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只蝉
“……所以,我决定要杀光鳞泷的徒弟,而你是第十二个。”
全身上下被粗壮手臂围护的恶鬼笑嘻嘻地说,他又一次发动袭击,十几根手臂齐齐朝女孩方向发射。
“要怪就怪鳞泷吧,他给的明明就是招灾面具啊!”
手鬼继续刺激面前这个棘手的女孩,察觉她的动作因强烈的情绪而变得迟钝后,藏在手臂后的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
这下,她无处可逃了!
就在手鬼终于抓住女孩,准备扯掉她四肢的时候,一阵强风猛地括过,随后迸发出雪亮的刀光,在交织的光弧中,他的手臂纷纷被斩落。
*
你发誓这是你挥刀最快的一次,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反射性地使出岩之型,甚至在抱着真菰逃命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真菰在你怀中挣扎喊道:“放我下去,我要杀了它!大家都是被它杀害的……”
她眼角泛着泪花,愤怒到近乎失控,想起那些再也没有回来的同伴,心中悲痛万分,仇恨地注视身后追过来的手鬼。
“你清醒一点!我们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与这种敌人战斗,还是先跑到藤花林那边。”
被愤怒冲昏了头的真菰无法冷静战斗,刚才那惊魂一幕更是让你不可能放她去面对手鬼。
而你的身体现在非常不舒服,很难发挥正常实力。
就算两个人一起,也难说结果会怎么样。
忍着腹痛的你边跑边大声对真菰喝道:“先活着出去,才能通知鬼杀队手鬼的存在,让高级剑士来处理吧,这不是我们现在能对付的!”
以你们现在的状态,贸然对上实在是有很大风险,既然能避开,又何必冒险呢。
在你说不上是呵斥还是安抚的言语下,真菰勉强恢复理智,承认你说的对。
见她不再冲动后,你就把她放下来,两人在手鬼的攻击下一起往山腰跑去。
忽然,一阵热意从你冰凉的腹部酝酿而下,你顿时一个激灵。
转生后四五年都没经历过流血日的你,差点以为自己失禁了……
好在嗅到的血腥味让你很快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屋漏偏逢连夜雨,阔别已久的亲戚竟然在这种时候蜂拥而至。
难怪这两天腹部隐隐不舒服,今天虚弱无力还拉肚子,那是因为痛经啊。
尤其是在经过刺激精神紧绷,又剧烈运动过后,更是痛得揪心。
骨折或割伤这种物理伤害你基本能免疫,但来自身体内部的魔法攻击你却无能为力。
因为痛经和动一步就血崩的原因,你和真菰的距离拉大,不可避免地和追来的手鬼遇上。
在躲避攻击时,你还抽空向发觉不对想回来支援你的真菰喊:“别过来,快去叫人,我能撑住!”
你只是在安慰她罢了。
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笑死,痛经加血崩,根本跑不过手鬼,状态也差得要命,但是你并不想让真菰冒险回来支援。
只要远离这里,她就一定能活下去。
当然,除了想支开真菰避免剧情杀之外,你也有很合理的考量——真菰是灵敏型的剑士,跑得比你快,而你修行岩呼,□□强健,抗打耐揍,当然是她去喊人更合适。
真菰神色挣扎地犹豫了一会儿,才咬牙跑走了,大概也是和你一样的考量。
察觉手鬼对逃走的真菰更感兴趣,在它几次攻击都被你挡下,准备追赶真菰时,你从怀里掏出鳞泷老师托真菰带给你的面具,扣在脸上。
戴上这张面具,你就是最棒的脸T。
“我也是鳞泷老师的弟子。”
你对转头打量你的手鬼说。
“受伤了还敢留下来,很自信嘛。”
手鬼早就闻到了你身上浓郁的血腥味,此刻不怀好意地盯着你,阴森地说:“那我就成全你,让你在我肚子里,和你的同门团聚!”
硬刚是不可能硬刚的,你基本以躲避为主,边打边往山腰移动,求生欲肉眼可见。
尽管行动比平时迟钝,但你身体好歹经过千锤百炼,即使躲闪不及被击飞出去撞断树,也能若无其事地飞快爬起。
摔摔打打对你而言是家常便饭,只要骨头没断那就不影响行动。
“这、这是什么鬼?!”
被战斗动静吸引过来的其他人缩在灌木里,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不可能!鬼杀队捉来这里的鬼,应该都只吃过两三人才对,不可能有这么强的——”
“我们要不要去帮忙,那个女孩一个人肯定打不过……”
“好可怕,还是赶紧走吧,等她被吃掉后,鬼就会狩猎我们了!”
隔着一小段距离,那些对着你们议论纷纷的声音很轻易地就传入你的耳朵里,自然,也能传进手鬼的耳朵里。
看出你想往山腰处藤花林里逃的手鬼,顿时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威胁道:“跑吧,跑吧!只要你离开这片地方,我就杀了这里所有的人类!”
“……随便。”你底气不足地回了句。
只是陌生人而已,本来就没必要在意他们——
可恶,就是下不了决心继续逃跑,你实在不想成为令人厌恶的那种人。
于是你无可奈何地停下来,面对铺天盖地包围而来的手臂,沉重地叹了口气。
大概因为身边都是一群正义又善良的人,彼此陪伴久了,你也变得不再像上辈子那样冷漠,至少,无法接受无辜之人因自己的逃避而死。
“岩肤之躯!”
你深深呼吸,将薙刀舞得密不透风,所有鬼臂都被斩断在防御之外。
无法逃跑,但你现在的状态真的很糟糕,正面战斗的话……真菰,要快点找来外援啊。
*
真菰其实已经穿过大片藤花林,跑到山脚下的入口处了。
她大声呼喊寻求帮助,但没有人回应,这才想起要到最后一天鬼杀队才会来人接应。
真是太过心急疏忽了。
[怎么办、怎么办!]
真菰焦灼万分,狠狠咬住嘴唇。
[现在应该立刻赶回去帮阿蝉……]她想。
不,就算现在赶回去,他们肯定也不在之前的地方,上山寻找的话不知会耽搁多久,而且既然能杀掉锖兔和其他同门活到现在,她们真的能战胜手鬼吗?
真菰痛苦地双手捂头,绝望之际忽然想起来一个地方——紫藤花纹之家。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有意让通过选拔赛的人有地方休息,被鬼杀队帮助过的人,在附近的镇子上建了藤花屋。
她在来的路上经过了那个镇子,刚好看见了那间门帘上印有紫藤花纹的房子。
那个镇子离这里不算很远,山下又是一片平坦的旷野,没有障碍。以她的速度全力奔跑大概半个小时之内就能到。
紫藤花纹之家是鬼杀队成员休整的据点,也许现在刚好有正式队员在那里……要赌这个可能性吗?
要是没有人,就真的是无力回天。或者立刻上去寻找阿蝉,和她一起面对手鬼,也许两人合力能杀死它……就算打不过,至少不会让阿蝉孤单。
真菰进退维谷,汗水浸湿她的鬓发,贴着表情无措的脸不断流淌。
没有时间犹豫了,果然还是——
*
在硬抗接近一个小时后,你的情况越来越差,遍体鳞伤。
在防守之余,你也尝试过攻击,不得不说手鬼确实皮糙肉厚,层层手臂将自己的脖子围得严严实实,砍断一层立刻又长出新的,除非能一下斩断,否则根本没办法杀死它。
正常状态下,你应该可以一击斩断,但对现在的你而言很吃力。
糟糕的是,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是正直善良想帮助你,有几个预备役勇敢地从灌木后冲了过来,打算和你一起战斗。
然而手鬼手臂是真的多,它用十几只手臂困住你,接着抽出几只手臂将那些少年逐个缠住撕裂。
你听见了他们的求救和惨叫,竭力穿过从天上,从地下袭来的攻击,想去救他们,但最终无能为力。
只要不彻底砍断手鬼的脖子,它就能无限再生,而你在突如其来的痛经影响下,实力大打折扣。
大概是对你这些年压榨身体的报应——恶心,头晕,浑身乏力,腰腿酸软,腹部坠痛……随着不断流失的血液一起并发。
你还能战斗到现在,已经是几年训练带来的极高成果了。
要是在上辈子,这么多症状叠在一起,你早就连打滚都没有力气,得靠布洛芬续命。
眼见手鬼进食尸体后,状态恢复如初,你心里更加沉重。
还是再坚持一会儿吧,说不定下一刻真菰就会带着剑士出现。
靠着这种想法,你艰难地继续死撑。
好在目睹同伴死亡后,没有人再继续送菜,大部分都已经逃走,只有少部分的人还继续纠结中观望。
你“呸”的一声吐出血沫,嗅到的几乎全是自己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刚才被拍飞出去伤到了耳朵,一丝鲜血从耳中溢出,你现在很难通过味道和声音来判断手鬼会从哪里偷袭。
好痛苦,好疲惫……
但从你选择留下来时就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强行撑过一次又一次的猛烈袭击。
不可以泄气,不可以去想坏的结果,要集中精力在战斗上。
听力受损,嗅觉失灵,你还有眼睛和在训练中培养出来的战斗直觉。
腹部坠痛,四肢无力,但至少你还能跑能跳,武器完好。
糟糕的情况反而激起你强烈的求生欲,因为你承担不起自己死亡的后果。
你会成为真菰的噩梦,会成为推着不死川师兄朝地狱前行的一双手,会……
随着受的伤越来越多,越来越重,你的身体也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明明知道该从哪里挥刀,何时该翻滚躲避,但沉重的身体就是无法及时反应,薙刀劈下去的力道也逐渐衰弱。
明明是在夏季,你的皮肤却冷得像冰,冻结了你原本应有的灵敏,变得越来越迟钝。
因为这份迟钝,你没能及时察觉来自地下的袭击,刚后退一步就被从土里弹射出的手臂紧紧抓住。
“!!”
这一刻,你的心脏几乎惊出胸腔,手鬼分别扯住你的四肢将你架到半空,快意地大笑。
“哈哈哈哈哈!我要把你四分五裂,吃得只剩下头颅,等你的同伴将你的头带给鳞泷……”
光是想象能打击到那个可恶的男人,让他痛哭流涕,手鬼就兴奋得瞳孔放大,全身上下都透出愉悦的气息。
不能死。
你脸色苍白,用尽全力去挣扎。
你能感受到手鬼逐渐加大撕扯你四肢的力道,他大概想缓慢地折磨你,期待你能露出绝望的表情。
“呃!”
你压抑不住从咬紧的牙关里闷哼出声,疼到神智都有些恍惚,几乎能听见筋膜和骨头承受不住压力发出的裂响。
即便如此,你也仍旧榨出最后的力气和手鬼角力。失去薙刀后,你强韧的身体,就是你最后剩下的武器。
“你的身体很硬嘛,明明加大了力道,居然还没有被扯断。”
手鬼贪婪地注视你,说:“这样的躯体,口感一定很棒,我——”
话音未落,一道清冽的刀光如流水般自然地划过手鬼被重重保护的脖颈。
极快,又极冷。
直到手鬼的头飞出去滚到地上,躯体一沉缓缓倒下,你才从那干净美丽的一击中回过神。
此刻你已经被来人救下,他将你抱在怀里,大概判断出你无法行动,并没有立刻把你搁地上。
不然你绝对会像面条一样瘫软下去,四肢失去控制,只有钻心的疼痛提醒它好歹还坚强的连在你身上。
“啊,老师同我提起过你。”
救命恩人凝视你戴着的消灾面具,面无表情地歪头想了想,空无一物的眼眸中黯淡无光。
“阿蝉。”他平静地念着你的名字,看不出丝毫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