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又不是明天就死
王座上的那个苍蓝色影子肉眼可见地凝实起来，五官呼之欲出，玄度手上掐诀，自从下了一重天，这么多天以来，她头一次用上了术法。
噢，也不是，头一次应该是爱徒替她温习的净尘术，而且当时还因她许久没有用过低级术法，导致用力过头，把爱徒的脏衣服一并去掉了。
玄度手指翻飞，指尖霜白玄力渐渐在面前凝聚成一朵八瓣冰莲。
随着她清叱一声：“水宫仙，去！”
冰莲旋转着冲向王座上的影子，鹤归云即使站在落后三步，也感觉心口阵阵寒凉，下意识凝出玄力罩抵挡寒意。
那朵冰莲的旋转看似极慢，实则飞速，看似柔美，实则锐利，只那一瞬间便刺破了蓝影。
王座上由魑魅火凝聚成的影子溃散逃逸，下一刻冰莲碎裂，八片花瓣变成百道碎刺径直扎穿了王座。
“可惜了，假的。”玄度遗憾地摇摇头。
这天荒玄帝也不知道在防着什么，竟然在内室里放一个假的魑魅火迷惑人。
鹤归云颇觉麻木，自己一心保护的柔弱姑娘突然成了实力强悍的高手，有一种从头到尾都在出丑的感觉。
讲实话，生来十七年，他见过最顶级的高手是基本未在他面前出过手的玄王元绪，其次就是大玄师玄度。
在遇见她之前，鹤归云还在魔兽林挨林媚的打，筋脉寸断险些命丧当场，以为玄师就已经是难以触摸的人物，谁成想，如今身边又是大玄师又是玄王的。
而且连他仅仅抵达九品玄者，若在以往，他还能自认为是天赋卓绝的天才，如今却只觉得自己哪哪都不比旁人了，泯然众人矣。
“回神。”玄度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为师看你心境不太平，怎么，看到你师父我大显神威过于兴奋了？”
鹤归云抿抿唇，想说不是。
玄度已经转头慢悠悠往被扎得千疮百孔的王座那边走，一面不以为意地开口堵住他的话，“你以后也能做到的，不必激动。”
“我…也可以？”他犹豫地开口。
玄度感到万分奇怪，道：“你又不是明天就死了，修士的寿命比裹脚布还长呢，修炼至大玄师很难吗？更何况你还有我这么天下无双的师父，已然成功了大半。”
鹤归云忽略她的自吹自擂，心境终于平静下来，还没等其他的动作，紧接着又是一丝玄妙的感觉席卷上来，他下意识掐出修炼法诀，盘腿坐下。
眼见爱徒突然入定，玄度无趣地转了两圈，决定趁机去把真正的魑魅火抓来玩玩。
这里还算安全，她左右看了看，还是扔给鹤归云一道玄力罩，才弯腰捡走了玉麒麟。
这间内室中四面无门，玄度如今神识没恢复，突破不了一个玄帝设下的屏障，只能拿着玉麒麟对着墙壁左敲敲右敲敲，试图找出真正的魑魅火藏身之处。
这里是玄帝陨落之地，魑魅火的火种一定也在此地，除非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不过那也不太可能，毕竟目前为止都没有人能走到这间内室来。
敲墙无果，玄度立刻盯上了被她的冰莲扎成刺猬的鎏金王座，碎裂的莲花瓣散发着银色的寒气，她抬手，引动碎片再一次炸开，王座瞬时被炸成粉末。
“竟然这般显眼，实在高估你了。”
王座原来的位置下有一黑色洞穴，望下去深不见底，玄度回头看了眼，瞧着爱徒入定得安稳，便往洞穴里钻了进去。
这洞看着深不见底，实则浅得离谱，玄度已经做好在空中降落个一刻半刻的，谁料一脚下去竟直接踩实了，颇有一种“意犹未尽”之感。
下面的空间与上方一般大小，只不过中央没有王座，四角也没有四鬼，空荡荡地叫人有些心慌。
玄度对此无感，提剑一挥就想把这地劈了试试看。
还未能动手，只听一道破风声从右侧传来，玄度手里的玉麒麟随之震落，被不知何处而来的仓蓝色光绳绑缚着钉在地上。
“小友莫急。”
玄度望着出声处，蹙眉往后退了一步，下一刻，一道身影在那里凝聚，光芒十分寡淡，看着就是个魂体。
此影子与上一层王座上的影子身形一致，只不过多了五官，如没有猜错，想必它就是天荒玄帝陨落后留下的一道虚影。
“小友，吾观你天生道体，并非是需要传承之人，何故闯吾之造物境那？”
“我徒弟喜欢你的火，借来一观。”玄度对着天荒玄帝摊开手掌。
天荒玄帝的虚影并没有答话，慢悠悠往上看了一眼，抚着胡子道：“是一层那个小子？天赋不错，不过魑魅火乃吾传承之一，需要通关这九九八十一层，才能…”
玄度默默弯腰把被蓝光钉在地上的玉麒麟拔起来，作势要劈。
她如今的实力对天荒玄帝的虚影确实无可奈何，但是拔剑劈一劈这些墙啊地的，还是信手拈来的。
虚影的老脸抖了抖，轻咳了一声，连忙道：“不过！吾可以分出一半魑魅火种，赠予小友，不过魑魅火霸道，只怕他如今的身体还是难以承受。”
他在世之时好不容易才弄出来的传承之地，传人还没等到呢，要是给她劈了，那真是…
玄度认可地点点头，将玉麒麟放下，“你说得不错，以他的体魄，炼化魑魅火的确有些困难，因此还需一些洗髓伐骨的天材地宝辅佐。原想着就地取材，不过我看你的造物境中甚是荒芜，大抵没有这样的东西…”
“放屁！咳咳…”虚影突然高声打断她，忿忿道，“什么叫荒芜？此秘境乃吾精心布置，生前所有宝物尽数在此，只不过是散落掩埋各处罢了。提到洗髓，吾有一滴灵液，其性温和，用来通筋洗髓是为上佳，十分适合那位小友，待吾去取来。”
话落，虚影骤然化作光点消失。
玄度暗道这玄帝属实大方慷慨，果然一重天的人是从头到脚都写着“乐于助人”四个字，不像天外天，秘境要争、入宗要争、法器要争，做什么都要争。
天荒玄帝的虚影半刻钟后飘然出现，带来了它说的那滴上佳的灵液，灵液并非用普通玉瓶来装，而是被一层透明冰晶包裹成茧状，被他捧在手里。
“小友请看，这灵液可不简单，此乃彩凤血，吾当年费了不少心力才从八重天的彩凤身上取下来一点，如今也只剩这一滴了，”虚影颇为自得，将之在手上翻来覆去地展示给玄度看，“虽说本是要留给吾之传人，不过今日看小友有缘，便拿去用吧！”
玄度伸手接过，仔细看了两眼。
彩凤乃是九天神凤的旁枝，向来居住于八重天的火见山，由于其拥有后者的一丝血脉，幼凤刚出生便能有灵智，且得益于此，其实修炼神速，实力更是不凡。
不过彩凤一族向来视自己的血为心头宝，当年二师姐为了锤炼法器上门去交易，也是费了不少功夫。
之前她给鹤归云的真凤涅槃丹内含九天神凤的一滴血，即使已经在丹炉中中和过一回，但仍然霸道无比，故而他难以炼化。
彩凤血比九天神凤的血温和许多，更适合境界不高的修士用来洗髓伐骨，的确难得。
见玄度满意收下，天荒玄帝的虚影沉思了片刻，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为什么说着说着，莫名其妙搭进去一滴彩凤血。
不等它继续想，玄度又开始向它讨魑魅火的火种了。
虚影那因上了岁数而不值钱的脑瓜停止转动，十分顺从地凭空掏出一朵苍蓝色的火焰，在它凄厉的叫声之中一掌将它劈成两半。
真是大大的好人。
玄度赞许地对天荒玄帝的虚影点点头，伸手接过还在嘶声尖叫的其中一半魑魅火，指尖流泻出一道玄力将它罩住，隔绝了吵闹声。
“甚好甚好，”玄度道，“那祝你早日等到传人，再会！”
爱徒还在顶上入定，虽然说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她这个做师父好歹也该护个法，玄度也不管被拿走两样好东西，脑子还是转不过弯的“善良的一重天人士”，摆摆手便回去了。
虚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摸着有些透明的脑袋，只是庆幸自己好不容易构建的传承之地没有被人一剑劈没。
若是真被劈了，以他陨落后留下的灵体，浑身上下就一点没用的威压，可没办法去干修复的事儿。
上边鹤归云的入定已进入尾声，不过须臾又震荡起凶猛的玄力起来，看这动静，是即将进阶玄师。
这是炼化魑魅火最好的时机，趁着进阶时候玄力充沛，炼化自然事半功倍。
玄度将刚从天荒玄帝虚影手里拿来的魑魅火火种与彩凤血取出，撤去自己的护罩，无视他脆弱得像纸一样的玄力屏障，把两样东西自他的百会穴送入。
鹤归云的入定已然收尾，紧接着就要尝试突破玄师，忽然一道彩光和一朵蓝焰飘然出现在识海，吓得他险些破功。
若非听见外面玄度那故作老成的一句：“这可都是好东西，小鹤你可不要辜负为师一片苦心！”鹤归云多半就要强行压下突破，先把这突如其来的闯入之物从识海驱逐出去了。
内室玄力波动阵阵，玄度百无聊赖，搭起藤椅睡大觉，因修复界树大量消耗的神识与修为极为缓慢地自我恢复，她看着识海涌动的“潮汐”，很快睡着。
这一觉一直睡到鹤归云借助彩凤血炼化完险些把他反噬的魑魅火，又稳固了一番玄师一品的境界之后。
“醒醒…莫睡了。”
玄度被人摇醒，迷迷糊糊把引人烦躁的爱徒的手臂拨开，“扰人睡眠如同杀人父母，晓不晓得？”
她盘腿坐在藤椅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进阶成功后盘顺条靓的鹤归云，一面点头一面嘟囔道：“嗯嗯…不错，一品玄师了，”她伸手指指地上躺着的玉麒麟，“去拔剑试试。”
鹤归云用劲力气，还是没能把剑拔出，反而将自己弄得丹田波动，顺了半天气儿。
玄度颇有些感叹，这玉麒麟又不是什么极品好剑，怎么要求还挺高。
等待鹤归云养息停当，玄度带着爱徒离开了地宫，被修复过的界树赫然在眼前，翠叶发着微光，每一片都有巴掌大，蕴含着大量玄力气势磅礴，看起来能一叶子把人砸死。
玄度并双指为刃，割下一片树叶，下一刻，二人的身影化作烟气消失，天荒秘境重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