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一次见面……
钱洛栖突然意识到，在他心目中两人第一次见面不是那一次胡闹似的订婚，而是夕阳西下，她笑着将亲自下厨做的肉饼双手捧着递给自己，金色的余晖印在她的笑脸上，也印入自己眼底。
他不禁好奇，一个人的变化怎么能这么大呢。
难道以前的浪荡不羁都是她故意表现出来的吗，不然就没法解释她如今的改变，还突然能做出那么多好吃的东西。
钱洛栖深深的看了刘堇禾一眼，这个人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这几次也没有见你二弟，最近可是老实了不少，他没有再找你的麻烦吧？”刘堇禾没有注意钱洛栖打探的眼神。
钱洛栖拿着帕子点了点鼻尖，笑了：“最近娘对他的管教严格了不少，不再让他随意出门，还请了个教养嬷嬷专门对他进行礼仪培训，十分严厉，稍有不慎便会受罚，娘要说如果教养嬷嬷对他的表现不满意便不会让他出门，所以他最近也没有机会出来。”
钱洛栖说完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本来像宅院里的这些事情，他本不该对着外人说，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说多了毕竟有幸灾乐祸的嫌疑，要是碰到有心人，对自己也会有不好的影响。
不过他见钱洛云受罚，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再也不见之前的趾高气昂，心里实在开心，刘堇禾一问他便有些忍不住的说了出来。
可能在他潜意识里对刘堇禾是信任的，毕竟钱洛云落到如今的境地，和刘堇禾也有脱不开的干系，告诉她一声其实也没有什么。
“没有二公子时不时的来找事情，公子这些日子过得很清净，用饭都比以往多一些。”连清霜也这样说。
钱洛栖嘴角噙着笑，看了清霜一眼没有说什么。
“那就好，像他这样的人就该被收拾收拾，不然也太无法无天了，你也不要太过于让着他，做人嘛，自己开心才最重要，总是忍着让着别人得受多少气呀。你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他还以为你好欺负呢。”
刘堇禾的宗旨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是必须要给她点儿颜色看看的。
“你这也太直接了吧，有些事情要考虑的很多，怎么随着自己心意任性。”钱洛栖失笑。
要不是他爹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儿子，没有生出女儿来，也不至于对着妾室杜鹃那样忍让，连他生的儿子都敢骑在自己的头上作威作福，娘要更是偏宠着那边，不就是因为那边生了一个女儿吗？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说到底自己这边还是底气不足，没有办法随着自己的心意做事情。
刘堇禾摇头，“我明白，像你们这样大家族里的事情比较复杂，可有的时候你越是退让，对方便越是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我们活这一辈子，可不单单是为了来受气的。只要你手里有钱，就可以买到你想要的服务，干什么还要做低副小的，看别人的脸色？”刘堇禾不认同。
钱洛栖苦涩的笑笑，“哪有你说的那样容易呀，一个男人若是没有女儿撑腰，那他的后半辈子只会无限凄惨。”
“那做女儿的要是不孝顺呢？”刘堇禾反问。
钱洛栖愣了一下，“不……不孝顺？”怎么会不孝顺呢？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是啊，又不是生了女儿就万事大吉了，这女儿长大了要是个白眼儿狼不孝顺父母，那要她有什么用呢？”
刘堇禾举例子说：“有多少年迈的老人家饿死在街头，冻死在雪地里，你真以为有那么多人无家可归吗？很多人辛苦了一辈子，给自家闺女娶了夫郎，结果老了老了却被女儿赶出门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凄惨死在了外面，这样的事情还少吗？还有的人生了四五个女儿的，成家以后，老人反而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家家都不想养，你推我，我推她的，都觉得不该自己养，老人只能自己住个小破屋子，腿脚不好还得一个人做饭，病了也没有人管，尸/体都臭了才能被发现。”
刘堇禾木着脸，在人人都能达到温饱的现代，这样的事情都屡见不鲜，更何况是这样粮食匮乏的时候。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钱洛栖不可思议的张了张嘴，满脸惊骇。他从小生活富足，虽然说见多了无家可归的乞丐，但绝对不会想到有儿有女的人也会活成这般境地。
清霜跟在旁边也是被刘堇禾说的话惊的直拍胸脯，周身寒凉，他下意识的往自家公子身边靠了靠，仿佛这样就能寻到些温暖。
刘堇禾笑了，她无奈的说：“这样的事可太多了，尤其是在乡下，只是你接触不到这样的层面，所以没有听说过。不过这并不代表乡下的人性都比富足人家的恶，人都是一样的，和她受了多高的教育没有关系，有钱人家的女儿，即便这样可恶，顶多是将心思放在寻花问柳上，那当爹的是指望闺女能给他做饭还是能给他孝敬几身新衣裳？还不都是下人服侍。”
刘堇禾耸了耸肩，看向钱洛栖：“所以你看，一个人到最后依靠的不还是自己手里那点儿银子吗？都觉得养了个闺女好像就有了全世界一样，闺女要是不孝顺，那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倒不如好好对自己，只要你手里有了钱，管她孝不孝顺，晚年都可以过得很惬意，她要是孝顺的还好说，要是不孝顺，看在你手里有钱的份儿上，也不敢太过放肆，你说对吧？”
说了一会儿，见钱洛栖没有反应，刘堇禾奇怪的伸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神色呆呆愣愣的，不由关心的问道：“你怎么了？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啊，没……没有。”
钱洛栖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要被震碎了，刘堇禾这些话初初一听好像是无稽之谈，违背了主流思想，但是细品之下却又觉得该死的有道理！
竟让人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
是呀，亲生的尚且不能依靠，更何况不是亲生的，他爹不就是——
不过钱洛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可一生无女，妻主也会不喜，没有妻主的维护，就是大家族也不好过啊。”
刘堇禾也知道一时半会钱洛栖不能接受自己的观点，但她还是说道：“宠爱有什么用，倒不如把权利抓在手中，下面的人都仰着脸等着吃饭，谁会跟钱过不去。就算是没有管家权，自己有嫁妆，每年的收入少去那些面上的打点也足可以让一个人日子过得滋润了，没事喝喝茶听听戏，累了就按摩放松一下，研究研究美容护肤的东西，吃想吃的，有没有女人有什么要紧，人心都是易变的，与其花费时间金钱讨好别人倒不如充实自己，别最后人财两失那就真的可怜了。”
钱洛栖目光呆滞，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男人不靠女人靠谁，靠自己？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说妻主女儿不重要，男人要靠自己才能活的更好，况且说这种话的还是一个女人！
“所以操那么多心干什么，还老的快，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吗？”刘堇禾总结。
钱洛栖已经说不出话了，清霜也惊奇的看着刘堇禾，不可置信的说：“可刘小姐你也是女人啊，也会这么想吗？”
刘堇禾理所当然的说：“我又不是没手没脚，指望着一个男人给我当牛做马，不管男人女人都要对自己好，才能走的更长远，如果连自己都不珍惜爱护自己，还能指望别人吗？”
是啊，自己都不心疼自己，还能指望别人来心疼吗？
看着两人被自己说的凌乱的样子，眼看着快到钱家了，刘堇禾又嘻嘻一笑，显出几分不正经，“干嘛呀，听傻了？”
钱洛栖回过神苦笑道：“你的想法太惊世骇俗了，把我吓到了。”
他容貌娇艳，此时微张着嘴失神的模样分外可爱，刘堇禾忍不住俯下身轻佻的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被驯养的小羊羔，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呢。”
钱洛栖一下红了脸，伸手就要拍她，“你才是小羊羔！”
刘堇禾接住他的粉拳握在手里，“你要是想出去看看我就陪着你，你要是害怕，我就做你的牧羊人守护着你，总之，别怕！”
她神色认真，一字一句像是敲在钱洛栖的心上，让他一下怔住了。
别怕！
像是誓言又像是承诺，仅仅两个字却又比那些花言巧语更显重量，让钱洛栖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连手都忘了抽回来，两个人对试着，一股莫名的情愫在缓缓流淌，让钱洛栖几乎要湿了眼眶。
原来他想要的从来不是那些花哨的保证，只要一个态度就够了。
她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啊！
“我感觉自己好像又重新认识你了。”
刘堇禾就大方的伸出手重新握着他：“那就重新认识一下，鄙人刘堇禾，是你的未婚妻。”
钱洛栖一下被她逗笑了，细碎的光芒在他眼里闪烁，慢慢编织出一张绵密的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