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咚咚咚。”
深夜的村庄，漆黑得没有一盏油灯。
周鹤行连着敲了十几户人家的门，都没有响应。
“咚咚咚。”
夜色之中，寂静无声，这敲门声变得诡异起来。
这难道是个空村？
“你干嘛？”
周鹤行放下敲门的手，杨佑佑以为他终于要放弃了，却见他一抬脚，将门给踹开。
经年失修的木门，哪里经得住周鹤行这样的踹，哐嘡一声，便被踢破倒了下去。
屋里头传来一阵很轻微的窸窣声。
有人？
杨佑佑抬头望向周鹤行，一片乌云恰好遮盖住月色，周鹤行的脸掩盖在夜色当中，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吱嘎——
周鹤行抬步走进屋里。
杨佑佑头皮发麻拉住周鹤行：“你干什么呀！”
里面该不会闹鬼吧。
周鹤行冷哼一声，甩开杨佑佑的手，径直走到屋里。
我可不能和这个疯子待在一块了。
“那双腿你不要了是吧。”
周鹤行背对着杨佑佑，声音冷冷飘来。
杨佑佑咽了口唾沫，她本来想要陪着笑说话的，声音出口确实哭笑不得：“哪儿能呢，我这不是怕屋里……太小，给你腾点地方。”
“哼。”
哼？哼什么哼？
杨佑佑偷偷翻了个白眼，不敢想着逃的事，但也真不想走进那个黑漆漆的屋子。
“起来。”
周鹤行这话不是对着杨佑佑说的。
漆黑的屋子，细小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杨佑佑听见有人的呼吸变得粗重。
屋里有人？
“起来。”
周鹤行又说了一遍，但是话音落，也没有人回应他。
“哼。”
周鹤行提着短刀，身形一动，杨佑佑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屋里头有人哀嚎了一声。
然后就是一阵骚动的声音。
有男有女。
男的痛苦地□□着，女的呜咽啜泣着。
“周……周鹤行？”
屋里头的油灯被点亮，豆大的光源将屋里头的模样全给照了出来。
一个白发的老头，手掌被周鹤行的短刀钉在炕上，流出来很多血，滴滴答答掉到地上。
一个八九岁的丫头，抓着老头的胳膊，缩在老头身后，一边抖着一边哭着。
周鹤行的脸被油灯照得一面亮一面暗，目光犹如鹰隼盯着炕上的两人。
“周鹤行你脑子有病吗！”
杨佑佑见此场景，尊老爱幼的心立刻就被唤醒，脑子一热骂了周鹤行一声。
周鹤行闻言抬头盯向杨佑佑。
杨佑佑脑子嗡地一下，刚起来的气势瞬间偃旗息鼓：“你……你……你怎么能……打老人呢？”
周鹤行瞥了杨佑佑一眼，眼神转向炕上的一老一幼：“为何不开门。”
那个丫头看了周鹤行一眼，心一横从炕上起来，跪到地上：“求花神娘娘放了我爷爷，我愿意跟你们去，我愿意！”
“玲丫头！”
老人想要拔出钉住自己的那把短刀，可是手上的血越流越多，他也没能拔出深深刺穿自己手掌钉入炕的那把短刀。
老头焦急地喊着丫头：“玲丫头回来！回我身后来！”
周鹤行蹙眉，沉思。
杨佑佑心有不忍：“周鹤行，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你看他伤得这么重怪可怜的，把刀拔出来吧？”
呸！你个擅闯民宅的强盗，还携带凶器伤人，大魔头坏得很！
周鹤行冷眼瞟了杨佑佑一眼，杨佑佑咬了咬嘴唇。
他看我干嘛？
难道听见我骂他了！？
这……不会吧。
周鹤行起身几步，走到一老一少面前，玲丫头害怕地退了几步，紧紧贴在炕边，老头用另外一只手紧紧揽住玲丫头，对周鹤行说：
“花神娘娘！花神娘娘！我家两个孩子全送去山上了，天可怜见，孩子爹妈伤透心摔下山死了，就剩下这一个孩子，要命就拿老头子我的命吧！”
花神娘娘？
眼前的一老一少，都称呼周鹤行为花神娘娘？
杨佑佑狐疑地打量着周鹤行，他哪里花了？又哪里像娘娘了？
叮——
周鹤行伸手，收回了短刀。
老头子顾不得手上的疼，赶忙拉着玲丫头躲得远远地，后背靠着墙壁，警惕地望着周鹤行与杨佑佑。
“花神娘娘？”
周鹤行摩挲着短刀上的血迹：“这就是你们夜半不肯开门的原因？”
玲丫头年纪虽小，但是机灵，几句话就听出来关键问题：“你不是花神娘娘？”
“哼。”
杨佑佑白了周鹤行一眼，这家伙是哼哼怪吗？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人家正经问他问题，他一天到晚哼哼哼。
“我们不是。”
杨佑佑对玲丫头说：“我们路过此处，想找个落脚的地方，连着敲了好几户人家，都没有人开门，以为这里是个空村，实在无意冒犯。”
无意冒犯？
玲丫头瞟了一眼周鹤行。
无意冒犯还踢坏了人家门，伤了人家的爷爷。
杨佑佑只敢在心里暗骂周鹤行这个暴躁变态，但谁让她和周鹤行一块来的，主犯行凶，从犯同罪。
“实在对不住，这门我们会赔给你们的……你干嘛呀！”
杨佑佑话未说完，被周鹤行提溜到一边：“花神娘娘是谁？”
“是山上吃人的妖怪！”
“玲丫头闭嘴！”
玲丫头声带哭腔说着，却被老头一声呵斥。
周鹤行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量，片刻扯开嘴角：“我虽然不是花神娘娘，可是取你们的性命也是易如反掌。”
这话在场另外三人都信。
杨佑佑瞪着周鹤行敢怒不敢言。
祖孙两人听了瑟缩了一下，老头将玲丫头紧紧护在自己怀里。
“趁我心情好，你们谁来说？”
“我……”
玲丫头怯怯抬起头。
周鹤行点了点头，拖过一把椅子坐下。
“等一下。”
杨佑佑趁机赶忙上前拉起祖孙两个，老头手上的伤口很深，被周鹤行一刀刺穿，若不处理怕是会失血过多。
杨佑佑扯下玲丫头衣服上的布条，没办法，她自己身上的衣服实在是太脏了，又是血又是泥污。
“你……”
“家里有止血的药吗？”
玲丫头愣住，摇了摇头。
“消炎药呢？”
玲丫头又是摇头。
饭都吃不饱的穷人家，哪里会有药。
那就只能先止血了，希望不会感染发炎吧。
杨佑佑暗暗叹了一口气，将布条缠住伤口。
“好了。”
杨佑佑将布条打结：“现下你可以慢慢将花神娘娘的事情说给这个人听了。”
杨佑佑恶狠狠地咬重“这个人”三字。
玲丫头瞅了一眼周鹤行，又瞅了一眼老头手上的伤。
“大家说花神娘娘是守护村子的神，可是七年前，村里人突然生了怪病，一大半的人都病死了。有一天，村长突然和我们说，他夜里受到花神娘娘托梦。花神娘娘说她有办法可以救村民，但是这会消耗花神娘娘的灵力。需要村里人每三月，送一个孩子到六姑山献祭，花神娘娘就可以治好村里人的怪病，并且护佑我们村子。”
杨佑佑皱眉：“送孩子献祭？这不是吃人吗？”
玲丫头的双眼通红，她的唇颤了颤，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老头捂住了嘴巴。
老头一张脸煞白，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低沉着声音说：“你们走吧，快些走吧。”
“那个花神娘娘在哪里。”
杨佑佑望向周鹤行，一张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就好像很寻常地问了一句今天中饭吃什么？
这货要干嘛？
杨佑佑有些不妙地预感。
老头子沉着脸说：“不知道，没有人知道花神娘娘在哪里。”
“哦？”
“村里人把孩子送到山上，就会离开，谁都没有见过花神娘娘。”
杨佑佑听着这情景，有哪里似曾相识，西游记里那吃孩子的妖怪不就是这么演的？
“那她是怎么治好你们的怪病的？”
老头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将孩子送上山之后，第二日村里人的病就自己好了。”
八|九不离十，哪里来的狗屁花神娘娘，分明就是吃孩子的妖怪。
打着守护村民的幌子骗他们送孩子给他，没准那没由来的怪病就是这个妖怪暗中使的手段。
周鹤行问：“山在哪里？”
老头、玲丫头和杨佑佑都齐刷刷抬头望向周鹤行。
杨佑佑眯眼：这货要干嘛？
老头脸色铁青。
倒是玲丫头先开了口：“从村里出去往东，三里外的六姑山。”
“玲丫头！”
老头大声呵斥。
杨佑佑面色沉沉，盯着周鹤行，只见周鹤行站了起来，伸手指了指杨佑佑：“你过来？”
我不想过来！
杨佑佑面色阴郁，十分不愿意挪动自己的脚步。
周鹤行扯了扯嘴角：“杨佑佑。”
杨佑佑头皮发麻，这货喊自己干嘛！
“干……干嘛呀？”
“去捉妖。”
杨佑佑欲哭无泪，大哥你走的是疯批魔头路子，捉妖道人的人设真的与你无关呀！好端端的你去捉什么妖，再说你去就去呗，干嘛扯上我！
“我……我不会呀。”
杨佑佑退了半步，背几乎贴上了身后的墙壁。
周鹤行笑得阴岑岑，杨佑佑猜不透这货脑子里装的什么玩意儿。
杨佑佑灵机一动，躺倒在地上，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不成啊，我伤势太重，怕是会拖累你。”
说完，还装模作样咳嗽了起来。
杨佑佑原本想要咬破舌头，装作咳出血的模样。
试了几次，因为怕疼，还是没狠下心去。
周鹤行从身上掏出一块银子，扔到祖孙两人跟前。
“拿去修门买药。”
杨佑佑望着银子：这货身上哪里来的钱？
还没想明白，周鹤行将杨佑佑提留起来，拖出门去。
“周鹤行！”
杨佑佑惊恐大喊。
周鹤行：“干什么？”
杨佑佑哭哭啼啼：“我怕妖怪啊……”
周鹤行露出两颗大白牙：“婠夫人说笑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婠夫人怕的东西呢。”
阴阳怪气周鹤行！高兴了喊人家杨佑佑，不高兴了喊人家婠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