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goodbye,halcyon days.(中)
「一塊兒來玩吧!」
精神可是比層雲還要飽滿的陽光就這樣覆在她笑開懷的容顏上,不過似乎有些打光過亮的導致他看不清楚那傢伙雖是面對著自己,但視線究竟是不是放在他身上?
「嗄?」日番谷眉梢揚起顯得訝異。但人則是毫無動靜的佇立於堤防上方,雙手環於胸前,只用口發出質疑。
「哎喲,小獅郎,曬太陽有比抓魚好玩嗎?快下來和大家一起玩啊!」見他仍固執的躲在上頭冷眼旁觀,雛森再度發出她的熱情呼喊,不過這次還加了手部動作向他揮舞著。
日番谷雖蹙起眉但還是應了聲喔。他靈活的以手做支撐,雙腿靠摩擦力貼附在淺淺的草坪上,再迅速滑落至淺溪邊緣。
在這清澈小溪的童影中,除了他熟識的雛森之外,還有其他三個與他倆年紀差不多的小孩。
日番谷知道,當那些人聽到雛森邀請自己也下來一同玩耍時,面容會略為僵硬的相視彼此的原因是什麼。
他也知道,每當自己亦想友善對那些人說話或談天時,他們以懼怕還帶有厭惡的眼神撇了自己一眼後,便遠離有他所在處的主因是什麼。
他更知道,此時雛森主觀小孩們都是能夠和睦相處,一場打鬧即可混熟的天真想法就是往往使得自己毫無警戒陷入他人圈套的重要敗筆!
伴隨日番谷捲起褲管,步至沁涼溪中的動作,那些孩子們只投射出一種心不甘情不願、一種唉就當我們今天倒楣吧及一種算了畢竟也不好意思拒絕雛森熱情相邀來的朋友等等令人看了就不悅的神情。
他已不僅只以『不自在』來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了。
但為了不讓雛森為難,那些他從很早以前就已容忍慣的排斥,對於如今而言,亦不過是再重溫惡夢罷了。
他們幾個一直都是雛森的朋友,而他亦是。
牽繫從她身上筆直延伸出的那些線段,他想,色彩再怎麼不同,也不至於導致成結吧。
「快啊!小獅郎!牠游過去你那邊了!」被雛森突如其來的大聲點名,他先是驚愕了一秒後才憶起自己此時膝蓋以下皆浸於水中的理由為何。
仍然及時從大腦發佈指令再傳入雙手,他敏捷地以手戳入下方粼粼。
不過可惜,那於魚兒矯健擺動的魚鰭還是勝於日番谷一截!並順勢水流方向逃往東邊去了。
望著他抿唇搖首表示毫無收穫的模樣,雛森只是莞爾糗著:「誰叫你每次都不跟我們來抓魚啊!看吧,現在笨手笨腳的。哈哈!」說完還對他用力地吐了舌頭。
「吵死了!」日番谷不甘示弱的回嘴著,並趁勢潑動起冰涼清水,攻擊那個可惡敢嘲笑他的傢伙,「我今天抓的一大簍魚,可是一隻都不會給妳碰的!」
這對青梅竹馬時而一潑一灑的互動,以及雛森與她朋友合作抓魚的互動,雖是皆從同個區域散發出童言與歡笑,但其實那些交集就如同日番谷想的,沒有成結,但亦無接觸。
天幕稀雲,烈陽高照,潺潺水流。夏日炙熱的晌午過後,就是該快活輕鬆地與冰涼接觸,畢竟連一向應為沁涼的風,於此刻徐來,都成了宛如只帶著炊煙般的溫度,颯颯潛行大地之間。
「欸,日番谷,去那邊瞧瞧有沒有點不一樣的魚吧!」用著不大聲,但亦能使當時在場每人皆能聽見的音量,像是下達一則指令般言論的主人,是一位褐色短髮,身穿橙色上衣的男孩。
他認得,那男孩叫做龍彥,是雛森數月前才結交的友人。
而日番谷之所以會記得,也不過是因為那個某天自己也憶不起的何時裡,她一早的出門便是要和那人遊玩,即使當時,他自己是故意裝睡拒絕了她的順手邀約,但還是在那笑談中聽見了雛森喚著那人的名子。
對於這又是一個意外的點名,他仍是面無表情的順勢往龍彥那夥人手指的方向望去。
相較於此地那略為湍急的上游,是他們的好奇。
日番谷見景則是怏悒緘默了幾秒,緊鎖劍眉,對於該不該應從前往先是有些躊躇,但在瞥回視線望見那群看似與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孩童們一臉期待的模樣,他鬆懈了眉,嘴角微微上揚地對他們頷首。並將右腳抗著水流徐步踏前。
或許是自己多心了吧,他想著。
「小獅郎腿還太短了而且經驗又不足,我看還是我去看看好了。」須臾,另一個嬌小身影則同步自身發表的話後,並以興高采烈且倏然的步伐迅速自日番谷右方搶先掠過。
後者則是錯愕的瞪大眸子,望著她急促縱身的背影。
「……等、等等,雛森!」出乎意料她會這麼挺身而出的龍彥,則出聲喚了那位忽略於水中步行應該當心腳下的人兒的名字。
而女孩卻是看似靈敏的逐漸躍至那流速變急,深度變高的上游地帶。
「放心啦,我沒──唔!」
不料,正當她一面笑著回首說話,一面奔跳時的不留意,左腳在浸於水中施力支撐著石頭似乎因佈滿了青苔而有些滑潤,失去摩擦力的左下半身便拖著身軀整個向前顛仆,噗通發出了好似重物摔入水中的聲響。
只見那時所的意外皆在一秒之間發生。
「雛森!」
「桃……!」
隨著最後她的後腦勺一併著落水裡,位於後頭的眾人皆驚怔,一邊大聲的喊道,一邊急忙蹣跚奔向那近乎整個人身已跌進溪水中的案發地點。
大約莫過了十分鐘,眾人才將那全身濕透且因嗆了好幾口水導致不斷咳嗽的可憐人兒給帶上岸。
「妳是笨蛋嗎!上游這邊本來就比較危險,妳還這麼莽撞……」而率先攙扶她緩步至乾燥地面歇坐的日番谷則是顯得極為擔心緊張的調侃著,並亦蹲下身檢查她哪裡還有傷勢。
其他三人雖都在一旁關心的詢問著她不要緊吧?還好吧?頭有沒有撞到了?但那些人的神情中卻顯充斥內疚及忐忑。不時還會互相對眼,像是再傳遞什麼訊息似。
這些突兀多餘的舉動其實已全收近日番谷眼角餘光裡了。
他早就知道這些傢伙最初必然是想針對自己的,可是如今受到傷害的人卻是雛森,這叫他怎能原諒自己?怎能寬恕他們?
「咳、咳……對不起喔,小獅郎、龍彥、阿辰、小亞,我太掃興了,嘿嘿。」她整人是癱坐在淺草皮地面,纖手則按壓著左腳腳踝。
仔細一看,這小妮子的小腿上還有的斑斑血跡與水滴相融著,那傷口應該是被一些尖銳的石子割傷的吧。
但是這傢伙居然還忍著痛楚,硬擠出笑容對他們道歉!
這種單純的心智以及飽有親和力但卻傻得可以的開朗,只是讓這從小就與她相處在一起的日番谷無奈透的常得替她而擔憂、因她而緊張。
「……桃,我們先回去擦藥吧。」他起身,還連帶牽起了她的右手輕道著。並於同時瞥了那三位『好朋友』一眼,以凝重的神情無聲暗示不滿。
「可、可是……」居於日番谷左下方的人兒在聞言後以另隻手壓著地面撐起身,不過卻因左腳無法站立支撐而又踉蹌著地。
對於她施予他左手重力下拉的日番谷垂首凝視著這跪坐於地表情有些痛苦、窘迫的人兒,後者則是撫著自己的左腳並昂首與他對眼,露出無奈,以臉部表情訴說自己好像扭到腳了,沒法兒站立。
「那我揹妳吧。」說道,便再度轉向蹲下身子,以背部面對,並拉著她的手往自己肩上放,那溼漉的觸感則壓在日番谷背上。
「小、小獅郎……」尚未等她應答,這男孩就這樣蠻橫的將她揹起,並挪好了在他背後的位置。
雛森有些錯愕的望著他的後腦勺,而自己的烏髮尾端包括瀏海還滴下了水珠於他白皙的脖子與肩上。
日番谷起步,但並未因自身後方有的重量而怠滯步伐,只是逕自漸離了河畔。
「啊、再見囉!」雛森回首與那也望向自己這邊的三位友人揮起手道別,爾後又轉回前方,輕聲在他耳邊內疚問著,「小獅郎,你……可以嗎?」
而男孩並沒有回答,只是不斷行走著。
在這回去的路途中,他亦都保持著沉默,攢起的眉梢亦持續到目的地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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鏗鏘鏗鏘發出一種塑膠罐子碰撞的細聲,音源是於這一棟以石木製成而看似有些破舊的屋子裡,那裡頭其中的一間寢室,是方才兩個小身影刻意避開了一位年長婦人而進入處理傷勢的地方。
之所以不想讓奶奶發現,是怕她為此操心。畢竟這也只是他們孩子嬉戲之間的疏忽罷了。
「我去幫妳拿乾的衣服哦。」
語畢,他徐步至離這開啟放置牆邊木製櫃子抽屜翻找著藥劑的女孩有些距離的後方,亦翻開了位於另一個體積較大的櫃子最下層抽屜。
他為了不弄亂那整齊摺放的衣服而有調理的一件件翻找著。
可是,正當他找到了合適的衣物,而要將其他為了方便尋找才一同拿出來的多餘物件放回去時,卻在那其中發現了一件紅白色令他感到刺眼並極為訝異的物品……
他臉色更為凝重地拾起了要給那女孩更換的衣物。
以及,那個令他看了就討厭的棉製物,走回了她歇坐於地位置。
「啊、謝謝哦,小獅郎……給你添了個麻煩真是對不起哪。」她說著,也接過了他垂手遞給自己的衣服,但並未抬頭望他。
掉落,一套摺得整齊有致的另件衣物就這樣彷彿花朵般掉落於她低首的視線範圍內。她停下了要將藥劑轉開的動作,瞪大了那雙熠熠的眸子,笑容也凋零地注視著那件紅色條紋、白底的衣裳,怔地。
「這是什麼?」
佇立於女孩前方且以雙腿面對她容顏的日番谷,以那冷到近乎失去任何情感的語氣詢問她。
但他明瞭,他知道這件衣服是什麼,他也知道能持有這件衣物的緣由是為何。
他也看過這東西啊!
難道她忘了嗎?在幾年前他們一同望見隔壁村裡的那對兄妹因為進入了培養死神的靈術院,數年未歸,但最後得到了什麼?是只有連一具全屍都沒有的死訊歸回。
她難道不知道當死神是個多麼危險的職業嗎?為什麼如今她還瞞著自己持有著與那對兄妹當年相同的衣物?
為什麼?
「……這、呃,小獅郎,我──」囁嚅了許久,她才抬眼,對視他的碧瞳。
「妳忘了嗎?」是忘記了過來人的最終後果?是忘記了曾經說好的承諾嗎?
「……我想當死神,想要保護小獅郎和奶奶。」刻意將愧疚壓至最底層,她以一種堅定的眼波凝視他緩道。
我才不要妳保護我!我明明也可以保護妳啊……
這些想要阻止她邁進那道路的話,日番谷全然吞回去了。
或許是領悟了,也認了這女孩所執著的事物是沒這麼容易改變的。
可是心裡真的很不甘!她明明已經答應過他的。
沉默。
他露出一種極為感慨且受傷的神情,闔上了眼,鬆了拳頭。
「趕快換好衣服不要感冒了。」拋下這句話後,他便頭也不回的逕自步離了這空間。
只留下她愣愣凝視著那碰一聲闔閉上的門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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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
今天是第七天雛森桃與日番谷冬獅郎冷戰的日子,也是兩人認識了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的冷戰。
所謂的冷戰,其實說穿了,就只是彼此兩人充滿默契地說什麼也不在對方面前『服輸』。
當有兩個自尊心強都不願退一步,抑或是其實在內心已經偷偷悔改過,但還非得等待對方先卸下身上的尖刺時,冷戰就會因此而開端。
而兩人應該是屬於那前後者皆摻有吧。
近日,他們倆除了偶爾的早上問安,晚上道安之外,其實所對談的話語可說並不超過五句。
明就心知肚明彼此之間這道高牆會築起的成因,但卻始終湧不起打破那道牆的力量。
有一方是基於愧疚,愧疚自己那膽怯面對對方會反對自身想法,而產生打從一開始就為了避開爭端的欺騙。
眼看如今那個對方因為發現了真相,基於人厭惡遭受背叛的本性,而成天只以沉默苛責著自己。
不好過,這些天來並不好過。
已然,這一方後悔了,可是另一方呢?那個另一方能原諒自己,並接受自己即將與那方分道揚鑣的決定嗎?
「奶奶,我捨不得妳。」
於這不算寬敞但也不算狹隘的臥房內,有個穿緹色和服,上半身依偎在年邁婦人懷裡,並緊抱著她腰際的嬌小女孩正有些哽咽的道著。
而那身材略為臃腫,臉上總是帶著慈祥笑容的奶奶則是將雙手附於女孩背部,偶而輕拍著,意圖安撫著這小妮子悲傷的情緒。
「可是,我不得不去死神學校,而小獅郎他……卻也沒有諒解我。」說到這裡,她的淚已奪眶而出,雖然只有些微,但對於從小就看著這孩子長大的奶奶,可是一眼就看出她心底的難過有多深。
沒有出聲,奶奶只是輕撫著女孩的螓首,靜靜聽著她訴苦。
「我知道是我不對,我當初不應該那樣哄騙他的,但既使我知道這種謊言最後還是會被揭穿,可還是沒有那勇氣跟他說明白……」她的羽睫落下,語調縱使顫抖,但仍字字清晰道出的那語句,是來自內心最真誠的深處。
「……桃,你們都是聰明的孩子,也本來就有為了自己未來打拼的義務,這並不是件不被允許的事,為什麼不敢明說呢?」老奶奶的眼波閃爍著,視線放在女孩埋於她懷中的後腦勺,溫柔續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冬獅郎會明白的。」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這句話盤旋了女孩整個腦內部,讓她不禁有點感傷。
可她曾經希望過自己與他就能是那個例外,畢竟面對終將分離的那些感觸實在太令人感嘆了,她也困惑過為什麼在時光飛逝後,和身旁的人便終須一別呢?
空間裡瀰漫著一種淡淡的離愁氣氛,女孩只是持續倚在那老婆婆的懷中,悄悄地感受著她此刻腹部起伏的呼吸頻率。
爾後,女孩莞爾,用著她甜甜的嗓音道:「我一定會時常回來看奶奶和……小獅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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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夕陽餘暉灑滿了整片陸地,這時的氣溫已擺脫了炙熱,亦有涼爽的微風吹拂著。
日番谷正歇坐在自家屋外的廊上,那所謂仰望天空最好的位置,便是指此地。但此刻他卻沒有那雅致昂首望著天邊那一抹橘,或許是因為身旁少了個人,才會讓他縱使是坐在這那麼好的瞭望臺上,亦只是蹙眉,看似愀然垂首凝視著手中一個畫有奇怪圖案的小沙包。
還記得,那個沙包是雛森當時為了分辨十個皆以相同布料縫合的沙包,哪五個是她自己的和哪五個又是他的,才會一手就抓起了一個用筆畫著她說是『小獅郎頭像』的圖案在那沙包上。
什麼鬼東西啊?
那時當他看到了雛森畫好的其中一個,就立刻叫這傢伙住手別再畫了。
居然說這奇怪的圖案就是自己?
真是可笑極了,他才不想讓自己的玩具上面出現這可笑的東西!
「今晚會有流魂街這兒難得的煙火祭耶,我們一起去看吧,奶奶!」
聲音是由小轉大,由屋內游移至屋外的。
一老一少親暱的身影此刻便突然出現在屋外門口,而位於他們左後方不遠處的日番谷聞言則是連忙將手中東西藏到背後,視線亦隨之轉至那正在對話的兩人身上。
剛好與正也撇首過來的雛森對著了眼,他剛開始還有些擔心那傢伙會問起自己背後拿著什麼,但後來想想也不對!那傢伙才不會這麼雞婆呢,因為他們的冷戰仍是持續著的啊!
其實氣氛難免還是有些尷尬,可是現在奶奶也在場,而萬一她要是問起了兩人為何都不說話的原因怎辦?
日番谷皺著眉頭,獨自在心中糾結煩躁著。
「今晚這樣的機會可是很難得的哦。怎麼?小獅郎你要看家嗎?」她淺笑道著,並用一種『我有你卻沒有』的神情和語氣試圖吸引起他那不知何時已故意瞥向另一旁的視線。
「……」不語,這頑固的皓髮男孩卻是在心中暗暗抱怨著:可不可以不要亂喊我的名子!
而外表顯出的動作則是將雙手,連同掌中的物品一起環在胸前,象徵毫不會因此動搖意志的,只用眼角餘光睨了她們一眼。
「嘻,算了,我們走吧!」雛森開心的勾著奶奶的手,以背影面對日番谷,起步一同離去了。
居然都不領情,那就拉倒吧!
一秒、十秒、三十秒……
他癡癡望著那兩人漸行漸遠的身影,再張望四周的空蕩,便立即後悔了賭氣,「喂!等我啦!」亦以快步,與身後的天際與屋子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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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被此喧囂的燈光和人群點綴著,平時只有在白天才能見得這番熱鬧的景象,因為今日特別的煙火祭有了例外。
煙火祭是只在西流魂街才有的活動,但時間卻並不一致,有時要是錯過了,可能是得等個五年才會有的再來這麼一次呢。而聽說此煙火祭的創辦人好像是一戶叫做『志波』的家族,那戶人家裡有個很厲害的煙火師,但其實真正認識他們的居民似乎亦是少之又少。
「這兒的人有點多,你不要跟丟囉!」
走在前頭的是雛森和奶奶,而這似乎仍在鬧彆扭的日番谷則是走在他們後方且隔著一點距離。
他將手環在胸前,對於雛森驀然回首向自己說話,他只是應了聲哼,並用著一副『我才不會走丟』的表情回應。
要看煙火,必然得先自這條狹窄的街道中穿梭,再到一座小山丘上。
那裡的視野可說是最好的了。
「欸,我明天就要去死神學校上課了。」
「我知道。」
你怎麼會知道?
最後這句雛森還差點就脫口而出。
不過那其實好像沒有詢問的必要,而原因從他至今就只是原封不動直視著前方的耀眼即可得知──不想談論有關死神的話題。
三個身影並列歇坐於此山丘一隅,而眼底閃爍的繽紛,是從那絢麗花火上映出。
短暫的豔麗總會令人回味無窮,那伴隨在每日皆隨手可得的美呢?有多少人能通通把握得住?而有些東西是在即將離去之時才能領悟當中的美,到時才想要好好珍惜,借問又是否來得及?
人世間有太多問號,太多如果,太多早知道。
但卻亦能在各個浩淼的大自然震撼中短暫閃逝而去。
一明一滅,一升一墜。
雛森和日番谷之間那莫名的戰役,於此刻,彷彿亦隨著墜落的火花消逝,熄滅的亮光黯淡。
縱使在這一同觀望煙火的時光裡,他倆所交談的話僅僅只含以上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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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潔的月,因時間的流逝而悄悄移向了西方,熙攘已散,天幕也回歸漆黑。而在西流魂街的某些地點裡卻仍是有稀疏燈明在閃耀著的。
回到了三人同住的屋子裡,他們於盥洗完畢後,也準備歇息了。
但此時噠噠輕聲的腳步卻突兀出現在日番谷與奶奶共寢的臥房內。
雛森一手拎起了日番谷的枕頭,並將它抱在自己胸前,不發一語的就折返往房間外走。
見狀,他驚愕,便也慌忙的追到了廊上、她的身後,只是一頭霧水的提高了尾音問道。
「妳幹嘛?」
「一起睡啊!」而這女孩則是回首,一臉理所當然的笑著,「你不是很捨不得我走?」
「我、我哪有捨不得……喂!」聞言,他更是一陣愕然的停滯了腳步。
但仍在雛森步入了她的房間後,連忙也奔了過去。
月光投射,映在後頭那從房內探出半個身軀的奶奶的笑顏上顯為格外柔美。
「……對不起,我那時候說話不算話,是我不好。」
她跪坐於綿軟的床墊上,以那帶有歉意的神情垂首凝視著眼前那亦面向著自己,但姿勢卻是以左手臂支撐頭部,身軀整個貼覆於墊上的日番谷。
他的表情是平淡卻又隱含著幾絲憂鬱,並看似專注的在聆聽著雛森說話,但心裡到底是在思索些什麼可是怎樣也看不出個端倪的。
「我該做些什麼才能彌補你呢?」她脈脈的對著他的碧瞳,一臉認真。
「一個吻。」而他也以一種深邃的眼眸回視。
「啊、嗄?」
接著是一記枕頭攻擊,紮實的就撲在她錯愕的面容上,讓她不禁唔了一聲。
「白癡喔,當然是跟妳開玩笑的!」望著眼前這小妮子噘嘴狠瞪著自己的狼狽樣,他噗哧笑了出來。
「呃,你這傢伙──」
「我是不會原諒妳的,哼。」他一面說,也一面將左手收回被褥裡,身子則整個翻向了另一邊,故意不繼續和雛森面視著。
「……」聞言,她露出無奈的神情,改用了有點撒嬌的語調道著,「哎喲……小獅郎,幹嘛這樣。」手指還戳了戳他的背。
「不要再叫我小獅郎了!還有,妳趕快睡覺啦,難道明天遲到了也不會怎麼樣嗎?」仍是一點回心轉意的意念都沒有。
她先是不悅的鼓起了兩腮,爾後還是乖乖的躺回了被窩裡。
難道他以為她就不會不捨嗎?
對於日番谷的執著,她只是百般無奈。
然而,此時突然有點想對他說些什麼,但在自己的一聲嘆息後,還是全收回了聲帶中。
夜幕亦陪同沉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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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走囉,小獅郎!」明顯身長就比這小夥子還要高一截的女孩兒,只是邊摸的他柔軟的皓髮邊笑著。
「不要叫我小獅郎!」
「等你可以和我唸同一所學校的時候,我就叫你的名字!」
「開什麼玩笑!誰要去唸死神的學校啊!」
「萬一我住校,放假的時候記得來找我玩喔!」她步離,只是回首拋下了最後一個笑容以及話語。
「妳下次不要再回來了。尿床桃子──」
「你這孩子真是的……有一段時間不能再見面,怎麼還說這種話。」佇立於日番谷後方的奶奶亦用那滿是紋路的手掌輕摸著他的頭。
「我才不在乎。反正很快就放假,她馬上就會回來的。」
她的倩影就這樣暫時消失在流魂街裡了。
好像最終留給他的,也只剩下那句承諾……
『等你可以和我唸同一所學校的時候,我就叫你的名字!』
可是……這條件未免也太荒謬了吧!
以他的角度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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