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一切似乎都在顺利地按照预定轨道运行，装饰材料，服装以及基础的烹饪培训都已经在三四天内陆续完成。
“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安室透将工具与食材整理归位后解下围裙。
几位帝丹的学生零零散散地道谢后就准备离开会场。
“我才不要一个人走出会场！”一个小个子女生拿着手机翻看着什么，然后顺手抓住了想要尽早开溜的男生，“要是碰到那个幽灵怎么办啦！”
男生虽然嘴上嫌弃地嘀咕着什么“那种鬼话你也信，肯定又是什么误会或者错觉”，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慢下了动作。
园子听到这里来了劲，凑上去问道：“呐，你们在讨论什么幽灵啊？是在说会场里的幽灵吗？”
女孩煞有介事地用力点头，然后把手机递到园子面前：“就是这个，最近在匿名版超热门的帖子。‘穿梭于联合学院祭的幽灵’，说是两天前会场里面出现了看不见身形只能听到声音的幽灵，只要单独行动的时间太长就会被盯上……听说那个在仓库里碰到幽灵的女生都直接吓得晕过去了！”
“呜啊……不会吧……”园子手脚一缩，虽然看上去不太相信，心里却隐隐发毛。兰似乎也有些紧张。
女孩摇了摇手指，压低声线说道：“所以说啦，一定要结伴回家哦，要不然陪你回家的就有可能是幽灵了！”
“噫！”兰和园子抱作一团。
“真是害怕寂寞的幽灵呢。”黑桐纱月笑着评价，看上去与平时没有差别，但也似乎也不是对这类怪谈嗤之以鼻。
一直等在一旁的男生叉着腰出声提醒：“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怕的……赶紧走吧。”
待二人离开后，兰小声问道：“黑桐老师是一个人回家吗？……虽然我也不太相信这个传闻，不过……”
“啊呀，在担心我吗？谢谢你，毛利同学。不过幽灵这种东西，既然是存在的就不可怕。如果到最后谁都没法证明它存在，才是真正的恐怖，不是吗。”她眯着眼，不像是在开玩笑，表情放松，就好像幽灵是某种寻常的猫狗一般。
她的话似乎有种奇妙的魔力，让学生们不安定的内心平静下来。
“黑桐小姐不如和我们一起回波洛吃晚餐吧。”安室透说道。
榎本梓也附和着。
只见黑桐纱月再一次确认了一眼手机上的内容：“抱歉，迹部同学似乎找我有些事，今天可能没法和你们一道回去了。”
“是学院祭有关的事吗？那我也一起去吧。”兰追问道。
她摇了摇头：“应该是个人方面的事，毛利同学就安心回家吃饭吧。”
简短的道别后，她独自一人走向了会场西区的会议室。
一阵短促的敲门声后，会议室的门打开了，门后是一位身材健壮的男生，一眼望去身高几乎快到两米。他沉默地注视着黑桐纱月，在她进门后就走出门外，将门关上。
“来了啊。”会议室长桌的尽头，是学院祭的组织者迹部景吾。
“请问迹部同学找我有什么事呢？”
“长话短说，我知道你是‘那一侧’的人，所以我想委托你调查一件事。”他皱着眉，用一种介于冰冷与怀疑之间的目光扫描着她。他极具特点的磁性声线穿过空间直指她的面门。而那笃定的语气，仿佛黑桐纱月拒绝委托的可能性完全不存在。
她推了推眼镜，一步一步向他走去：“迹部君的眼力真敏锐啊，我觉得自己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另一侧的特征。那么，你的困扰是什么呢？”
“有人在这个会场中搞鬼。”他顿了顿，“你了解吗，那个关于幽灵的传闻。”
“在来之前刚刚听说。”
“本身这只是个无聊的讨论罢了，不过传播的速度和负面影响超出常理，有些人的精神状况已经糟糕到需要找心理医生了。我怀疑会场内有人在散布暗示，或者设下了术式。”迹部对于运用这些非常规的词语显然有些抵抗，连咬字都相对模糊。
黑桐纱月露出同情的神色，却似乎又因为不自信而犹豫。她轻声说道：“这确实是可怕的事。不过作为魔术师，我实在是算不上能力优秀。伦敦那边流行的把式，我也只是略有耳闻，实践上来说，我能够‘看到’的东西，或许还不如迹部君。”
说到一半，她微微扬起下巴，夕阳的暖光被黑曜石般的双眼吸收，深邃到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侦察 ?? 1d100=?? 成功]
迹部景吾注意到，她的嘴角收紧了一瞬又绽开了缺少感情的笑容，预兆着某种进攻与挑衅正蠢蠢欲动。
“既然是在公共场合发生的事件，会不会去找圣堂教会比较好呢？起码他们能够保证在事件结束后将一般人士的记忆处理妥当，甚至还能影响警方修改记录达到完美的结果。教会获得了财团的支持，学院祭不会传出负面新闻，主办方的声望和投资也能得到保护。这不是理想的双赢局面吗？”她的声音平缓，话语却句句带刺。
[心理学 ?? 1d100=?? 成功]
若是将她当作寻常人来考虑，也许他会把这番询问与建议当成是对他和家族的挑衅甚至侮辱。按照她的说法，他向魔术一侧的人寻求帮助，不过是想着用钱来解决明面上不好让警方来插手的事。而能够消除记忆则更是暗示了他们想要逃避责任，在事成之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但是他的观察力告诉他，这是一种蓄意的试探。黑桐纱月在做的，并不是对他和迹部财团的道德准则明里暗里讽刺。恰恰相反，她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确认他的动机，衡量他的能力。她的进攻是手段而不是结果。
如果顺着她的意图走，他现在应该表现得严肃且愤怒，严厉地指出自己请她来调查只是为了学生和公众的利益，并非那些狭隘的利益精算。真是可怕而又拐弯抹角的女人，不过也许，他也可以一窥她的品格，暂时假定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家伙。
可他为什么要顺着她的意图走？他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让渡对话的主导权也不是他的风格。
“Ad utrumque paratus（做好两手准备），圣堂教会那边我当然送去了委托，只要能够阻止开始蔓延的危机，帮手越多越好。”
只见那模糊的态度和微笑在听到了回答之后都明晰了起来。
“Ad utrumque paratus，迹部同学对拉丁文也有涉及呢，对于日本的学生来说可真是少见，即使在礼园，修女们也几乎只教一些零碎的词句了，听起来真是怀念啊。”
她用有些欢快的语调重复着箴言，那标准的发音让迹部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刚才重音的失误。虽然他能熟练运用不少拉丁语系的语言，但事实上他的拉丁语才刚刚入门。引用这句话既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表现欲，又打算回击一下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人，叫她难堪。只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班门弄斧了。
她接着说：“看来不管是在斯堪的纳维亚还是远东，国王总是对于他人扰乱自己的领地十分不满呢。既然迹部同学有着这么高尚的初衷，我又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年轻的领导者不愿意继续停留在这个对他来说失败的引用上了，他嘴唇紧闭，犹豫数秒后又放松。
“最后两个问题。”
“请说。”
“作为老师，你即使在对待学生时也要抱着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动机吗？”
他要将审问的立场反转。
她眨了眨眼。
“迹部同学对我并没有使用敬称和敬语的习惯，我想，这是因为你认为尊敬不出于身份与地位，而是能力与品格。像我这般平庸的图书管理员，你也不会对我有额外的尊重。”
她语气轻柔，不急不恼。
“那么我也是一样的，对于成年人与儿童，道德判断的结果不会因为年龄的增长就更加趋向于‘正确’，而卑劣的恶意也不会因为年幼而弱化几分。迹部同学，你没有将我当作老师，而是一个没有身份的独立个体来对待，从根本上来讲，我们话语的逻辑其实很接近，不是吗？”
【话术 75 1d100=7 极难成功需求困难成功
检定结果 成功】
迹部听着这段剖析与理论，不自觉地卸下了防御状态，问道：“假设你发现我动机不纯，你还会答应这项委托吗？”
黑桐纱月静静地给出了他想要听到的回答：“作为魔术师，我会尽力处理好这次突发状况；作为老师，我会将你推回正确的轨道。”
他起身向窗边走去，浓烈的夕阳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做过初步调查，事件的起点是江古田中学的占卜屋，就从这里开始调查吧。拜托你了，黑桐老师。”
陷入别扭的少年没有回头，不想表现出自己态度的转变。黑桐纱月注视着他，嘴角的弧度是介于黑白之间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