柒!
项柒抓几把地上的土拍在自己的后背、袖子和裤子上,让自己本就跟岩石很相似的衣服颜色变得更加难以辨识,又取出一个头巾,将一头黑发遮盖好,然后在各个凸出的岩石的遮挡下,快速向山上爬去。
山路完全不平整,有的地方是土,有的地方却是石,项柒从没有一刻放松过精神,沿途一直在细细观察。
花花草草都是大自然的奇迹,它们不拘于在什么地方,只要有土有水,就会有草长出来,有的地方还有少量的灌木,还会有星星点点的小黄花散布其中。
在嶙峋的山石的映衬下,这些小花小草显得柔弱又坚韧!
早上的风很凉快,带来草香花香,有时还会飞来几只蝴蝶,落下来,又翩翩飞走。
项柒几乎恍惚了,好像她又回到了六岁……,当时的天也是这么蓝,油菜花海美得像一幅巨幅油画,还有花海中露出笑脸的……那两个人。
项柒抬起的脚一顿,停下来。
片刻,双眼才聚焦在身前。
脚下的土没有任何异常,可是如果细看,这个位置周边一圈的花草却似略有不同!看起来好似比附近其他地方都要茁壮、茂盛。
项柒眯起双眼。
有异常一定会有问题!
项柒眼皮一跳,脚立刻向右一错,险险向一旁跨了一大步。落脚有些仓促,不小心踢到几块碎石,碎石滚落,带来几声轻微声响。
项柒顺势蹲下,双眼警惕地看向四周,半晌,果然没有任何其他动静。项柒轻吐气,又看向那处看起来有些不同的地方。想了想,她找来一根树枝轻轻挖开那片茂盛花草下面的土,除了土壤比别处湿润,其他一切正常!
她又看向那些茂盛花花草草围绕的中心,那里的草明显要少一些,而且草茎看起来也显得没有那么挺立!
项柒拿起树枝又开始挖这下面的土,只一下,项柒就知道,这里有问题!
与周围的土不同,这处的土极其松软而且干燥,再挖几下,竟露出了下方的垫板!
隔着垫板向下,能看到一个巨大的深坑,是完全能装一个成人甚至还有很大余地的深坑,坑底没有尖刺这类东西危险东西,而是蓄满了水。
项柒的眼皮再跳,怪不得坑上面的草蔫了而周围的草长得好,原来是这坑中的水给周边提供了足够的水分!
不过……,他们为何要做这种陷阱?为何要蓄水?
项柒一头雾水,抬头看上方的草坡,稍稍眯起双眼仔细分辨,这种草木有些不同的地方立刻变得清晰,项柒数了数,这样的地方还有五处!她心中了然,向上轻跃,灵巧避开这几处陷阱,很快就来到山腰树林处。
此处地面跟刚刚又有不同,这里是整座山少有的林地,地面上不但不是简单的草木地面,甚至还布满了厚厚一层落叶,这就根本无从辨别哪里是陷阱,甚至看起来哪哪都像是陷阱。
这怎么弄?不可能走一步清理一步落叶吧?那可就太慢了,最重要的是就算如此也不一定能完全避开陷阱!
项柒又看向这片树林,慢慢地,双眼开始聚焦于这些树。
树很粗壮,树与树之间间距也并不是很大。
项柒立刻计上心来,一跃而起,腾挪之间双脚只落在树根所在之处附近,一路上十分安全,几步就进入到了树林深处。
深处的树木更加高大,彼此之间的间距也就显得更加近了。
项柒跑到这里,突然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阳光细细碎碎地从叶片间洒落,斑驳光影间,众多细线纵横其间,几乎不留空隙!
体型稍微大一点的动物都难以穿越,更何况是人!
原来关键的陷阱在这里!
项柒轻哼,体内的斗心已经被激发。
这根本难不倒她,在之前的训练生涯之中,她身体的柔韧度和轻巧度一直都是所有孩子中的翘楚!
项柒刚要行动,抬起的脚又硬生生停了下来。
不对!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那细密的光影之下,一些影子的形状太奇怪了!
项柒循着影子的轨迹缓缓抬头,然后瞪大了双眼,呆住了!
水桶!
上面到处都是水桶!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挂满了水桶,每个水桶不知道牵连了几根绳子,绳索彼此之间纵横交错毫无头绪,完全搞不清楚哪根绳子会带动哪个水桶!
而且这处的布局又广又乱,东一处西一处的,根本搞不清楚哪里是安全的,哪里是真正的陷阱!
如果想从林子外绕行,那也不太现实!小树林周边是完全暴露出来的石壁,几乎毫无遮挡,而且外围石壁距离山顶回风亭还有很远的距离,按照他们这种做陷阱的方式,一但从这里出去估计会遇到更多难以招架的问题……
项柒看着头顶那些水桶,一时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任务,值得这样大费周章?!
还有,为啥用水桶?
水桶能有什么攻击力?无非是里面的水!可是他们为什么每次都要用水?
水到底有什么意义?
水?!
难道是……?
项柒心头一动,想起一人,但是很快又将自己否定。
应该……,不会吧!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吗?
项柒晃了晃头,重新看向这一片水桶阵皱眉沉思。
这么多水桶,如果桶里面都装满了水的话,那重量……
片刻,想到有意思的地方项柒自己抿着唇笑了。
行吧,不管你是谁,来就来!
项柒腾地一下一跃而起,顺着树干窜了上去!
赫潜早就爬到了上面的洞穴之中,正尽全力向下观察着,但是他什么都看不到,下面像是空无一人一般,那个人毫无踪影,就像是他们假想出来的一样!
直到尚城张嘴,一个呵欠刚起个头,突然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打了一半的哈欠生生被吓跑了。
只见一个人影突然从树林下方翻飞上来,她身姿轻盈,在树冠之间上下飞跃,忽隐忽现!
阳光洒落,像是把她那身土黄色的衣服都染成了金黄色,看着竟莫名有些晃眼!
她像是长了双翅膀,翻转腾挪,穿越林海,灵巧得不像是人类,反倒像是山中精灵!
“他,他,他他他!”尚城惊呆了,话已经磕磕绊绊,“他怎么做到的?”
赫潜也完全站起,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副身影,那动作太熟悉了,那日那人飞跃上岸,跟那群乌鸦战斗的时候,他看到了一点点,他当时的身形就是极其灵活,舞着那把剑就像是要飞了一般!
虽然此时他身上几乎没有什么水,虽然那副身形还不能确认,但是赫潜心中已经隐隐确认!
他下意识地回答:“那些丝线布局在下方,拦截他的地面路线,那些水桶因为重量原因只能吊装在中部树杈之间,而恰恰是树的上部完全没有阻碍,只要他选择的着力点够好,再结合树枝的韧性,确实可以作为上山的捷径!”
“呸!”尚城并没有接受这个解释,“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当是谁都能做到呢?!”
说话的功夫,那人影马上就要翻飞到了树林尽端,而那之后,很快就可以到达回风亭。
赫潜突然脸一沉,坐了下来,快速吩咐:“弓箭手,准备!”
尚城:“……”
翻飞在树梢之上,项柒觉得心情愉悦!
天空极蓝,树冠又极绿,所有的一切都被甩在了脚下。
也许她确实是个野孩子,在这种时候,才觉得是放松的,是自由的,她谁也不用管,她跟那个泰山一样,自由自在。
眼看着树林就要到尽头了,项柒最后一个用力,就想翻得再高些,这样可以落在岩石的高点,也可以少费些力气并且能更快地爬上去。
可是,就在这时,突然一股危机感从身后四面八方袭来!
这种感觉来得太突然,又极其紧迫,项柒此时悬在空中,她无处借力,甚至来不及回头,千钧一发之际,袖中软剑刷地一下甩出,紧接着砍向身后。
数支箭在她身后掉落,更多的箭随着她一同落在岩石之上!
然后,爆开!
四溅的水珠洒了她一头一脸!
还没等项柒反应过来,又有更多的箭飞了过来。
项柒一手抓住身前岩石,一手拿起软剑抵抗。转身的一瞬间,她的双瞳一缩,看清了这些箭的模样!
所有的箭头已经被取掉了,代之以一个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不用想,每个袋子里都是水!
项柒迅速地舞动手中软剑,双脚配合另一只手快速上爬。
无奈水箭太多,就算她身前的都被挡开了,但是周边的根本无从抵挡,越来越多的水箭在她的周围爆开……
之前的念头再次划过,项柒恨得咬牙切齿,幕后之人是谁根本就没有任何悬念!
她的身体动作更快,短短的一小段路很快就爬了上去!
但是就算时间极短,就算她爬得再快,可是那水箭实在是太多了,四面八方将她围了个严严实实!
项柒很快就被弄得浑身都湿得透透的,她之前拍在身上的土也都变做了泥水……
直到她站到回风亭,那水箭才停了下来,此时的项柒,已经一脸狼狈!
项柒大口喘着气,咬咬牙挺直腰杆,狠狠看着眼前的一切,双眼快速搜索对方可能出现的地方。
不过片刻,果然一处地板从下方打开,一个人影从下面走上来,他一身红衣,面目舒朗,动作却不羁,上来后双手掐腰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她。
果然是金吾卫!
项柒瞪着他,不吭声!
肯定还有一个人,他在哪儿?
又片刻,从那洞口缓缓上来一人,他的动作慢极了,但是从他刚刚露出发冠,项柒就盯住了他。
墨黑的发仍旧一丝不苟地束在白色发冠之中,他的眉目精致,像是画上去的一般,鼻梁挺直,脸颊却有些瘦削,像是比上次还要瘦了不少,那脸色也极其苍白,显得他的唇色更加丰满红艳。
他的双眼一直低垂着并没有看向项柒,只是看着脚下的台阶,一步一步慢慢走了上来。
果然是你!
他露出的身形好似更瘦了,仍旧配以一身白衣,风过,白衣蓬松,轻盈地随风轻舞。
与之不同,项柒身上的衣物已经饮饱了水,沉沉甸甸,风过而纹丝不动!
项柒牙痒痒。
他终于走上回风亭,站在那个红衣人身边,才抬起头来。
深黑的双眼看向项柒。
就在这时,项柒背在身后的手突然抬起一掷。
一道黑影伴着劲风袭来。
赫潜未动,甚至眼皮都没眨一下!
一旁的尚城一跃而起挡在赫潜身前,抬手抓向那道黑影。
触手竟柔软十分!
紧接着,噗的一声,水袋爆开,溅了尚城一头一脸的水,身上的红衣也变得斑驳……
项柒轻哼。
“什么……玩意儿……”
尚城低头看向手中这柄他们自行改装后的水箭,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