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谈话间，属于德莱汉的记忆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被皇帝陛下不轻不重地呵斥了几句，便是面色苍白、汗如雨下。龙芜在一旁看着：“可以发现，你的弟弟肾功能不太好。”
想到德莱汉的诸多桃色新闻，希尔维斯特：“嗯，你说得对。”
龙芜得意洋洋：“不像我，是一晚十八次的有力竞争者。”
希尔维斯特已经不想对龙小姐执着于一晚十八次进行任何吐槽了，他诚心诚意地祝她成功。至于一晚十八次的龙小姐会不会把自己的身体搞垮？
她不是人，应该不会这么虚弱吧。
一枚小小的红色晶石，凝结在希尔维斯特面前。
龙芜解释道：“记忆罐是被你的血启动，然后将周边的其他活物都拉了进来。这就是你的血凝聚而成的钥匙。你想出去的话，把这枚晶石捏碎就可以了。”
希尔维斯特若有所思：“这么神奇的东西，任何人的血都可以启动吗？”
龙芜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好像是有什么启动条件，但是吧，这事儿太久远，我忘了。”
希尔维斯特倒是不生气，毕竟他已经明白，任何事情发生在龙小姐身上都是科学的，合理的。他抬手，毫不犹豫地将红色晶石捏碎。
空间顿时发生诡异的扭曲，刺目的白光闪过。再睁眼，他们又回到了龙芜小屋的客厅里。
阿瑞斯正紧张兮兮地守在门口，看到希尔维斯特突然出现，无比激动地冲了上来：“主人！你终于回来了！哎哟，什么东西绊我一下！”
咋咋呼呼的机甲低头一看，便看到了一个它无比嫌弃的人：“德莱汉？这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希尔维斯特：“你去调取昨天荒原上的空间波动数据。”
阿瑞斯明白过来：“主人怀疑他是和我们用同一种方式来到这里的？我这就去做。”
留下龙芜同希尔维斯特开始收拾有些凌乱的室内。
德莱汉大腿、手臂、腹部中枪，还被卷入记忆罐中，眼下已是气息奄奄，仿佛下一秒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龙芜摩挲着下巴思考片刻：“你想救他吗？老实说，我现在还不想让他死。”
希尔维斯特问：“为什么不想让他死？”
龙芜摩拳擦掌：“我得先好好招呼他一顿，让他知道草儿为什么这么绿，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希尔维斯特心下轻笑，他知道，龙小姐还惦记着自己年少时被德莱汉霸凌的事儿，这是想替他出气：“刚好，我也留着他有用。”
二人迅速达成共识，龙芜便把德莱汉往医疗舱里一扔，不再管他。
“那你的热期呢？”
龙芜问：“这么快就结束了？”
希尔维斯特点头：“我的体质比较特殊……谁的光脑在响，好像不是我的？”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那难道是我的？我去看看。”
阿瑞斯不在，希尔维斯特便无法获知龙芜光脑上的信息。会在现在联系龙小姐的——只有那个似乎想要杀死自己的人，那个依靠着某样东西，让龙小姐帮他做事的人。
他现在发消息过来，是已经知道劳伦斯星上会发生什么了吗？如果这种猜测成立，在劳伦斯星这种连个星网都费劲的地方，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希尔维斯特尚在思考，便听得龙芜一声怒吼：“滚！”
这是气得直接给对方发语音消息了？
龙芜的怒火还在继续：“傻缺东西！说了一百八十遍你遍遍不进脑子是想我把你揍成便便吗！——房子？这就是你要我杀人放火的理由？那好啊我现在用手给你挖一座芭比梦幻城堡送给你你能立马自裁吗毕竟我也送你房子了！满脑子肥肠的东西别再来烦我！”
“哐当”一声，是龙芜把光脑扔到了地上。
“真是奇了怪了。”
龙小姐走回客厅，显然余怒未消：“以前看起来那么正常一个人，怎么跟被夺舍了似的？天天惦记着杀帝国皇太子，杀个屁杀啊，他要做皇帝不成？有本事杀皇太子，怎么不把皇帝一起杀了？”
她抬头看到希尔维斯特，突然想起这里还有一个皇帝私生子、皇太子替身呢，顿时有些讪讪：“不好意思啊，我没有咒你爹死的意思，但如果你很想让你的皇太子哥哥死一死的话，我倒不是不能帮你，让他吃点苦头。”
皇太子本人·希尔维斯特·如今龙芜眼中的替身私生子：“……抱歉，我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也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他看出龙芜对自己的歉疚，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那个人让你这么生气，你为什么不拉黑他？我记得我的同学们和别人吵架，都是会把对方拉黑的。”
龙芜垂头丧气：“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如果一定要概括的话，可以总结为我欠了人情，东西抵押在他那，所以必须得等着他找我。”
“东西很重要吗？”
“也不能说重要吧……至少在现在是没用了。”
龙芜解释道：“如果放在我那个年代，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但放在现在，那就等于破铜烂铁。可是我又舍不得我的东西，那就只能这样了。”
这听起来并不是什么有害的东西，可希尔维斯特心中的不安却愈演愈烈：“你方便说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龙芜敏锐地觉察到不对：“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希尔维斯特摇头，他看起来依旧平静，语调也依旧淡然，却仍让龙芜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你先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
“是一枚铃铛。”
龙芜回答他：“一枚可以让兽族短暂听从拥有者指令的铃铛。但是兽族已经死光了，现在只有一个我还活着。好了，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希尔维斯特望向她。
她神色坦荡，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不属于人类的作风。
希尔维斯特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做错，只是我有一个很荒谬的念头——你说，虫族，能算是你所说的【兽族】吗？”
龙芜愣住了。
这于她而言，无疑是一个劲爆过了头的消息，让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我想想啊，你也帮我分析分析。”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不知道你对神话故事了解多少，我所描述的兽族，可以概括出三个特点：第一、集中出现在大荒时期，人类兴起后全都衰败了；第二，兽族从造物神身上，获得了一定的【神通】，如果没有神通，像一些普通的飞禽走兽，那是兽类，不是兽族。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个。”
龙芜的声音坚定有力：“兽族全都开了神智，智力水平和人类相当。我目前不认为，只存有吞噬本能的虫族，可以和我认知中的兽族画上等号。”
不，不是的，龙小姐。帝国科学院在三年前取得突破性成果。研究表明，吞噬得越多的虫族，他们的智慧水平越高。
希尔维斯特永远忘不了自己前去帝国科学院的那天。
巨大的王虫匍匐在地，恶心的粘液从他腐朽的躯壳中奔涌而出。他已然将死，无尽的嘶吼响彻于空旷的地下研究所。身边人都被这威力庞大的音浪冲倒在地。
但希尔维斯特听懂了。
他听到王虫以人类无法理解的音波，将一个诡异的语言传向宇宙。
【“终有一日，我们的族群……我们的族群！将遵从至高意志的指引，再来、再来！”】
王虫高昂的头颅轰然倒地。在发出这样的宣告后，他迎来了死亡。
希尔维斯特不明白自己为何能听懂。他压下心中的惊诧，状似无意地询问帝国科学院的院长：“这只王虫死前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是不是在呼唤同伴？”
院长摇头：“据我所知，殿下，目前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虫族在远离母巢的情况下，也可以向同族传递信息。帝星显然是十分安全的，您不必担忧。”
看，只有他听懂了虫族的语言。
他果然是一个怪物。
希尔维斯特敛眸，遮去眼中晦涩：“不是同一种东西就好。”
龙芜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你别太担心。就算天要塌下来，也还有我给你顶着呢。”
他冲她笑笑：“嗯，好。”
关于他的许多……还不到向她阐明一切的时候。
但那个时候又是什么时候呢？希尔维斯特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期盼着，期盼着他能同龙小姐坦诚的那一天。
而现在，他仍有许多事要做。
希尔维斯特问道：“我有些累，想去休息一下。今天的晚饭你可以自行解决吗？”
龙芜嗤笑一声，眼神冷酷：“男人，你在看不起我吗？区区晚饭，还能难倒我？”
希尔维斯特自动无视龙芜霸总病病发的模样。他很贴心地带走客厅内的最后一块垃圾，并为龙芜打开了电视，这才安静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还想问问他要做什么的龙芜，顿时被电视剧吸引了注意力。
【他冷笑一声：“我堂堂南城墨少被你这种货色下药成功，真是奇耻大辱。”那双掐住她脖颈的大手不断缩进，让她简直要不能呼吸。】
【那双魅惑深邃的眼眸中迸射出迫人的杀意，她瑟瑟发抖，却仍不愿低头：“明明……明明是你强迫我的！”】
听到龙小姐开始嗑瓜子的声音，希尔维斯特拿出自己的光脑。
他稍稍改进了一下劳伦斯星的基本通信结构，使自己能够更方便地和外界产生交流。在他和龙芜遨游记忆罐的这段时间，戴利亚已经对他进行了一波消息轰炸。
【戴高帽的猫】：所以，这是我们初步的作战计划。
【戴高帽的猫】：您看看有没有问题。
【戴高帽的猫】：殿下？为什么不回消息，是碰到什么问题了吗？
【戴高帽的猫】：殿下！！！请您看到了尽早回信！！！
希尔维斯特有些无奈。他的副官哪里都好，专业素养也极其过硬，就是性格实在太老妈子了。
【Hiiiillwest】：刚刚有点事，光脑没带在身边。
对面秒回。
【戴高帽的猫】：好的殿下，请您再看看作战计划殿下，有什么问题吗殿下？
【Hiiiillwest】：再加一个名额进去，时间适当提前。
【戴高帽的猫】：方便透露一下，想要加的人是谁吗？
【戴高帽的猫】：如果是星网里我见过的那位，呃，那我先去给第一军做一下心理建设。
【戴高帽的猫】：毕竟您的那位朋友长得实在是有点……时间提前的原因是？
【Hiiiillwest】：她只是审美有点差，长相没那么磕碜。
【Hiiiillwest】：德莱汉掉到劳伦斯星了。
【戴高帽的猫】：明白，殿下，我这就去准备。
结束和戴利亚的对话，又做了些安排，希尔维斯特将阿瑞斯召来：“找到痕迹了吗？”
阿瑞斯将一段影像投影到希尔维斯特面前：“主人，你看这里。”
迷你机甲的小手指，点了点某个画面：“根据坐标测算，这里是当初龙小姐见到我们的位置——同时也是德莱汉今天坠落的位置。”
阿瑞斯调出另一个画面：“根据坠落现场的痕迹测算，德莱汉是在今天下午四点左右，掉在劳伦斯星。由于龙小姐的住所远离人类聚集地，又靠近荒原，所以他大概率是选择以此处为目标，暂时歇脚。”
希尔维斯特沉吟：“你的意思是，他撞到这里，纯属偶然？”
“是的，主人。”
阿瑞斯回答：“但还有另一个疑点。”
希尔维斯特：“当初我们掉出来的那个空间裂缝，已经被龙芜堵上了。”
而在劳伦斯星的空间乱流中，精准地再次开辟一条空间裂缝。目前的科技显然无法做到这点。
似是有什么蛰伏在阴影中的东西，将这看似毫无联系的一切，无比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可是这明明即将浮出水面的真相，却始终差一块关键的拼图。
希尔维斯特却并不为此焦急。他什么都没有，只有无穷的耐心和手段。现在无法看清全貌的东西，再等等就行了。
阿瑞斯的机械眼睛闪了闪：“主人，接到戴利亚消息，第一军斥候小队将在三天后，强行登陆劳伦斯星。登陆落点坐标为112.39，48.7，其余详细信息已发至您的光脑。”
希尔维斯特颔首：“我知道了。”
“另外，戴利亚副官托我捎话：【关于殿下的朋友，届时是否一起带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