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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血为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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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灵楼,夜色尚浅。

清冷的月光洒落,为古朴的楼阁添了神秘之色。

孟小鱼躺在一张凉席上,长腿蜷缩,双手紧握,额角青筋凸起。看样子,他正做着什么噩梦。

“孟小鱼,起来了。”虞堇堇摇了摇他胳膊,又拍了拍他的脸,“醒醒......”

“啊~”孟小鱼乍然坐起来,大喘一口气,惊慌的眸子里出现虞堇堇的脸庞后,他抱着她的一只胳膊,一失常态:“师父,我刚刚梦见我全身都是洞,全身都在流血,血水流满了整个屋子,周遭一切都是红色,连......连你的衣服也被染红了。”

“一个梦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虞堇堇毫不在意,甚至还晃着自己的衣袖给他看,“你看,本就是红的,没事,没事噢!”

孟小鱼不放心地看了她衣裳的颜色,确定不是血水便松了口气。紧接着他在自己身上一通乱摸,没有破洞,紧绷的神经这才彻底松弛下来。

虞堇堇拍拍他的脑袋:“极白之灵呢?洗白了吗?”

“额......”孟小鱼眼神闪躲,小声询问,“师父,它以前真是白色的吗?”

“废话,不是白的难不成是红的啊!”虞堇堇向他伸出手掌,“先给我吧,有急用。”

“哦!”孟小鱼掀开被子,未见有东西,便小心翼翼地在油灯小小的光圈下慢慢摸索起来,“刚刚小宝偷偷来我房里把它拿去玩了,我找回来后便将它抱着一起睡,不想睡得太熟......”

“牡丹,你是想让极白之灵探孙禾起的前世?”

“啊~”

时芸突然响起的一句话把孟小鱼吓得够呛。他抱着被子一角,手里的油灯也差点掉下去。

“她是人又不是鬼,叫什么叫?”虞堇堇严声斥道。

“牡丹,休得无礼!”时芸语气加重。

虞堇堇侧头看她,很是不解:“他是我徒弟,你是他师叔,徒弟见了师叔不请安,反倒如此狼狈,他才是无礼好吧!”

见她生气,孟小鱼连忙道歉:“师父,对不起,刚刚灯光太暗,我只看见了你,并未看见这位......师叔,是我大意了。”说完,他忙躬身给时芸道歉,“师叔,对不起,我没......”

“不......不要......”时芸紧急制止他的动作,“不要道歉,你没错,我的错......”

虞堇堇很少见她言语如此混乱,便以为是孟小鱼太过普通,礼节也没做到位,令她太过无语,遂又差使着孟小鱼给她磕头。

时芸一听,慌张得一颗心都快要蹦出来。正准备逃离此地时,一张反光的纸猝然晃入她的眸子里:“看,那是什么?”

虞堇堇和孟小鱼的注意力发生转移,视线整齐地落在枕头下一张发黄的纸上。

“那是什么?”虞堇堇问。

孟小鱼抠抠脑袋,也是一脸懵。他拾起放在手心,将油灯凑近。

三个脑袋接连靠近。

“这东西怎么有些眼熟?”

“嗯!”孟小鱼附和虞堇堇,“好似在哪里见过。”

蓦地,掌中的东西鼓起一个个气泡。

“一个、两个、三四五六,六个,”孟小鱼细细数着,“跟那小东西一样,也是六个!”

“牡丹,”时芸叹气,“是极白之灵,被压扁了!”

“啊?”虞堇堇又看了几遍,这才看出有几分极白之灵的样子。唏嘘之余,她不得不佩服时芸,记忆是真好啊!几百年未见了,这鬼模样都能一眼看出来。

曼珠沙华的效果简直绝妙,弄得她都想再去冥界,摘一朵花回来吃吃。

“你是时娘子?”孟小鱼这才将时芸看清楚。

“她是你师叔!”虞堇堇瘪瘪嘴,这小徒弟怎么不听话?

好不容易转移的话题,时芸怕再次给绕回去,便笑对孟小鱼:“时芸也不是我的真名,我真名叫芍药,以后不用叫我时娘子,更不要叫师叔。叫芍药吧!我更喜欢这个称呼。”

“这......”毕竟是师叔,孟小鱼不好反驳,便转视虞堇堇,把决定权交给她。

“哎,随你!”虞堇堇拈起扁如纸片的极白之灵,细细研究。

见此,孟小鱼笑着回话:“那我便僭越了,叫您芍药?”

“是芍药僭越了!”这句话,她声音很轻,轻得近乎听不见。

“师父,对不起,它被我压成这样,会不会死啊?”

“它是灵物,你这小身板如何能压死它?它跟你装死呢。这老东西,怪会玩了!”

“那它怎样才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找到它的头,它头上有一根金毛,那是它的气门。”

“何为气门?”

“气门就是它的开关。问题怎么这么多?快点找!”

“哦~”

芍药看着两人潜心研究起了极白之灵,泪水忽而模糊了视线。

若没有那场浩劫,眼前的两人也能如现在这般吧!

“找到了,这儿!”孟小鱼兴奋得大叫,“扎进眼睛里了。”

虞堇堇眨眨眼,用小指的长指甲将金毛抡出来,往上一拉,一张薄薄的纸片缓缓膨胀起来,像是有人在往里吹气,它的身体在一点点长成。不一会,那肉嘟嘟的感觉便回来了。

六只手臂动了动,极白之灵睁开它迷离的大眼,嘶声哭起来。

“我好歹是几万年的灵物,以前他们都变着法地讨好我,你们怎能如此对我?”

虞堇堇皱皱眉:“好啦!都老大不小了,还哭,也不嫌丢人?”

极白之灵揉揉眼睛,哭声立时终止,气呼呼地抛出一句:“要你管?”

虞堇堇眸子一动,笑嘻嘻地道:“帮我探个记忆呗!”

极白之灵挠挠头:“我是谁?我在哪儿?”

虞堇堇一把将它收回掌心,邪魅一笑:“在我手里!”

“你威胁我?我岂会怕你?”

因为这句话,蹲在榻上的孟小鱼暗暗握起了拳头。芍药一眼瞥见,大为震惊却又觉合理。

虞堇堇捂着心口,满眼失落:“哎,本想着取血来孝敬孝敬某位老人家,不料人家说我不怀好意。哎,我这心里......”

“成交!”极白之灵从她手里拔出一只手臂,“啪”一声拍在她的大拇指上。

虞堇堇遂心一笑:“那现在就开始吧!”

说完,她卸下乾坤袋,只见灵光一闪,榻上便多了个女子。孟小鱼见状,吓得一蹿而起,慌乱地跳下了榻。

“师父,这这......这又是哪位师叔啊?”

“什么师叔?”虞堇堇白他一眼,“叫她孙禾起!”

“哦!”孟小鱼直眼看着她手里的乾坤袋,小小袋子,装的东西却不少,待会不会又跑出来一个人吧?

等鉴灵镜从乾坤袋里落下来,极白之灵迅速跳上去,满眼期待地望着虞堇堇。虞堇堇伸出右手,正欲破口时,芍药拦下她:“我记得它是以光为食,何时改饮血了?”

虞堇堇叹气,耐心解释:“以前确实以光为食,但那是在他未被收入鉴灵镜之前。入镜后,若要让它探物之本源,就需要血来作引子,开启鉴灵镜。极白之灵是随遇而变的灵物,年深日久,探的次数多了,他的食物便从光变成了血。以前,它吃光吐光。如今,它喝血吐光。”

“好喝!”

极白之灵突然发声,让虞堇堇当时一愣。

她还没放血呢,那里就好喝了?

待放眼瞧去时,只见一只细长的手臂打横在鉴灵镜之上,从手腕上冒出的绯红鲜血一滴不落地全进了那饥渴的小东西嘴里。

她诧异地侧目望去,正好与孟小鱼的视线撞个满怀。

“师父,我的血也行吧?”孟小鱼满心期待。

虞堇堇没有答话,而是呆呆地望着他,目光殷殷。

未得她允许,擅自行事。孟小鱼想着她可能是生气了,遂赶忙解释:“师父,你手上的口子,不说先前,光我亲眼见你伤过的就有好几道。如今又添了一处牙齿印,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放血了。我作为你的徒弟,也是时候排上用场了。我皮糙肉厚,放点血没关系的!”

虞堇堇缓过神来,刚刚,她脑中如触电一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但自己徒弟如此真诚又来事,她欣慰地眨几下眼睛,提起嗓子:“做得很好,但下次不许了。”

皮肤白嫩得胜过女子,哪里就糙了?

极白之灵丝毫没有收敛的样子,虞堇堇剜它一眼,从裙上撕下一块布,娴熟地绕在孟小鱼手腕上,边系边道:“我听说有一种鬼,惯以人血为食。为了不被道士发现,他不是揪着一人吸血,而是择多人吸,如此也不至于让人血枯而亡,闹出人命。不过有一日,他贪劲儿上头,一不小心竟将人送地底下去了。道士知道后,布下天罗地网将这鬼抓住,朝他身体打入九九八十一根销魂钉,挂在毒日头底下暴晒七七四十九日,又在寒冰池中冻上......”

“够了!”极白之灵从镜子上爬起来,不料一个趔趄险些又一头栽下去。它打直身板后平静地说:“我是灵物,那吸血鬼怎可与我相提并论?”

它装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可在场亲眼目睹的人却办不到,屋子里立时响起一阵隐忍而克制的笑声。

极白之灵自觉丢脸,便一头扎进镜子里去了。

刹那间,白光迸出鉴灵镜,虞堇堇迅速将其往孙禾起额上一扫,拉着芍药和孟小鱼一起入了镜中世界。

三人身处一片刺白的空间之中,抬手捂眼的动作整齐划一。

孟小鱼还是忍不住瞄了眼四周,捂着自己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腕,感叹道:“师父,这里和未书幻境很像诶。”

虞堇堇当即辩道:“未书是假的,我这是真的,这可不一样!”

提到未书,芍药便想到了海棠,遂问:“牡丹,你说找到海棠了,怎么不见她人?”

虞堇堇叹一声:“未书里呢。等这事办完,我就带你去见她。”

话音刚一落下,便见脚下铺尘而来的土屑汇集成了一块块土地,土地相互碰撞后又延伸出一条开阔大道。而通往山林深处的大道尽头正有人朝这方踏马而来。

“驾~”

后方,御马声高高扬起。

声音急促而迫切,是一名女子。

三人瞬时被这声音吸引,纷纷回头,眯眼远眺。

拱形城门之下,一名红装女子策马扬鞭,正朝这向疾驰而来。她红装明艳,金钗照人,似从盛大的典礼上逃出来的新娘。

待近了些,女子的脸才渐渐清晰。

“孙禾起!”

虞堇堇和芍药异口同声。

孟小鱼想了想:“和刚躺榻上的人长得也太像了!”

“驾~”

御马声再次响起,健壮的马腿从三人眼前一扫而过。

金簪落地,红裙飘飞,那马背上绰约的身姿是那样的孤傲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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