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龙芜站在空港的入口处。
她远远眺望，似乎能将整颗鲁法星的景色尽收眼底，却依然没有发觉希尔维斯特的踪迹。她犹豫半晌，还是拿出光脑，给希尔维斯特发消息。
【我是你爹】：在吗？
翻翻聊天记录，她居然已经发了十来条“在吗”，而希尔维斯特的星网头像一直保持灰暗，消息也全都是未读的状态。
……不知为何，龙芜有些惴惴不安。她又找到添加不久的戴利亚的账号。
【我是你爹】：希尔回去了吗？
戴利亚秒回。
【戴高帽的猫】：很抱歉，龙小姐，殿下还没回来。我们怀疑他是在白塔里发生什么事了。
【我是你爹】：那要不要我现在去找他？我在白塔空港。
【戴高帽的猫】：龙小姐，殿下的吩咐是，一切以您的安全为最高优先级。就算殿下此刻真的遇到了危险，您离开也会是正确的选择。
龙芜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有时候，她会觉得，希尔维斯特正用一种她难以理解的珍重态度对待自己，仿佛她是什么绝世珍宝一般。不远处，亚历山大已经在催促学生们登上星舰了。
【我是你爹】：我在空港的寄存柜给希尔维斯特放了点东西。等他回来，就转告他一声，让他去拿。
【戴高帽的猫】：好的龙小姐，祝您一路平安。
“大姐头——”亚历山大大声呼唤龙芜，“到们该出发啦！”
“抱歉，再等我两分钟，我给我朋友留一个东西。”
在无人能够发觉的角落，龙芜的脖颈间金光闪耀，一个小小的玉质瓶子自逆鳞中飞出。她想了想，觉得只留一件东西好像不太够，又从尾巴上拔下一枚带血的龙鳞，塞进小瓶子中。最后，给这个小瓶子施放一个小小的障眼法，让它看起来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礼物盒。
在星舰入口，龙芜最后一次拿出她的光脑，给希尔维斯特发去最后一条语音消息。
亚历山大：“大姐头，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龙芜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尾巴有点疼。”
“你还有尾巴啊？”亚历山大只当她在说笑，“我们给你安排了单人间，在这边。”
.
希尔维斯特仿佛身处滚烫的熔岩之中。
他朦胧的理智开始为他整理起这一切的缘由——一开始，他解决完阿拉贝拉，便想回去找龙小姐了。可是在即将离开白塔时，他突然想起了那枚被悄悄调换的【核】。
那是龙小姐的同族。
如果他能够将核换出来，是否能在龙小姐那里将功抵过呢？即便做不到现在将核取出，稍微调查一下也是好的。
希尔维斯特这样想着，独自靠近那枚巨大的核。
如果不是龙小姐说，这是她同族的蛋，希尔维斯特大概永远都不会看出来。核全然浸泡在碧绿的营养液中，伴随着水波的微微荡漾而轻轻起伏。它洁白的外壳似乎有着难以言喻的魔力，蛊惑着希尔维斯特一步一步地靠近、再靠近……
直至他的双手贴上冰凉的玻璃，希尔维斯特才猛然回神。
他惊出一身冷汗，深觉自己现在还不能以一介凡人之躯，去靠近这些神话传说中的存在。
——果然还是先回去找龙小姐会好一些。她马上就要去参加星系联赛了，相处的时间不多，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
希尔维斯特离开中心操控室，却听得谁人含有怒意的低吼：“殿下。”
他回头，发现喊他的人是假皇太子身边的亲卫。此人面有愠色，看起来很不把皇太子放在眼里：“您怎么可以不按照计划行事？要是出了什么后果，您承担得起吗？”
他显然顾及着皇太子的身份，即便是训斥希尔维斯特，他也压低了声音：“二殿下明明吩咐您，只要检查好核的状态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去那么久？”
……二殿下？看来他的那帮兄弟们，现在过得顺风顺水啊。
希尔维斯特蹙眉，看上去很为难的样子：“可是殿下吩咐我，要优先确保核的安全。我方才进入操控室的时候，发现核的波动隐隐有些不对，这才耽误了这么久，”
亲卫冷笑：“你不过是一个狸猫，也学着真皇太子玩技术流的那一套了？你能看得懂那些数据好文件？”
看样子，他们还找了个和自己类型完全不同的替身。
希尔维斯特心下轻嘲，面上却依然惶恐：“我、我只是想为二殿下……”
“行了行了，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亲卫不耐烦道：“你还想要向二殿下表忠心？歇歇吧。这几天你就待在之前安排好的房间里，哪里都不许去。等核成功孵化，我们再离开。”
希尔维斯特低声应道：“好。”
心下却是掀起惊涛骇浪：核成功孵化？以最坏的可能性做打算，假使从核中孵化出来的，是同龙小姐一般强大的洪荒凶兽，且不受拘束、无法沟通，对整个星际来说，又该是何等灾难？
他不再浪费时间，顺着侍从的指引，进入专门为假皇太子准备的房间，果不其然，布满了信号屏蔽装置。
等希尔维斯特将这些屏蔽装置依次破解，夜幕已然降临。他拿出光脑，便看到了其上的、来自龙小姐的数十条消息。
希尔维斯特一愣，手指的反应比大脑更快，下意识地点开了最后一条语音消息。龙小姐有些沮丧的嗓音响起：
“希尔，当你听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我已经离开鲁法星，出发参加星系联赛了。事发突然，你一个下午都没有出现，我只能选择出发。你可以向戴利亚询问更加全面的信息。我在空港给你留了一份小礼物，一个可以在危急关头使出我的半成力量，另一个可以在瞬间治疗你的全部伤口。记得看我比赛，记得在鲁法星等我回来。”
再往前翻阅，龙小姐连发了好几条“在吗”。
——看上去，她很想要和自己说一声再见。而他，却没能见到龙小姐。
希尔维斯特心下酸涩。他自落地窗抬头眺望，搭载鲁法星第一军校师生们的星舰已经缓缓离港，驶向无边无际的浩瀚宇宙。龙小姐也一定会不再仅属于他，她一定会在属于人类的历练中，绽放出与众不同的光彩。
真不希望那一天到来啊。
希尔维斯特唾弃着自己的丑陋心意。不过无论如何，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将龙小姐赠送的礼物拿到手中。
他打开房门，门外果然是数名保镖负手而立，见希尔维斯特出现，他们也只是语气平淡地问：“殿下，您是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想出去走走。”
四名保镖如同一座大山般扎根原处，没有让希尔维斯特顺利通过的意思：“抱歉，殿下，为了您的生命安全考虑，请您不要在夜间随意走动。”
希尔维斯特轻叹：“这样啊，真可惜。”
保镖们以为他知难而退了，谁知下一秒，浅浅淡淡的雪昙香气迎面扑来，难以抗拒的眩晕感瞬间袭来，几名没有防备的彪形大汉瞬间瘫倒在地。
希尔维斯特越过他们：“……我其实不太喜欢用这个方法。”
但他无论如何都要拿到龙小姐的礼物。
空港之上，希尔维斯特呼唤他的同伴：“阿瑞斯。”
黑色机甲疾驰而来，对主人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恭喜你失恋，主人。”
希尔维斯特：“……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就失恋了？”
阿瑞斯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哎呀，主人，我知道的，龙小姐为了打那个什么比赛，抛弃你和别人远走高飞啦！没事的，主人，你想哭就哭吧，我的肩膀永远愿意借给你！”
希尔维斯特不想搭理自己小孩子心性的机甲：“你在这里警戒，我要去取一样东西。”
龙小姐的礼物并不难辨认，那是个看上去十分精致的黑色小盒子，但落在手中就变成了一个暖玉质感的小瓶。希尔维斯特拔出软木塞，便有一枚金色的东西自动飞出，缓缓落入他的掌心。
希尔维斯特想，他是认得这东西的。在那个他被龙芜临时标记的夜晚，他瞥见同样的金色鳞片在龙小姐的颈间一闪而过。
然而如今，同逆鳞极为相似的、甚至还沾着血的鳞片，静静躺在他的掌心中。
……龙小姐，为什么要给他这个呢？
希尔维斯特有瞬间的迷茫：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她是不是预见到了什么？她是不是觉得自己会违背诺言，因此留下了这样完全不像礼物的“礼物”？
希尔维斯特心绪混沌。他将小瓶和鳞片都收起来，用颤抖的手摸出光脑，想要给龙芜发一条信息。
就在此刻，大地震颤。
似有千军万马奔袭于鲁法星的丛林之中，一时间，山川迸裂，河湖倾颓，异兽的嘶吼响彻天际，脚下的白塔摇摇欲坠。
阿瑞斯虽然平时不着调，关键时刻还是很可靠的。在震颤发生的刹那，便将希尔维斯特迅速塞入驾驶舱：“主人，您没事吧？”
“没事。但是……我担心核是不是出事了。”
话音未落，光脑便传来了消息提示音，是戴利亚发来的。
【戴高帽的猫】：殿下，已初步审讯假皇太子，得到重要情报：此次狸猫前来鲁法星，是为了将曾经从某处遗迹中开采得到的不明生物的卵成功孵化，然后运往帝星，暗中饲养。
【Hiiiillwest】：猜到了。而且你应该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我。
【戴高帽的猫】：是的殿下，我们紧急测算了方才的能量波动，对比了在劳伦斯星上，龙小姐缔造出的能量风暴——我们认为，那枚奇异的核，会在三天后正式孵化。非常遗憾，疑似能将其压制的龙小姐，现在已经离开了。
【Hiiiillwest】：目前的最优解，应该是让狸猫、核、德莱汉、以及参与了调换计划的所有人，借此机会死在鲁法星，然后我们前往帝星，釜底抽薪。
【戴高帽的猫】：是的，殿下，这个不明生物孵化带来的灾难，绝非我们能够承受的。但是您现在在犹豫。
【戴高帽的猫】：您想等龙小姐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